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
什……么?
做、做他媳妇儿?!
不止慕烟华愣住了, 那六名年轻人愣住了, 连着外围瞧热闹的一众人都是目瞪口呆。
这句话造成了什么样的影响, 燕星河像是根本不知道, 犹自眸光灼灼地看着慕烟华, 白皙的脸颊因着兴奋激动涨得通红。
“烟华烟华, 你做我媳妇儿, 好不好?”燕星河不知想到了什么,抛却了一切羞涩窘迫,“只要你同意, 我马上去求见父亲,让他为我们做主!”
慕烟华板着脸,眸底带着点呆滞茫然, 完全想不通事情为何会这般发展。
燕星河……莫非是个受虐狂?
“我不同意。”怎么可能同意?这个思维诡异的二货!
“为什么?为什么不同意?”燕星河面上笑容垮了下来, 露出受伤之色,“牧师兄常常告诉我, 我总归是要娶亲生子的。一辈子的时间那么长, 我不愿意跟一个不认识的女人……这样那样。就在刚才, 我忽然感觉到, 倘若这个人是烟华你, 我想我会很高兴……”
慕烟华眸光一凉,皱了皱眉:“牧师兄?”
燕星河更是难过, 瞥了慕烟华一眼,很不情愿地解释道:“牧师兄, 就是牧观浪师兄。你才来天魔宗多半不认识, 他是我父亲座下亲传弟子,排行第二,平日里最是照顾我。”
慕烟华心底冷笑,同情地扫了燕星河一眼,沉声道:“燕星河,你听清楚,我不喜欢比、我、弱、小的男人。”
燕星河整个身子一僵,面色猛地一白,看起来大受打击。
慕烟华未再多言,只这么静静看着燕星河。
燕星河缓缓低下头去,垂在两边的手掌紧捏成拳,指甲狠狠陷进掌心,留下一个个月牙形的深痕,青白色甚至隐约渗出血丝。
“我、我明白了。”燕星河低低出声,浑身几不可察地颤抖着,“总有一日我会追上你,到了那个时候,希望你……”
最后半句话含糊不清,慕烟华并未听清,也没有在意,见得燕星河不再纠缠,到底松了一口气。
燕星河沉默下来,一时四下里极为安静。
过得半晌,燕星河抬头看了一眼慕烟华,又极快地低下头去:“烟华,我先走了。”
不等慕烟华回应,燕星河闷着头转身,拨开并未移动脚步的几名年轻人,迈着急促的步子很快走远。
那六名年轻人你看看我、我望望你,也不曾向慕烟华打招呼,便不约而同地跟了上去。
慕烟华轻抿了抿唇,视线一一扫过外围一众人,一甩袖子转身而走。
燕星河几人离开了,慕烟华进了屋子,众人见没什么好看,三三两两散了开来。
人是走了,这一场虎头蛇尾的战斗却传了出去。
包括燕星河开口求娶慕烟华,慕烟华毫不犹豫一口拒绝之事,一连出现了数个版本。
有说慕烟华不知天高地厚,有说慕烟华实则是倒贴燕星河,最为离谱的一个版本,竟道慕烟华是相中了宗主座下第二大亲传弟子牧观浪,这才不愿意应下燕星河。
慕烟华自然完全不知。
进了昨日那个房间,慕烟华一眼瞧见趴伏在榻边的涅影,绿莹莹的双目闭了起来,瞧着恹恹的很没有精神。
最重要的是,涅影恢复了正常的体型,再无法维持尺长的幻形,小腹处明显隆起。
慕烟华用灵识轻探,发现涅影气息还算平稳,那两个小生命却有些活跃。
没有打扰涅影,慕烟华在蒲团上盘膝坐下,开始了静修。
一夜无话。
天光微亮,慕烟华睁开眼睛,身上气息一阵鼓荡,随即沉寂下去。
目光在涅影身上停了停,慕烟华留下几枚先天境七八重天的妖核,推开门一步迈出。
“烟华!你终于出来了!”
门口蹲着一人,见着慕烟华一蹦而起,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咧嘴笑着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是你?”
慕烟华轻蹙了蹙眉,环顾了一周,发现简宁的房门紧闭,似是早已不在里面。
大门敞开着,漏进来一地明亮的天光。
“你怎么在这里?”
阴魂不散!
本以为已是摆脱了燕星河,不想竟大清早等在这儿,到底要干什么?
“我、我来寻你。”燕星河面上笑容一僵,循着慕烟华的视线看去,摆着手连声道,“你别误会!我进来的时候,那扇门并没有关。”
“你……”
慕烟华正欲开口,忽而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听得简宁气愤焦急的声音:“烟华!你怎么还在这里?外面都闹翻天了!”
简宁从屋外冲进来,像是根本没有见着燕星河,一把捉住慕烟华胳膊,使力往外拖。
“快跟我出去!”
慕烟华没有挣脱,随着简宁加快脚步:“出了什么事?”
三步并作两步迈出大门,慕烟华发现门外居然站满了人,风肖飒、宇文麟、封驰几个为首,一众新进弟子几乎全部到齐。
慕烟华一经现身,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地看过来,面上不约而同显出激愤恼怒之色。
“慕烟华,出了这样的事,你就不知道说句话?”宇文麟黑着脸,狠狠瞪着慕烟华,气哼哼地道,“活该你被人那般编排,泼了一身的脏水!”
“宇文麟!你给我住嘴!”
简宁挡在慕烟华身前,双手叉腰回瞪宇文麟,“事情到底如何,现在还没有定论,烟华知道什么?”
宇文麟啧了一声,罕见地没有回嘴,嘀嘀咕咕地道:“要不怎么说她傻呢?倘若换了我,不将那闲话之人大卸八块,难消心头之恨。”
慕烟华听得满头雾水,不由地再次问道:“简宁,发生了何事?”
“还不是那些外门弟子!”简宁转过头来,气得满脸通红,恨恨地道,“他们说你来了不过几日,就跟着少宗不清不楚,还觊觎宗主座下亲传弟子——什么少宗!名字都不敢露的混蛋!什么牧师兄!宗主亲传弟子了不起?谁知道是生了三个脑袋还是六条胳膊,连着是圆是扁都不知——简直欺人太甚!”
“定是因着你教训了童吉一行,他们怀恨在心,编排出这等荒谬之言,想要挟私报复。烟华,只要你招呼一声,咱们还怕他们不成!”
慕烟华面沉如水,心念急转:“简宁,这事儿你们如何得知?”
简宁愣了一愣,向着风肖飒望去。
风肖飒点了点头:“是我无意中听到的。”顿了顿,又加了一句,“不止一人这么说。”
“就你一个人听到?”慕烟华紧拧着眉,眸光逐渐转暗,咬着牙一字一顿道,“然后你让简宁、宇文麟他们都知道了?”
风肖飒神色轻松,耸耸肩膀摊手道:“总归会知道。我要是不说,让他们从旁人那里得知,不如由我来说——这事儿难不住你,不是么?”
慕烟华沉默了。
真让他们听到那些外门弟子这么说,冲动之人怕是直接冲上去。
童吉!余斯连!牧观浪!
这梁子结大了!
除了这几人,慕烟华想不出还有谁跟她过不去。
“大家稍安勿躁。”慕烟华不急不躁,平静地道,“流言这种东西,你越是去辩解,反而越是让人相信。身正不怕影子歪,要传就让他们传去,伤不到我分毫。每日去接受内门长老教诲,潜心修炼静候外门十二宫试炼之日到来,这才是咱们现下最重要的任务。”唇角一弯,语声竟变得前所未有地柔和,“君子报仇,十年未晚,就让他们先得意片刻。”
“燕星河。”慕烟华转过头,对着大门处招了招手,“你过来。”
燕星河?这是哪位?
一众新进弟子表情各异,纷纷看了过来。
燕星河惊喜之色溢于言表,小跑着站在慕烟华身前:“烟华,喊我何事?”
慕烟华微眯着眼,视线锁定燕星河。
都是你搞出来的事儿,总要做点儿什么吧?
“你随我一道走。”
燕星河先是一怔,紧接着连连点头:“烟华说去哪里,就去哪里。”
慕烟华移开视线:“时辰不早了,我们这就走吧。”
简宁犹豫了一下,偷偷瞧了燕星河一眼,到底没有再说什么。
接下来的几日,燕星河依然一大早就来报到,慕烟华也没有让他失望,去那石台处听内门长老指点修炼总是带着他。
如若一回到新进弟子暂住之地,慕烟华不要立刻赶他走,就更加完美了。
燕星河倒是试过耍赖,不想慕烟华二话不说,一掌将他拍晕了,毫不留情地扔出门外。
这般七八日后,之前那些乱七八糟的流言,已是极少能够再听到。
人都是如此。
越是藏着掖着,越是为他们提供想象的空间,反倒慕烟华大大方方让他们看,他们自个儿就没有兴趣了。
这一日归来,慕烟华照例打发了燕星河,回到房间里。
屋内空空如也。
早上还趴伏在榻边的涅影,居然不见了踪影。
窗开着,东西半点不乱。
没有争斗过的痕迹。
天魔宗外门之地,不可能混入宵小之辈。
那么涅影,是主动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