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节

  不论高哥是因为拿人手短还是真心实意得出的结论,他说的都没错。于是,梁昳没再反驳他,笑一笑又投入下一场的排练了。
  只是,自此以后,高哥俨然成了梁昳和周景元的反黑先锋。但凡有人背后说闲话,他都必定现身说法一通——“甭管人家是不是继承人、富二代,关键是人好不就行了?”也不知是他的“反黑工作”有了成效,还是八卦过了时效被新的内容覆盖了,加诸梁昳身上的流言蜚语逐渐淡去了。
  四月底,梁昳结束了两个月巡演回到遥城,周景元立刻计划了一场春游,准备带她放松放松。周景星一听,来了兴致,也嚷着要参加。最后,二人约会硬生生地变成了家庭出游。
  远郊的一处生态湖区分布着三座小岛,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分批乘船登上其中一座风景最美的小岛。此处有一家服务公司承包了包括游船、垂钓、餐饮和娱乐在内的项目,周景元在上岛前两日便预约了服务,一落脚便有专员一对一跟进。
  周泽恒独来独往惯了,自己找了个安静的角落放杆。乔婷婷回市区看儿子去了,周景文落了单,于是便陪着周泽安选了一处湖面开阔的敞亮地一起安营。章芩和唐姨坐在湖边的茶座喝了一会儿茶后,又沿着小路四处逛去了。
  周景元和余田的鱼竿支在一起,原因无他,只因为梁昳和周景星一直凑在一起。
  “你们两个什么时候感情这么好了?”周景元看着坐在一起肩靠肩的两人,一脸不解,“哪有那么多说不完的话?”
  “少管我们。”景星瞪他一眼,“就你意见多!”
  “嘿——霸占我女朋友,你还有理了!”
  景星毫不示弱:“你不也霸占我男朋友了吗?”
  话一出,周景元先怂了。他环顾四周,见没人注意这边才松了口气。他压低声音,做贼似地骂景星:“你不要命了!”
  景星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再瞥一眼他身边耳朵尖都红透了的余田,没好气道:“俩怂包!”
  “我怂个屁,跟我有什么关系!”周景元才不认,只驳她,“你不怂,你现在就告诉大伯去!”
  “去就去,有什么大不了的!”说着,景星就站起来。
  余田吓得赶紧起身来拦她,带倒了身下的折叠椅,“哗啦啦”一声,周泽安和周景文循声望了过来。
  梁昳赶紧拉住景星的胳膊,小声说:“你别听周景元激你。”
  “我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迟早要让他们都知道的。”受不得激是一回事,想据实已告也是真的,要不是余田总说不是时候,景星压根儿没想藏着掖着。
  梁昳也劝她:“既然是早晚的事儿,也不急这一时。”
  “择日不如撞日。”景星有点铁了心的意思。
  周景元不料她反应如此大,意料之外不说,也有些奇怪。他视线落到景星身上,见她今天穿一件宽松的长袖棉麻连身裙,完全看不出腰身来。他往景星肚子上一瞟,心下有了一个惊人的猜测,转头问余田:“有了?”
  “什么?”余田呆呆的,完全没反应过来。
  梁昳听他一问,心跳没来由地加快,她的视线也随之落在景星的腰腹部。
  景星明白过来,气笑了,伸手在肚子上滑动几下,嚷道:“没有的事儿,别瞎猜!”
  被她的动作提醒,余田终于醒悟过来,一张脸涨得通红。
  “钓上大鱼来了?”四个人正说话,都没注意周景文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他往周景元身侧的水桶里一瞥,“还没上货啊?”
  “没有。”
  “看你们围在一起,以为钓到了呢。”周景文笑着,问,“在聊什么?我和二叔老远就听见你们这里热热闹闹的。”
  这下不仅余田张不开嘴,连景星和梁昳都哑巴了。几个人脑子飞快地转着,一时都不知道编什么才能瞒过大哥。
  好在周景元及时开了口:“我让她俩去问问老板有没有别的鱼饲料,手里这种根本钩不上鱼来。”
  大哥哈哈一笑:“是你自己技不如人吧?关鱼饲料什么事。”
  “可不是吗?”梁昳附和道,继而一笑,“我和景星要去逛一逛,才懒得帮你问呢!”说着,她拉着景星就走。
  “喂喂喂——”周景元把人叫住。
  “干嘛?”梁昳定住脚步,回身问他,“还有什么指示?”
  “你为什么不随我叫‘二姐’?”无厘头的一个问题。
  梁昳翻他一记白眼:“我乐意!”
  景星也不耐烦他突然在称呼这种小事上较真儿:“你是你,梁昳是梁昳,各喊各的,没毛病。”
  说完,两人手拉手头也不回地走了,留周景元一个人坐在岸边无奈叹气。
  周景文拍拍他肩膀,笑道:“你不是最不拘小节的吗?什么时候开始在意这种细枝末节了?”
  “景文——上鱼啦!”
  周泽安在那头喊起来,周景文不等景元回答,快步跑了回去。
  等他走远了,余田才坐下来,伸手一摸,一脑门儿的汗。他握了握鱼竿,朝周景元道:“谢谢景哥。”
  帮忙打掩护的周景元深藏起功与名,轻描淡写地对他说:“你记着就行。”
  远离了湖岸,梁昳才回头望了一眼,周景星笑:“听不见了。”
  梁昳吁出一口气,问她:“你们打算瞒到什么时候?”
  景星耸耸肩:“我是没打算瞒的。但是……”她看了一眼远处余田的背影,“某人的心情我不能不考虑。”
  余田虽说在周景元这里过了明路,但到底还有顾虑。再怎么说没有血缘关系,也沾亲带故的。还是那句话,横竖他一个人没在怕的,可多了周景星,他就不得不慎重又慎重。
  梁昳光是想想就觉得棘手,她没经验,自然也给不出建议来。不过,她旁观余田和景星,一个有谋划,一个大无畏,倒也莫名添了不少信心。
  她好半晌没说话,景星勾住她肩膀,笑:“怎么?替我担心啊?”
  梁昳瞄她一眼:“我看是用不着。”
  景星哈哈大笑,收住笑声后跟梁昳推心置腹:“我这个人原本就没那些条条框框,感情这回事说白了就是纯靠感觉,感觉高兴就一起过,感觉不高兴就到此为止,没必要非跟一本证书扯上关系。”
  “余田肯定不这样想。”
  景星笑,同意她的看法,顺便加送一个评价:“轴”。
  跟景星熟了之后,梁昳也对她和余田之间的感情有了更多的了解。不 同于周景元泄愤似粗暴归纳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她反而很佩服余田的隐忍和克制。现代社会讲求高效,更多的人在感情中也追求低投入、高产出,如果能花更少的时间和功夫追到喜欢的人并且确立关系,大多数人都求之不得,没有人愿意像余田一样绕一条远路。
  偏偏余田一忍多年,直到骗不过景星,也骗不了自己。
  景星说,少年人的目光就算隐在暗处也亮得灼人,她早就发现了。只是,她终究不是怜香惜玉的人,放任他也忽视他,磨他又不得不看向他,直至自己避无可避。哪里是什么酒精作祟的鬼迷心窍,不过是一个少年在经年累月间用讳莫如深的爱逼得人不得不正视了自己的心,也迫得他眼中的那颗星终于向自己投下了唯一的光芒。
  不然,怎么会连梁昳都知道:“你不就喜欢他轴吗?”
  第78章 落日第五百九十八秒
  钓鱼那天,周景元不知道被什么虫爬了,小腿起了一片红疹。起初,他没当回事,后来越来越痒,他才向章芩求助。章医生给他买了药膏,他断断续续抹了大半个月,总也没好全。
  那天傍晚吃过饭,周景元被章芩指派着去浇花。没一会儿,小腿痒起来,他忍不住伸手去挠。章芩出来时,被他腿上一大片红惊到了,捉住他的手,叫道:“怎么越来越严重了?”
  “别一惊一乍的好吗?”周景元笑她,“看来您这个非专科医生开的药不太管用啊!”
  章芩不理他的贫嘴,蹲下身仔仔细细看他的患处,半晌得出结论:“去看医生。”
  周景元被她的严肃神色吓到了,小心翼翼道:“不至于吧……我感觉快好了。”
  “擦了这么久的药都不见好,估计是不对症,得找皮肤科医生看看。”说着,章芩就回去找手机打电话,即刻便联系了她以前的同事,跟她前后脚退休的皮肤科赵医生。
  赵医生的弟弟在市区开了一家中医馆,赵医生退休后去了那里帮忙。章芩跟她约好之后,隔天就押着人过去了。
  赵医生看了之后,开了喝的、擦的药,另外还特意叮嘱一句:“如果想好得快一点儿,配一包药每天晚上泡一泡。”
  周景元面露难色:“这么麻烦啊……”
  赵阿姨闻言,拍拍他的背:“嫌麻烦就每天来我这儿泡,反正药浴桶都是现成的,我盯着你泡,省得你耍滑头!”
  “啊?不了不了!”他拼命摆手,拍着手里拎着的一大包药,说,“赵阿姨,我就先弄这些吧……”
  说话间,周景元就往医馆门口退。
  赵医生见他还跟小时候一样怕药浴,不免想起以前每年端午前,医院着中药房给职工配药浴包。发药包的第二天,章芩几乎雷打不动地气呼呼来上班。大家一看她臭着一张脸就知道准是家里那个臭小子不肯泡药澡,搞得全家上下鸡飞狗跳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臭小子也长成了大小伙子,可这性子还是改不了——遇上自己不愿意的事就想跑,跟泥鳅般滑溜溜的,叫人逮都逮不住。
  赵医生不免好笑:“这么大人了,还怕洗药澡呢?”
  周景元揉一揉鼻子,试图赶走鼻腔里浓苦的汤药味,冲她笑道:“赵姨,数您记性最好了。”
  “别那么多废话,让你泡你就泡,谨遵医嘱。”章芩招手让他去药柜前,再多拿一副汤药。
  周景元不等她反应,跳着脚头也不回地逃跑了。怕再被押回去,他直接给章芩约了辆车,让司机把人送回崇新。
  章芩气得坐上车就拨了电话骂他,周景元撒娇耍赖好一通,她才不气了。周景元也见好就收,答应好好熬药喝,外加配合涂抹每日早晚两次的外用药膏。
  “那么难闻的味道,泡得满身都是,怎么有人受得了!”周景元接了梁昳回悦溪畔,一边吃饭一边吐槽。
  “可你也不应该把阿姨一个人扔那儿呀!”梁昳忍不住数落他。
  “给她叫了车,安全送到家的。”
  好在章芩已经原谅他了,梁昳也没再啰嗦,只问他:“药呢?”
  “车上呢!”
  “吃完饭去拿上来吧。”
  “不是吧?”周景元望着她,难以置信。
  “你还想不想好了?”梁昳轻轻踢了踢他的小腿,嫌弃道,“一天跟个猴子似的,挠来挠去的,不觉得烦吗?”
  周景元放下筷子,起身跨两步挨近她,一把将人箍住:“这就嫌我烦了?你这个喜新厌旧的人……”
  梁昳挣掉他圈人的手臂,笑:“让我看看你有多旧了。”
  她当真捧住周景元的脸,仔仔细细打量起来——非工作时段的缘故,他的头发看起来没有平日里规整,松松散散地搭着,少许落在额前,颇有几分落拓少爷的气质。然而,少爷毫无被嫌弃的自觉,满脸张扬,眉眼含笑,耐心等她的下文。
  梁昳用手指轻轻敲敲他的脸,一本正经道:“九成新。”
  “不给折旧费。”周景元扶住她的头,“吧唧”一口亲上去:“一经出售,概不退货。”
  被亲了一嘴油的梁昳还报回去,嘴唇使劲在他脸上蹭了蹭,蹭到没油了才心满意足地坐下来,一抬眼,撞上周景元似笑非笑的眼神。
  梁昳暗道一声“不好”,还没来得及跑,就被他一把抱住。她一面躲,一面讨饶:“我帮你擦干净,好不好?”
  周景元扬着脸,等她拿纸巾把他的脸一点点擦干净。
  “好了——”梁昳扔掉纸团,笑道,“勉强能算全新了。”
  “勉强?梁老师可不像将就的人。”周景元捉住她不放,威胁道,“说清楚。”
  “能怎么办呢?”梁昳面露难色,拍一拍他圈住自己的手,“你又不放我……”
  “走”字还未落下,吻便落下来,如疾雨般,以始料未及的速度将人困住。梁昳动弹不得,搭在周景元胳膊上的手指不自觉蜷起来。唇上是比自己更滚烫的嘴唇,被重重夹吮过后,取而代之的是坚硬的牙齿,衔咬啃噬,像是警告,也像惩罚,惩罚她的口不择言。
  她被亲得喘不过气来,呜咽着推人。周景元不但不放手,反而抱得更紧,压低声音发狠道:“就不放你走,我偏要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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