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司沂敛了笑,转过脸,微敞着气。
  二十几年从未近女色,乍然碰触,有些不惯,见她的唇就心生恶寒。
  太子殿下一直努力忽略掉,脸上残留的触感。
  挽个发的功夫,桌上的膳食凉了。
  司沂命人将膳食叫人拿去热一热,再带上来叫她吃。
  满江的食物和邺襄的有些区别。
  邺襄的口味偏辣,她似乎吃不得辣,额头上冒出来很多密密麻麻的汗珠。
  小姑娘懂事的没有吭声,也没有叫人换。
  既然她能够忍,也吃进去了,司沂也懒得再麻烦。
  从碗里抬头,唇有些红肿了。
  显然是吃不惯,小口小口嘬吸着,一口要嚼很多下,才咽下去。
  喝药的时候还有些迫不及待。
  像是为了解辣,一股脑全都喝完了。
  唯独膳食剩了半大一碗,她不肯吃了,不多用膳怎么养得一身好血肉。
  “吃不惯吗?”司沂明知故疑问道。
  芙潼摸摸肚子,下意识想摇头,怕自己太麻烦,她懂事点头。
  “还可以。”
  司沂继续做好人,轻声说,“有什么便说什么,心里有事不必瞒我。”
  芙潼小声,探出粉嫩的舌尖,伸着小手扇了扇,“有一点点辣。”
  司沂看着她被辣红的舌尖。
  只怕不是有一点。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的舌尖,司沂下意识又想到了刚才的事情。
  脸色霎时不太好看。
  “......”
  瞬间不想顺着她。
  她也不是从前的千娇万宠邺襄小公主了,阶下囚,该要有分别。
  万一她又高兴,再作出适才不要脸面的举动。
  不过一点点恩惠而已,就对着男人作出亲密的举动。
  过往,从前没有人教过她男女之间,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养在东宫府上,真的很难不怕被人丢他的人。
  到嘴边说可以换一换的话,太子殿下没说。
  前几日饿怕了。
  芙潼怕吃太少又饿肚子,她舔了舔粉唇,等膳食凉,端起来又慢慢地吃。
  完全不同于满江女子,司沂看着她的脸,也不得不承认,邺襄女的确有着异于常人的美貌。
  她的美貌少见,几乎是无以伦比的。
  在满江找不出来第二个来,类似于她眉心的朱砂,还有蔚蓝的眼瞳。
  往下,被辣得很红得唇,“......”
  罢了。
  就看在她孤苦无依的份上,司沂扯了扯唇,按住她捏勺子的手背。
  “吃不惯就不要再吃,明日....我亲手给你做。”
  那两日为了找药。
  在邺襄逗留了好长的时日,他吃过一些邺襄的饭菜,知道怎么做。
  也不是不能写下来配方给府上的人,只怕厨娘们做不出来,又闹出事,索性一次解决。
  芙潼受宠若惊,“你...你给我做吗?”
  司沂扯了扯唇,道嗯。
  芙潼像得了天大的便宜,司沂面无表情看着她高兴地抿着唇吃吃偷笑的憨样。
  太子回东宫的消息一传出去。送礼上门的人,又来了一波,只为到他跟前打照面,想和未来储君打好关系。
  太子殿下忧虑,人来人往,闹了不好走漏风声,即便有奴婢们守着,恐生差错。
  派了心腹林简暗中看守。
  每日来汇报,她做了什么。
  令司沂没有想到的是,她竟然听话了,叫她静养,就真的安静待着,也从不要伸手要什么。
  林简说她不出门,好似畏惧生人。
  畏惧?因为这里她不熟悉?
  不怎么出门也好,司沂少操心了。
  转念担心过是不是邺襄女玩的什么把戏,他这才哄了多久,就上钩了?
  一想到那些仆妇,又觉得一切就能说通。
  小公主么,十指不沾阳春水,曾经没做过什么粗活,应当是仆妇们给她收拾过几顿。
  磨掉了她身上不少的娇矜气,弄巧成拙让她懂得何为乖觉。
  乖就好。
  她曾经是公主又如何,而今没落了。
  按照贞景的规矩来,该充入军营为妓,原本也不配跟在跟前伺候。
  就挨着她是一味药材,才有今天的殊荣。
  重要的是,她识抬举。
  芙潼病好了五六分,身上的伤疤也大致愈合了,司沂让林简给她换了一身稍微好点的行头换上。
  说是好点的行头,其实也没有多大的区别,是为了标记她,能一眼看到。
  样式跟她原先穿的奴婢衣裳没有多大差。
  依旧还是妍粉色,只是颜色要更深一些,以足于司沂能够在一干的婢女当中辨别她的存在。
  还有的,无非是料子更绵软了。
  芙潼从小泡在牛乳罐子里养的肌肤,奶白奶白,又软和芬香。
  婢女们的衣衫料子对她而言,太过于粗糙。
  太医那日说。
  她身上多半的伤口的都是被磨出来的,尤其是后颈那一块,竟然破了皮。
  养药奴还真是麻烦。
  司沂的敷衍,只有芙潼看不出来。
  她看得出来的,也只是好,觉得好太多了,司沂施舍的一点小恩小惠,在无形中慢慢收买了她。
  比如说司沂亲手给她挽发,司沂亲手给她熬的粥。
  对了。
  司沂还答应,等她身子好了就带她去打马。
  为了能跟司沂出去打马,药很苦,芙潼也喝得很勤快。
  林简送衣衫过去,司沂在二层的水榭往那地方看她的反应。
  邺襄女摸到料子,高兴地眯起了眼。
  笑吟吟对着给她送衣裳的林简笑,就用她那满江不体面的官话跟林简道谢。
  近些日子处理政务,忘了要给她找一个说满江话的女官给她教习。
  芙潼的口音并没有进步,除了流畅之外。
  依然难听。
  瞧她感恩戴德的模样,两只脚垫起来往前扑。
  司沂骤然眼一凛,手骤然锁紧。
  差点就要以为她还会一如之前般忍不住扑上去,抱着林简亲了。
  好在最后,她刹住了脚,停下来。
  太子殿下的手几不可察松开。
  “可以帮我谢谢司沂吗?我最近....一直都没有见到他。”
  芙潼的脸上浮现出失落。
  其实也有见到的。
  司沂每日都会帮芙潼挽发,只是挽发的时间过短,很快他就走了。
  走之前,两人也没能够多说上几句话。
  听到小姑娘的问候,司沂的唇边不带感情地扯出一抹笑。
  还知道问他。
  看来不悔白养,知道感恩戴德,她还是分得清楚。
  谁是主子,谁给她的好日子,她该谢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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