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节
第106章 我带了刀,能掀桌子
昀哥儿先去拜访的是于溢,这老头是跟崔定关系最好的,昀哥儿去找崔定十次里面有三四次都能遇见他。
于溢家现在安置在了冀县的普通住宅区,而且选了街道比较靠后的一处住宅。
他们这些人刚来的时候凑到过年那会儿,那时昀哥儿也没法立马给他们找到合适的住宅,当时就安排了客栈暂住。
不过这些人没钱归没钱,暂住了几天之后,这些人就在郑左生、崔定等人的帮助下,快速在冀县这边买房子住。
“是这里了。”昀哥儿抬头看了看,这真的是一处很小的住宅,没什么几进几出,而且因为在巷子的后面,环境也有些幽暗。
昀哥儿身边跟了不少人,这小巷子站着都显得拥挤。
附近都是一些寻常的乡民,看到昀哥儿他们一群人挤在这边,而且一个个都是带刀带箭,看着就不同寻常,一个个就赶紧回了屋子里面怕惹事上身。
昀哥儿敲了门,一会儿工夫就有一个三十几岁的瘸腿仆从开了门,看到昀哥儿一行人先是有点无措,可很快反应过来,“是小公子吧,里面请。”
昀哥儿发现这些人都不愧是能做到中枢大官的,之前他第一次去崔老头家也是。他们的仆从显然是刚刚到了冀县之后才临时找的,从面向跟手脚粗糙程度看,原来应该都是那种生活不如意之人。
可这些人第一次见到他带着这么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来,不仅能马上猜出他是谁,还能保持基本的礼仪,可见崔定这些人确实有点调教人的本事。
由此小事就可见一斑啊。
不过就因为他们这么有能力,一个个不发光发热想要养老可不好。昀哥儿不再摆烂之后,他就想好了,李氏造反集团主打一个卷生卷死。
一路进去。
屋子实在太小,昀哥儿一眼就看到收拾的利落的小院子那儿,于溢穿着厚厚的棉衣窝在一个炭火盆那边烤火。
巧了不是,方儒也在。
这俩人都是快五十的人了,但他们日子过得糟心,毕竟之前在中枢那叫一个耗费心力的勾心斗角,加上这次遭难,简直是心灵跟身体都受到了双重打击,于是这会儿看着还有点老态龙钟的味道,头发更是黑白参半。要不知道他们的身份,那他们跟外面那些普通乡民没什么区别。
俩老头还挺有闲心,他们的炭盆旁边放着一张小桌子,上面是泡好的茶水还有一些板栗,而在炭盆那儿,还有一些板栗正在慢慢煨烤着。
“小公子来了。”于溢起身对着身后的仆从道:“加一把椅子,一会儿再去买点菜,中午多烧一些。”
昀哥儿哒哒就跑了上去。
“你们在聊什么,加上我呗。而且我还带来了不少好吃的糕点,崔公也喜欢的,你们一起尝尝啊。”昀哥儿示意姜叔拿上来。
昀哥儿是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开口邀请他们,所以打算先打入内部。于溢跟方儒笑呵呵就接过了那些糕点,配合茶水跟板栗吃,自有一番滋味。
吃着吃着就开始聊天。
昀哥儿一直想把话题往天水府拐,谁知道这俩老头打机锋的本事有一绝,这给他绕的愣是次次被转移话题,而且让昀哥儿都没法辩驳。
最后昀哥儿算是看出来了,就不应该跟他们逞口舌之争。这种打机锋的本事他们都玩了多少年了,原来的道君皇帝就是玩不过他们才彻底摆烂的。
他还是一个孩子啊,哪里能斗过这些老狐狸。
不过没关系,他手里有刀。
桌子上谈判说不过,他就掀桌子!
于是昀哥儿在快快乐乐跟他们吃过午饭,这俩老头还在跟他绕的时候忽然就不说话了。
渐渐地,这俩老头也觉察出了不对劲。
“不打官腔了,实话说就是天水府打下来了。但现在汉阳郡找不到合适的人去上任,于公、方公,我相信以你们的能力是一定做好这件事的。”
于溢跟方儒沉默着跟昀哥儿对视。
其实昀哥儿一来他们就知道了他的来意,可他们不愿意应。一是因为他们看出了李氏父子不安分,将来要是真的举旗造反,不成功他们倒霉。
可成功了,他们也好不到哪里去啊。因为他们早就名声在外,结果老了老了还做个谋逆之臣,晚节不保?真的没必要啊。他们这把年纪,说白了也不太在意富贵权力,更在意的反而是后世对他们的评价了。
第二点就是他们也研究过李氏父子的施政理念,其中包括他们的分田制度,学府创办制度…简直都是开天下先河,比李叔白的变革还大胆,看着让他们实在有点害怕。也就是凉州偏僻,他们在这里折腾来折腾去的没人管他们。
以后要是这种施政理念推广出去,他们都不知道会掀起怎样大的风浪。
李叔白的例子已经在眼前了。
“小公子你何必为难我们呢?我们一路被贬谪,您跟李大人对我们的救助之恩我们铭记于心,可我们年纪大了,只想做个寻常老翁罢了。”
昀哥儿其实也知道,这些人不是他的同路人,但现在必须要这些人帮他过渡一下。
“五年,我答应你们,五年之内我同父亲绝对不会起事造反。你们去天水府上任,帮助的不是我跟父亲,而是梁国的子民,这样你们也不算是背叛了梁国。五年之后,我会让其他人来接任你们,之后你们是去是留,我都随你们自己选择。”
于溢本来还想拒绝,却看到昀哥儿一动,竟然铿的抽出了姜光腰间悬挂的匕首。他身高稍微不足,最后还稍稍踮了下脚才拔出来,不过这把姜光吓了一跳。
昀哥儿示意他不要急,而是费力举着匕首笑道:“今日我来,不止带了糕点,还带着把匕首。这是之前在战场上所得,后来见它锋利特意给了姜叔。
于公你等一路贬谪而来,恐怕在路上也见证了不少匪徒之事。这把匕首今日就送给于公,以后于公外出也好有个自保之物,就是不知道姜叔能不能割爱?”
姜光二话不说,直接解下腰间的刀鞘放置在了小桌之上。昀哥儿握着明晃晃的匕首,砰的一声扔在刀鞘旁。
说实在,于溢他们习惯了在朝堂上跟皇帝来来回回的扯皮,没见过这种干脆利落的威胁。
最关键是他们感觉到了杀气。
心里不发怵根本不可能。
“于公可喜欢?还有方公,可惜我这里只有一把了,等我回府再找一把好的也送您府上去。”
方儒脸皮微抖,终于熬不住起身道:“小公子抬爱了,匕首乃是凶器,我一介文人也不会用,倒是不必送来了。不过天水府一事,如今我身体还算硬朗,若是有用我之处,小公子吩咐就是了。”
昀哥儿又看向于溢,该你表态了。
于溢长叹一声,无奈道:“那就五年为期。”
“行。”昀哥儿也答应得干脆利落。
说服了他俩就好办了,另外的戚和姚煨两个人昀哥儿下午走了一圈,这回不卖关子,开门就直说来意。又说于溢他们都答应了啊,你们也别拒绝了,难兄难弟就得要一起。
几天后,在羌人的大批俘虏被送到冀县的时候,于溢几人也收拾好了东西开始前往天水府。
他们一去率先要安抚民心,得让天水府几县的百姓重新相信朝堂他们放弃他们,这几年都是有苦衷的,把民心重新收拢回来。第二件事就是马上要安排分田开荒的事,第三件就是蠡县、章县这两县是‘盐县’,得尽快安排制盐供需汉阳郡之事。
这几个老头可以一去就得忙。
昀哥儿走之前还激将了一下他们,就说他们原先是在朝堂为官,现在是下到基层。二者都是为官,可所做的事却又不同。别回头他们空有名望,一县之地还治理不好,那就丢人了。
知道是激将,但考虑到昀哥儿说的一年一考察,到时候要评选来看整个汉阳郡谁治理的县城最好,还会做民意调查。最优秀者不仅会收到表彰,到时候更是直接上且说杂文报点名表扬。
他们是不在乎这点名声。
但问题是他们在中枢都要为了自己的施政观念争吵呢,现在去治理一县之地还比不上对方?那要被笑死的好不,显得他们仿佛真的只能嘴上巴拉巴拉一样。
虽然一开始他们是被昀哥儿半胁迫去的,可既然是答应了的事,他们也绝对没有想过随便糊弄。这样也不是他们的风格,所以这次既然要去,那就要做到最好!
于溢他们出发后,昀哥儿就跟李复骞珪商量起了马上到来的羌人俘虏怎么处理一事。
这些是羌人俘虏,跟原来的无食教俘虏不同。那些原本都是梁人,不少关几天压压他们的性子,大部分更只是流民,所以他们很快就能落户凉州,老老实实甚至感恩戴德地种地去了。
可羌人不同。
放了不行,关牢里还得给他们吃饭,浪费粮食,那跟养一群不能吃的猪有什么区别?
想来想去,最后昀哥儿拍板,那就让他们开荒耕地去。
不是说分给他们土地,而是让他们服劳役。性质么,其实跟大学生昀哥儿那儿的在牢里踩缝纫机差不多。
“凉州地广人稀,除开天水府之外,各县去年就分好了土地。但目前耕牛跟驽马还是不多,不少乡中有些人宁可多累一些也不愿意找短工,既然如此,就让他们去义务劳动好了。
看看哪些县人口最少,然后在县附近建造‘监狱’。再把这些俘虏分批安置到监狱之中,晚上回监狱休息,白天带上脚烤去干活。
不过干活归干活,也要制定合理的劳动量,另外一日三餐还是要给足的,同时抽出时间每日教他们我们的语言跟文字。”
“这是干什么?”骞珪不解。
让他们去干活他明白,可干吗还要教他们梁人的知识?
昀哥儿笑道:“不要教他们别的,就教他们梁人的那些什么仁、爱、礼、忠之类的,往死板的去教他们,再告诉他们羌人是如何的野蛮跟无知。
一年两年他们还会记得自己的部族,可是五年十年,只要在他们的脑子里形成一种咱们是最强大最优越的国家,我们这里的一切都是最好的这种概念,他们就会自然而然维护我们,甚至会以待在我们的国家为荣,从而排斥自己的部族。到时候,他们这些人就可以真正融入我们了。”
骞珪听懂了。
这计策算是光明正大,但内里又有种狠辣的味道,他这个小主公是要从根源上灭亡对方啊。
虽然这是一条长久才能见效的政策,可问题是他的小主公也很小啊。今年过完年,虚岁为不过七岁。他的未来还很长,有足够的时间见到对方亡国灭族的那一天。
于是,关于俘虏的安排就这么定了下来。
俘虏之后,则是张玉等人的赏赐问题以及四方学府的事。张玉等人马上要回来了,出来前面押送来的俘虏,后面还有一批俘虏。这些俘虏都是羌人中有身份地位比较高的,到时候是要作献俘之用,所以赏赐的东西要提前准备好。
而学府则是经过了一年的选址、建造,现在已经可以招生了。
郑左生他们也要找昀哥儿确定一个明确的招生章程,其中最为关键的一条就是昀哥儿要一视同仁,符合要求的男女皆可报名入学,到时候恐怕又要引起一阵波澜。
第107章 万里羌人尽汉歌
“除燕国女帝四十年国祚外,历朝历代何时录用过女子为官为吏?”郑左生劝道。
虽然提出建造四方学府,昀哥儿拿出的计划表中也早就说过这事。当时郑左生心中所念还是梁国,所以也就随昀哥儿胡闹去。
可现在不同了。
他对昀哥儿抱有的期望越深,就越怕他做错什么事,导致最后功亏一篑。
昀哥儿笑嘻嘻地给郑左生泡了一杯茶,“你看看,我这也不是开历史先河,咱们招收女子也是有迹可循啊。”
郑左生摇头道:“那主公可知燕国女帝是怎么死的?她之一朝虽然励精图治,就是后南修改史书也无法抹去她的功绩。
可女帝到了晚年缠绵病榻,无法掌控前朝之时,导致南朝复辟之事态愈发猛烈。而留在女帝身边照顾的两位女官为避免南朝复辟之后被清算,在女帝弥留之际将其绞死。
其后脱下官服换上裙钗,并对涌入宫中的南朝将领说道,她们无意为官,如今只愿归家,今杀女帝以证其心。主公,可见女子薄凉,并无忠义之心。”
昀哥儿一叹。
燕朝这位女帝倒霉就倒霉在她没继承人,她儿子仇恨她,想培养女儿吧,女儿恋爱脑,真是造化弄人。
“若说没有忠义之心,咱们这次出兵天水府,汉阳郡的自发捐献名单早出来了,女子所捐钱财并不比男儿少,这难道不是忠义保家卫国之心?郑老头,个例哪个人群都有,你不能因为个例就否认整个女子群体。
再说,咱们是一视同仁。如果以后出现女子为官为吏而贪污不忠,难道她们就不会受到惩罚吗?”
郑左生沉默了过会儿,又道:“好吧,可是主公,我们此次收十五至二十年纪的学生,这样的年纪正是知慕少艾又血气方刚之时,怕是要惹出乱子的。”
他怕回头四方学府的名声都不好了,还连累了昀哥儿,被人将四方学府说成藏污纳垢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