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她抱着着酒杯,就像是一只贪杯的兔子。
  颜侯盯着颜鸢。
  就这样僵持了片刻。
  颜侯才轻声叹了口气:“你啊,当真胡闹。”
  颜鸢低着头笑:“爹爹放心,女儿定当惜命。”
  他叹了口气,摸了摸颜鸢的脑袋:“爹爹向你保证,不论什么时候,你都有回头路。”
  颜鸢想了想,轻声道:“好。”
  第7章 入宫
  颜鸢入宫,是在一个微雨的天气。
  她本也不是一个纠结的人,既然决定了入宫,就像是一个真正待嫁的新娘,规规矩矩地守在自己的绣房里,再也没有迈出门一步。
  就这样安安生生地过了半月,终是等来了良辰吉日。
  那一天鲜红色的织锦绸缎挂满了整个侯府,颜鸢身披嫁衣,头顶着盖头,被宫人扶上迎亲的马车。
  过了许久,巍峨的宫门终于出现在颜鸢的视野之中。
  “娘娘,我们到了,请娘娘下车上轿。”
  宫人尖细的声音响起来。
  侍者挑开车帘,颜鸢抬眼探望眼前的景象。
  她看见车前几十步开外的地方,有一顶装饰繁复的花轿停在宫门口。那顶花轿遍体鲜红迤逦奢华,它后头深色的宫门巍巍而立令人肃然,乍一看就如同一张血盆大口边上开了一朵小小的花。
  “娘娘,请。”
  宫人躬身弯腰,再一次催促。
  颜鸢回过了神,她低着头下了马车,顺手撩下自己头顶的盖头。
  花轿晃晃悠悠进入宫门,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颜鸢在宫人的搀扶之下下了花轿。
  她头顶着盖头缓缓前行,一路宫廷雅乐入耳,眼前所见除了金线织就的朝裙,便只有脚下的方寸之地。就这样一路不知道过了多少道繁文缛节,引路的宫人终于停下了脚步。
  周遭乐声渐止,很快就响起齐刷刷的跪礼声:
  “恭迎陛下——”
  殿上就安静得只剩下呼吸声。
  颜鸢听见轻微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徐徐向她靠近。
  片刻之后,一只指骨分明的手,伸到了她的视野之中。
  颜鸢看着那只手。
  她不确定皇帝对她的身影或者形貌还有多少记忆,于是刻意放软了声音,微俯身体行礼:“臣女颜鸢,参见陛下。”
  颜鸢的膝盖没有触地,手腕便被一股柔软的力量托举住了。
  片刻之后,一个温凉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皇后请起。”
  行完了礼,皇帝的手却仍然悬在半空。
  颜鸢想了想,轻轻地把自己的指尖放在了他的掌心,瞬间温热的感觉就从她的指尖蔓延了开来。
  久违了。
  颜鸢在心里轻声说。
  晋国天家的婚嫁仪式与民间相差无几,新娘子都要盖上朱红色的盖头,与夫家完成结亲,这是数百年来承袭的旧例。但与民间不同的是,皇家娶妻行完旧礼之后,皇帝会在殿上当场掀去新娘的盖头,以皇后的身份接册宝,受百官朝拜。
  颜鸢被牵着手,走过正殿上长长的台阶,到了皇座之前,又被安排着跪了下去,听宫人宣读冗长的圣旨。
  “钦此——”
  “赐——皇后册宝——”
  好不容易等到陈词滥调到了尽头,宫人扶起颜鸢,笑盈盈道:“恭贺圣上娘娘新婚之喜,陛下可以掀开新娘的盖头了。”
  颜鸢悄无声息地深吸了一口气,心悬到了嗓子眼:
  楚凌沉他……会记得她的长相吗?
  会记得多少?
  颜鸢不确定。
  她其实也并没有选择的余地。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瘦骨嶙峋的手到了她的眼前,然后一寸寸地撩起了她的盖头。
  就她快要露出眼睛的一刹那,那只手却忽然停了。
  紧接着一阵仓皇的咳嗽声在她的身旁响起:“咳咳咳……”
  彼时殿上万籁俱寂,所有人都在等待着这最后的礼节,但那咳嗽声却仿佛是骤雨一般落下。
  “陛、陛下?”宫人不安的声音响起,“要不要请御医来?”
  颜鸢眼睁睁看着那只手又缩了回去,而后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在她的身旁响起:“母、母后,儿臣……儿臣身体不适……咳咳……恐、恐不能……”
  他说得断断续续,咳嗽声一声更比一声激烈,就好像要把一身的脏器都咳出来似的。
  “血……是血!”
  “快、快去请御医——!”
  一时间整个殿上的人都慌乱地跑了起来,大殿上乱糟糟一片。
  颜鸢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她盖着盖头,只能看见脚下的方寸之地,仿佛是与整个世界都割裂了联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又听见一阵纷至沓来的脚步声在殿上响起,随之而来的是宫人的声音:“太后懿旨,陛下龙体欠康,今日宴席作免,请众位臣工先行回府,以待来日——”
  文武百官早已经有一半被吓得脸色煞白,听到旨意宛若是得了救星,一溜烟全跑了。
  于是整个殿上就真的只剩下了呆愣的颜鸢,还有那一枚惨兮兮躺在阶梯上的册宝。
  宫人埋着头,小心翼翼捡起了册宝,收入锦盒之中,才转过头小心对颜鸢道:“娘娘,陛下他还在御医院,太后请娘娘……先回望舒宫稍作休息,圣驾稍后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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