第209章 最后一战
姜断弦反手曲肘，刀锋外推。
无论是出手的角度、力量都恰到好处。
死在这一刀下的江湖豪杰，至少已有三十三位。
五十六即使隔得极远极远，也能感受到这一刀之中蕴藏着的深深的杀气，扑面而来。
顾闲拔出那柄普通长剑，一剑斜斜地刺出，刺向他的肩膀。
坠絮无影。
这一招在顾闲剑法圆满之后使来，仿佛真的无影无踪。
太快了，甚至比姜断弦的刀还要快上三分！
姜断弦脸色一变，他不敢去换，因为这一剑一定会先刺在他的肩膀之上，而刺中之后，他不敢保证他的刀还那么有力。
他侧身转臂，左脚沿着刀锋划出的痕迹踏出。
这一步踏出恰好弥补了刚才那一刀的缺口。
他又出了一刀，由上直劈而下。
给顾闲的感觉，是脚上、手上有两柄刀都朝着他劈来。
于是顾闲后退，避开了他脚上那一刀的锋芒。
那一刀虽然并不是真正的刀，但是顾闲毫不怀疑只要自己躲闪得稍慢一点，就会被姜断弦的腿会如快刀一般切中腰间！
第二刀堪堪擦着顾闲的小臂而过。
顾闲出剑，撩向姜断弦的左半边身子。
姜断弦目中露出凝重之色，他飞身而上，腾起至少有一丈之高。
刀锋的寒光紧紧对准了顾闲的后脖。
顾闲浑身突然起了鸡皮疙瘩，仿佛是被一只老鹰盯住，甚至动都很难动弹。
这一刀绝对躲不过！谁要想躲，便是死路一条。
顾闲立即明白了这一招的精髓，甚至知道了它是从哪里演变而来的。
姜断弦将刀高高举起，从右肩划落，狠狠地朝着下方劈斩！
明明是杀戮气息如此重的一刀，他的眼神中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神圣味道，仿佛是他正在祷告神佛。
刀，带着他整个人的力道与内劲从空中落下。
任何的形容词在这一刀面前都是微不足道的。
“断弦三刀，人不可见；若有人见，必如弦断。”
五十六喃喃地默念着江湖中流传着的一句话。他本以为自己的轻功独步天下，可是现在才发现，原来以这位姜断弦的刀法要杀他，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
若有人见，必如弦断。
这一次，究竟断的是什么？
······
就在姜断弦将刀携势劈落之时，顾闲不退反进，从下至上地迎了上去。
回风，舞柳二式一气呵成，只不过这次舞的不是柳，而是剑！
铿！
剑断，但人却没有断。
这柄普通长剑经受不住姜断弦的这一刀，立断为了两半。
但是姜断弦的刀，也被一种莫名的力道牵引而上，自他出道三十年来，第一次从他手掌中脱离出去。
顾闲的人也已经冲了上去。
姜断弦却落下。
空中有刀，被顾闲接住。
反手一刀斩下，这一刀并不带一丝杀气。
仿佛是两个极端。姜断弦的最强三刀是从无数次地杀人中领悟出来的，每次在刑场，他就会以这样的一刀劈落罪犯的人头，所以他的刀法杀气极重，仿佛无间炼狱。
顾闲也会使刀，但是他的刀是佛门燃木刀，只有禅意，而无杀机。
但是有杀气的一刀并没有杀死人，没有杀气的一刀，反而实实地砍在了姜断弦的身上。
这就好像杀人的人其实也未必愿意杀人一样。
姜断弦倒在地上，被他自己的刀插在背后。
顾闲落在地上，只有一声轻轻的叹息。
“在战斗中领悟刀法，《燃木刀法》境界提升一层，目前境界：第六层。”
姜断弦显得很平静，从他第一次用刀杀人开始，他就隐隐有种预感，他也会死在别人的刀下。
“其实你不该死的。”
顾闲叹息。
姜断弦只不过杀了花错而已，江湖之争，不过刀快刀慢，哪有许多正义对错？更何况，本是花错先找上的姜断弦。
姜断弦没有理会顾闲的叹息，而是自顾自地道：“我的刀法，师承东瀛。但是真正的精义还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每次我杀人的时候，都干净利落，刑场上的那些人绝不可能反抗。”
顾闲知道，就连五十六也在点头。他刚才最后那一刀，正像是刽子手的刀法。
“但正是因为他们从不会反抗，所以这一刀最大的破绽反而就是逆流而上！你帮我补全了刀法，若是再重来一次，我未必会输。”姜断弦有些惋惜。
过了一会儿，他又忽然道：“你刚才在挑飞我的刀时，就有机会出手杀我的，我见过你的掌法，非常可怕。”
“但是你没有这样杀我。”他接着道：“你让我死在自己的刀下，我真的很感激你。”
姜断弦自言自语：“最后一战，这果然是我的最后一战，我还是信守了我最后的一个承诺，看来我......也不枉可称是一个英雄......英雄......”
断弦三刀，人不可见；若有人见，必如断弦。
这句话的确是没有说错的。
只不过这一次断的是刀的本身，是姜断弦。
又有风起了，顾闲仿佛又听到了风铃的声音。
五十六走上前，忽然开口问道：“英雄，杀人的人未必是英雄，不杀人的人又是不是英雄？说英雄，谁是英雄？”
“连姜断弦都不敢认自己是英雄，这天下还有几个英雄？丁宁？慕容秋水？还是你，顾闲？”
“如果是一天前的话，那大概是的。”顾闲自嘲道。
一天前，顾闲还在拿着龙王刀到处“行侠仗义”。
“现在肯定不是了。”顾闲摇摇头，“至于丁宁......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慕容秋水肯定不是英雄！”
五十六道：“为什么？”
顾闲道：“因为真正的英雄是不会死在女人手上的。”
五十六大惊道：“慕容秋水已死在了女人的手上？”
顾闲转身回了城中：“如果不出意料的话，应该是这样的。”
······
四月廿二，晴。
京城传出一条惊悚的消息，慕容秋水在半夜死在了自家的床上，据传是中毒而死。
“因梦正在被韦好客四处追捕，但是她还计谋着去找姜断弦报仇。”
顾横波道。
顾闲道：“这个仇她再也报不了了。”
丁宁奇怪道：“为什么？以因梦的狠毒手段，想要临死反扑杀死姜断弦应该不算太难。”
顾闲道：“因为姜断弦已经死了。死在他自己的刀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闲将姜断弦想杀害自己来掩盖他才是斩杀花错的凶手的事实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丁宁与顾横波。
顾横波感慨道：“我实在想不到姜断弦竟然是这样一个人。”
顾闲道：“这也并不能怪他。算了，不说了，这是他的最后一战，也大概会是我的最后一战了。”
“为什么？”
顾闲眼神中露出一种说不出的疲惫：“因梦一定会来的，这场闹剧终于该结束了。”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