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臣妾见过圣上。”
“臣妾听闻圣上今日还未用餐,便为圣上做了一些白玉羹。”
彼时楚凌沉正坐在书案之前,他大约还在为昨夜与今晨的乱局动怒,明明听见了声响却依旧眉头紧锁。
宋莞尔轻柔着嗓音对楚凌沉说:“陛下,臣妾前来是受了兄长所托,送来蓝城的军情。”
楚凌沉果然抬起了头。
宋莞尔微微一笑,纤纤玉手捧着漂亮的白玉盘,自然而然地到了他的身侧,俯身为他舀了一小碗羹汤。
碗里还带着丝丝的热气。
汤色清淡,汤点玲珑可爱。
楚凌沉低眉看着面前的小碗,不动声色地舀了一口,送入口中。
宋莞尔在他身后看着他的动作,忽然间心跳加速。
她知道自己还是被信任的。
否则楚凌沉这样的人,又岂会随随便便入口他人送来的食物呢?
这发现令她欣喜若狂。
多日来的阴郁在这一刻一扫而空。
宋莞尔靠近楚凌沉,葱白的指尖搭上他的肩膀,借着熟悉的为他按揉穴位的姿势,做了一件一直想做又不敢做的事情。
她把额头抵靠在了楚凌沉的肩膀上。
于是三千青丝倾泻而下,落在了楚凌沉的手背上。
“楚公子。”
“这许多年,莞尔一直很想你。”
宋莞尔在他的肩膀上轻声呢喃。
这是那年他们相遇时,她对他的称呼。
此时从她的口中呼唤出来,她仿佛能够感觉到灵魂都在颤抖。
她知道自己逾矩了。
可谁让她生来就是一个赌徒?
她没有一个当定北侯的父亲,也没有堂而皇之偏袒撮合的太后,她的身后母族从来就不是她的靠山。
她只有自己,一寸都输不起。
第80章 双标
“那年楚公子允了莞尔一个心愿,莞尔向公子许愿,想要过人上之人的日子,想把嫡母与其他人踩在脚下。”
“可是直到皇后出现,莞尔才明白自己的心愿从来不是做人上人,而是陪在楚公子的身旁。”
“莞尔……后悔了……”
宋莞尔低声诉说着,眼泪便从她的眼眶流淌而出,沁入楚凌沉肩头的衣衫中。
她了解他。
她知道他并非传闻中的暴戾绝情之人。
正相反,他是一个极其情深的人。
她知道他在寝宫的书房里偷偷立了一位救命恩人的灵位,她知道他养着浮白是因为曾有一位故友也曾养过兔子……他活得就像是一座孤岛,对岛上的一草一木都珍视得近乎偏执发狂。
她不信楚凌沉对自己没有情,不信他无动于衷。
他连浮白都放在心上,不是么?
然而,她却什么都没有等到。
楚凌沉却从始至终低垂的眼睫,他沉默了会儿,才淡道:“你我之间各取所需,本就是交易,宋小姐忘了么?”
宋莞尔抬头来,绝望渐渐攀爬上她的眼瞳:“我不信……”
楚凌沉淡道:“那年你带我到定北侯府,并非颜宙拦着你不让你进门,而是你自己不肯进侯府。你甚至写好了陈案书,准备一旦发现端倪,就将我交给官府。”
他的语气没有波澜,平静得就像是一潭死水。
“你……”
他为何会知道?!
宋莞尔不可置信地盯着他。
她还保持着环抱的姿势,全身僵硬。
楚凌沉甚至没有推开她,只是用平静的语气对她道:“宋小姐,我们从一开始便不同路。”
那年的边关小城,她答应带他前往定北侯府。
临行前,她鬼鬼祟祟把一封信塞进行李之中,以为他没有看见。
后来她在外间嫡母与嫡兄盘问,他便取出了那封信笺看了一眼。
信笺上的字迹清秀端庄,诉说着一个陌生的故事:县丞之女意外救了一个伤重的男子,然则该男子穿着行迹十分可疑,县丞之女唯恐他是敌国的奸细,因而假意疗伤,将他控制了起来,如今他即将远行,她便写下陈情书,冒险陪他出行,以防后患。
这便是她的聪明之处。
倘若他在定北侯府登堂入室,她便是救命恩人。
倘若他是去定北侯府滋事……
那她便是步步为送他执法的义士。
这就是她宋莞尔。
楚凌沉平静地看着宋莞尔。
这其实也是他当初会带她入宫的原因。这样工于利益取舍之人,有着以小博大的野心,正适合用来培育新的戚党。
宋莞尔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忘记了。
秘密被戳穿,惊恐一点一点顺着脚心朝上蔓延到胸口。
仿佛是过了半生,她才徐徐跪在了地上,艰涩道:“臣妾……当时只是害怕,不是故意的……”
宋莞尔此刻才是真正感觉到了害怕,她原以为不论如何,楚凌沉都会为自己留下一线生机。毕竟她对他有着救命之恩,他那样一个情深之人,不论她做了多大的错事,他都不会赶尽杀绝的。
可是她从来没有设想过,如何他一开始就知道呢?
那她这三年来的所作所为,在他眼里……岂不是只有笑话?
宋莞尔深深地低垂下头,恐惧就像一条毒蛇勒紧了她的脖颈,可是她的胸口却仍有一丝荒凉,让她忍不住想要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