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
“烟华, 你在里面么？”
伴随着轻轻的叩门声, 熟悉的语声传入慕烟华耳内。
慕烟华抬起眼来, 放弃了再炼制一炉丹药的想法, 将九龙鼎重新收回玉塔里, 起身打开了房门。
“是你啊, 怀君。你来寻我, 可是有事？”
自那日答应凤绍正暂留凤凰谷已是过去了十来日，除了凤绍卿来过几次，凤绍奇来了一次, 慕烟华便再没有见过其他人，她正好巩固修为境界，感悟丹经所载炼制灵丹的方法。凤凰谷内灵草灵药随处可见, 既然凤绍卿、凤绍正他们有言在先, 慕烟华用起来也没什么心理负担，凤氏族人不来打搅, 反而让她乐得自在。
哪怕慕烟华没有刻意修炼混元经, 因着环境的改变, 上界处处充斥着浓郁的仙灵之气, 体内真元完全转化为仙灵力, 修为境界一日千里。
充足的仙灵之气让丹田内的万兽图蠢蠢欲动，想来不日那器灵就会苏醒过来。相比起下界的极品灵脉, 自然是仙灵之气的品质更为高，这两者是地与天的差距, 根本就不用相比。戮仙剑的仙灵不用轮回教训, 早已变得老老实实，现下正自主吸收仙灵之气修炼，为日后灵器提升仙器做准备。
仙灵之气进入轮回塔，又有慕烟华本身的仙灵力温养，轮回塔里的大角、二角、红灵全部一反常态，一个两个寻了地方陷入沉睡，吞吐着仙灵之气修炼。
这十来日以来，慕烟华没有一刻放松，哪里有空去理会那些对她视而不见的凤氏族人？
现下凤怀君不请自来，再结合先前凤绍正所说的话，多半是那位老祖宗回来了。
凤怀君看着慕烟华，似是有些不好意思，腼腆地笑道：“老祖宗回来了，能去的人全部已经过去。老祖宗听说了你的事，想要见你一见，派我过来唤你一声。”
慕烟华心道果然，也不请凤怀君进去了，关上了房门便道：“劳烦你了，咱们这便过去。”
凤怀君放松一笑，在前面带路。
凤凰谷内只住着凤氏族人，其中大部分不是闭关修炼，就是在外历练。慕烟华这会儿听了凤怀君之言才知道，原来之前她见过的凤绍正、凤绍卿、凤怀远、凤怀灵等人，已经是留在凤凰谷内没有闭关的所有人了。
这一回去见老祖宗，慕烟华能够遇到的也就是这几个，并不会见到其他人。
到了凤凰谷深处一座竹楼前，慕烟华本想停下脚步，等着凤怀君进去通报再说，谁知凤怀君扭头道：“烟华，老祖宗曾特别吩咐，你跟着我直接进去便是。”
慕烟华轻轻颔首，随着凤怀君入内。
竹楼内光线很好，除了整齐摆放的座椅矮几之外，其他的什么都没有，看过去一目了然。
凤绍正、凤绍卿、凤绍奇、凤绍宇、凤绍天坐于下首，凤怀远、凤怀灵站在凤绍正身后，上首并排的两个主位上分别坐着一人。
看模样都是二十出头，左侧一人身着火红袍子，俊眉飞扬，乌发如墨，清俊不凡。边上那人却是一袭素白袍子，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乍一看平凡无奇，再一看那平静眸底光华流转，似乎在不停演化着潮涨潮落、春去秋来、日升月落，叫人不自觉沉迷其中。
这两人其中一个必定是凤氏老祖宗，另一个也不知是谁，必定不会是凤氏族人，否则凤怀君方才不会一点儿都不提起。
慕烟华微一蹙眉，下意识地多看了那白袍之人几眼，越看越觉得此人有些眼熟。
“见过老祖宗、萧前辈。”凤怀君俯首行礼。
慕烟华神色一凝。红袍男子为凤氏老祖宗，白袍男子……姓萧？之前看着眼熟果然不是错觉，应当是他身上有萧焰的影子。
“不必多礼。”凤老祖宗摆了摆手，看向凤怀君身后的慕烟华，“这位就是我凤氏一族流落在外的族人，前几日刚通过血脉测试的烟华丫头吧？”
凤怀君又行了一礼，退后走向凤怀远、凤怀灵所在之地。
慕烟华只得上前：“烟华见过老祖宗、萧前辈。”
“好！”凤老祖宗显然兴致很高，“我凤氏一族又添一尊绝世天才，凤氏一族之幸、之福！”
凤老祖宗说话之际，四下里仙灵之气涌动，慕烟华仿佛置身春日花海，如沐暖风，不由自主心生欢喜，面上露出柔和的笑意。
“叩！”
一声极轻的叩击声响起，慕烟华回过神来，循声看去。
却见白袍男子食指轻叩在座椅的扶手上，瞧着慕烟华淡淡一笑：“叫什么萧前辈，跟小焰儿一般唤我祖父便是。你二人一个小焰儿，一个小烟儿，不就是天生一对？”
慕烟华诧异地睁大眼，随即低下头。
因不知如何作答，遂低声回道：“前辈说笑了。”
方才她受到凤老祖宗影响，自身情绪被他一言牵动，要不是白袍男子出声，她说不定就要深陷其中不可自拔了。凤老祖宗修为境界太高，一言一行皆带着自然而然的威势，哪怕他没有刻意为之，仍是会让人不自觉被他影响。
慕烟华这样还算好的，白袍男子一出声便清醒过来，下一回再跟着凤老祖宗说话，也就能够更容易谨守本心，不受影响。
“我可不曾说笑，你身上的九华宫印记还能作假不成？”
白袍男子目含温和笑意，说出来的话却叫慕烟华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你可是责怪小焰儿不来寻你？这委实怪不得他。他如今闭关未出，根本不知你飞升之事，否则必然早早寻来。那些个传得沸沸扬扬的流言蜚语，你完全不用去介意——我九华宫从来没有承认过，小焰儿对此更是一无所知。”
“堂堂九华宫之尊，何需跟着跳梁小丑计较！”
白袍男子说得轻描淡写，最后一句却是隐约带起风雷之声，震得整座竹楼颤了一颤。
“做什么做什么！你不请自来就算了，一到就想拆我房子是个什么意思！”凤老祖宗拧着眉，不悦地看向白袍男子，“事情没有定论之前，你可休要胡言乱语，我凤氏一族的小公主，走到哪儿都只有别人趋之若鹜的份儿，萧焰那小子不声不响就想拐走烟华丫头，门儿都没有！”
慕烟华头垂得更低，眼角抽了又抽。
白袍男子轻笑了一声，和声道：“我不与你争辩。今日我顺利见着小烟儿，此行目的已经达到，其余全都不值一提。”
“我先不与你一般见识！”凤老祖宗冷哼一声，转头看向凤怀灵，“怀灵丫头，你过来。”
凤怀灵面色变了一变，低垂着脑袋行至慕烟华身侧，恭敬地行礼：“见过老祖宗。”
凤老祖宗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向烟华道歉。”
“我……”凤怀灵猛地抬起头，似是想要争辩，却又重新垂下头，沉默以对。
“怎么，还指使不动你了？”凤老祖宗神色渐冷，“我是怎么告诉你们的？立身以正，方能立于天地间，你看看你最近都懈怠成什么样子了！抱怨、迁怒、嫉妒！我凤氏一族一身傲骨，一腔傲气，不是让你用在这种地方！你父亲要是教不好你，我不介意亲自代劳！”
这话说得极重，纵使并不是针对她，慕烟华仍是觉得耳中轰鸣，处于风浪中心的凤怀灵感受可想而知。
“老祖宗，我错了。”凤怀灵整个人瑟缩了一下，哑着嗓子道，“怀灵有负老祖宗教诲，不该因着烟华天赋卓绝心生嫉妒，不该将打赌输了的事归罪于她，更不该不依不饶、三番两次挤兑于她。烟华大度，并不与我计较，我却不该仗着她的宽容得寸进尺，请老祖宗责罚。”
转向慕烟华，凤怀灵面上没有被逼认错的不忿，倒像是被凤老祖宗一言骂醒。
“烟华，你能原谅我么？”
慕烟华定定地打量了她片刻，笑道：“我并不曾怪过你。”
不相干之人，至少到目前为止仍是不相干之人，何来的原谅不原谅？
凤怀灵却不知慕烟华心中所想，紧绷的面色缓了一缓：“烟华大气度，我不如你。”重又转向凤老祖宗，“怀灵自知有错，谢老祖宗当头棒喝，甘受任何惩罚。”
凤老祖宗轻轻颔首：“既然你已认错，我便罚你入凤凰岭思过，至天府境开启前十日才能身得自由，你可心服？”
这是要将凤怀灵关禁闭，到出发前往轮回城参加天府境才能出来。
凤怀灵低头认罚，心服口服。
毕竟是上界声名赫赫的势力，能够发展到如今的地步不是侥幸，年轻一辈的教育更是放在重中之重。凤怀灵平日里确实骄纵些，但真到了大是大非之时，即便偶有陷入迷茫，走偏了路，一旦认识到了错误并不会耻于承认。
凤怀灵经过了这一次，只要是真心反思，对她日后的心性塑造大有好处。
“绍正，你带怀灵去凤凰岭。”凤老祖宗视线扫过屋内其他人，“绍卿、绍奇，你们都退下吧，烟华留下。”
不一会儿，除了慕烟华、凤老祖宗与白袍男子之外，其他凤氏族人都出去了。
慕烟华不知凤老祖宗用意，低眉敛目束手而立，努力降低着存在感。
凤老祖宗没有理会慕烟华，径直看向白袍男子：“萧老怪，现在咱们可以再说道说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