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斥

  “慕烟华?!”
  童吉惊魂未定, 想到被慕烟华偷袭得手, 一时又羞愤难当, 眼底瞬间血红, 从齿缝里迸出声音, “那个青云榜第一?好!很好!今日就让我来瞧一瞧, 你有何资格称东南域年轻一辈第一?”
  其余外门弟子已是敛起面上表情, 不约而同地纷纷后退,将地方让了出来。除此之外,这边的动静吸引了越来越多人的注意, 很快聚集了许多人,或躲在暗处冷眼旁观,或三五成群、明目张胆看热闹。
  “我有没有资格, 还轮不到你来评判!”慕烟华眸光淡漠, 扫了一眼被风肖飒扶起的宇文麟,视线锁定了童吉, “身为师兄, 不思友爱同门师弟师妹便罢了, 竟要当面予人难堪, 这就是你做人的道理?偌大一个天魔宗, 倘若都是你这种货色,未免让人太过失望!”
  “大胆!”童吉脸涨成猪肝色, 大口喘着气,“你既然入了天魔宗, 怎敢出言辱及宗门?!”
  慕烟华嗤笑了一声:“我倒忘记了, 似你这般……如何能代表宗门?”
  “你——岂有此理!”
  童吉气怒攻心,终是放下了全部顾虑,手腕一翻取了长剑在手,身形一闪已至慕烟华近前,一剑直刺慕烟华面门。
  先天境第八重天的真气全数暴发,一股脑儿向着慕烟华压去,再没有了手下留情的想法,誓要给慕烟华留下一个惨痛的教训。
  修为一般,真气虚浮,剑势松散。
  跟着凌绝尘相较,不堪一击!
  真不知他哪里来的自信,竟敢放言让凌绝尘跪地道歉!
  可笑至极!
  慕烟华暗自摇头。
  怪不得这个年纪还在外门晃荡。
  惊月剑宛若游龙,不见如何作势,就那么平平刺出,无声无息。
  童吉不屑地冷笑了一声,心底更是轻视。
  青云榜第一就这水平,那凌绝尘果然是吹出来的名声!
  否则区区先天境第四重天,如何能压到他头上?
  “叮!”
  慕烟华后发先至,惊月剑跟着童吉长剑准确相撞,发出清脆的金戈交击之声。
  童吉面上的冷笑猛地僵住,再也笑不出来了。
  一股无法抵挡的巨力汹涌而来,整条手臂瞬间失去知觉,连续几声清晰的脆响,臂骨被生生震成几截。掌中长剑无声落地,剑尖倏然没入,只留着剑柄在外。
  惊月剑去势不减,雪亮剑芒在眼前闪过。
  童吉两个眼珠子微微鼓起,瞳孔缩成针尖大小,面上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眉心微微一凉,一丝热流顺着鼻梁淌下,临身的冰冷杀气潮水般退去。童吉僵硬地站在原地,愣愣地抬起完好的左手,往额间轻轻一抹。
  掌心一片血红,触目惊心。
  “撕拉!”
  令人窒息的静默中,一阵裂帛之声突兀响起。
  童吉只觉得身上一凉,齐整的衣衫裂成无数片,好似漫天蝴蝶飞舞。呆呆地低下头去,果然见着光溜溜的胸膛,唯有一条底裤勉强遮住要害,露出两条长腿茂盛的黑色体毛。
  “啊啊——!”
  童吉如遭雷击,整个人呆若木鸡,忽而暴出一声惊天惨叫,连着地上长剑都来不及收回,旋风一般消失在原地,飞快地越过人群,朝着不远处林子里奔逃。
  “噗、噗——哈哈哈哈!”
  不知是谁先笑了出来,一众新进弟子哄然大笑。便是那一直黑着脸的宇文麟,也是忍不住笑出声,待得反应过来,才忙忙止住,想笑又拼命忍着,瞧着极为滑稽。
  那些围观看戏的外门弟子,根本想不到事情会转变得这么快,猝不及防之下愣了许久,同样暴出一阵震天的哄笑。个别藏于树上的弟子,甚至惊得失足掉了下来。
  随同童吉一道的十数人呆立着,嘴角狠狠抽动着,脸上憋成酱紫色,死死咬着牙不敢张口。
  “慕、慕烟华!你……欺人太甚!既如此,今日就不要怪我们以多欺少!”
  十数人分散开,向着慕烟华团团围了过来。
  风肖飒默默上前,不言不语地站在了慕烟华身侧。封驰、步听书、祝奇几人毫不犹豫,不约而同将慕烟华护在中间。宇文麟踟蹰了一下,终是不情不愿地走了过来。
  有了带头之人,剩下的新进弟子呼啦啦涌上前。
  慕烟华向着外围扫视了一眼,果然见着不少人神色不善,隐隐有了围拢过来的迹象。
  倘若不加以控制,怕是要演变成新进弟子与外门弟子大战。
  这不是慕烟华想要的。
  慕烟华抬手拦住风肖飒、封驰等人,低声道:“这几人不是我对手,稍安勿躁。”顿了顿,又道,“安抚其他人,注意外围那些外门弟子。”
  这一句交代完毕,慕烟华收回惊月剑,身形一闪冲进那十数人之间,对着他们举起了拳头。
  修为最高的童吉先天境第八重天,已是面子里子丢尽,逃得不见了踪影。余下那些人比着童吉还不如,十数人一拥而上,没有半点配合可言,毫无章法。
  慕烟华真个如虎入羊群,无人是她一合之敌。
  涅槃九变给了慕烟华强大的肉身,每一拳击出都重若万钧,势大力沉,绝不容情。
  不会要了这些人的命,却要让他们吃足苦头。
  眨眼工夫,场中只余慕烟华一人站立,所有人都被放倒在地,痛哼着动弹不得。
  “慕、慕烟华,你、你别忘了,你也是天魔宗弟子!”
  一人捂着折断的腿骨,侧身躺在地上,腰弯得如同虾子,“嘶嘶”倒抽着冷气,抬起头来怒目瞪着慕烟华。
  “呵!现下倒是记得你我本属同门,早做什么去了!”
  慕烟华视线一一扫过地上之人,转而看向外围越聚越多的外门弟子,眸光仿佛出鞘的利剑一般,锋芒毕露,锐利无比。
  “下马威?欺负新进弟子初来乍到?你们就这点出息!除了对着自己师弟师妹下手,你们还会做什么?只会窝里横的怂货!有本事就向内门的师兄师姐挑战,将其他五大宗派的弟子全部比下去!争夺外门第一!内门第一!年轻一辈第一!晋升筑基境!结丹境!冲击元婴境!你们敢不敢?敢不敢!”
  “我慕烟华就敢!这一期新进弟子,所有人都敢!”
  慕烟华一番话振聋发聩,掷地有声,好似一颗火种,点燃了所有新进弟子心中的那一簇火苗,火苗越烧越旺,总有一日蔓延成熊熊烈火。
  “对!我们敢!你们敢不敢?”
  “只会窝里横,有本事跟内门师兄师姐比,跟其他五大宗派弟子比!你们敢比么?!我们就敢!”
  新进弟子个个神情激动,尤其是那些本是因着慕烟华的关系加入天魔宗的人,看向慕烟华的目光更是闪闪发亮,由心底生出崇敬信服之情。
  宇文麟眸光灼灼,深深看了慕烟华一眼,紧紧抿着唇,完好的左掌狠狠攥成拳。
  风肖飒、封驰几人神色各有不同,却同样觉得慕烟华之言发人深省,生出不少感悟。
  这一点竟是出奇的一致。
  四下里一阵静默。
  不知多少人接触到慕烟华的视线,又羞又愧地垂下头去,不敢与她对视。
  “师妹好修为!”
  一名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走上前来,身量中等,生得白白净净,面上极为肃穆,对着慕烟华深深一躬身。
  “师妹一番言语如若暮鼓晨钟,让我等醍醐灌顶,霍然开朗,多谢师妹。日后辛寒但有所成,必不忘师妹今日提点之恩。”
  慕烟华看了他一眼,颔首道:“原来是辛师兄。我只是实话实说,并未帮到师兄什么,师兄万不用如此。”
  辛寒笑而不语,只将慕烟华一番话藏于心底,时时咀嚼日日自省,不敢忘却。
  在加入天魔宗之前,他们哪一个不是被人称作天才?初初加入天魔宗,他们哪一个不是跟着慕烟华身后那些人一般无二?
  朝气蓬勃,锐气逼人,初生牛犊不怕虎。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们早早忘记了初心,迷失在修行之路上。
  他们当中,却从不曾出过一个慕烟华。
  目光扫过那一张张尚带着稚嫩的脸庞,一个个眸底清澈干净,还未来得及沉淀下太多东西。
  辛寒忽然很是羡慕。
  “慕师妹。”辛寒回过神来,面上带着善意的微笑,“倘若慕师妹不介意,就由我带你们去暂住之地,如何?”
  慕烟华浅浅一笑:“那便劳烦师兄了。”
  “慕师妹客气。”辛寒连称不敢,摆手道,“师妹说得好,你我同门师兄妹,这点小事理所应当。”
  “慕师妹,诸位师弟师妹,请。”
  慕烟华最后看了一眼那十数个带伤的外门弟子,领着一众新进弟子跟上了辛寒的脚步。
  “哈哈!哈哈哈!”
  天魔宗深处一座宫殿里,万长春放声大笑,得意地望向身侧一名瞧着二十出头的青年男子,“宗主,你看这慕烟华如何?”
  这男子一袭宽大的玄色袍子,其上刺着繁复的暗色花纹,领口袖口处镶着银边,墨发长发用白玉冠束起。从万长春的角度,只能看到半边线条深刻的侧脸,肤白似雪,鼻梁高挺,眸光极为深邃。
  他目光所及之处,凭空悬浮着一面尺余长的椭圆形水镜,散发着淡淡的白光。镜中人影憧憧,显示的正是慕烟华一众随着辛寒离开的景象。
  本是背对着水镜,慕烟华蓦地回过头来,像是发现了什么般看过来一眼,微拧了拧眉。
  青年男子唇角一弯:“有点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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