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岳昔钧轻声细语地道:“臣自然是以真心换真心。”
谢文琼闻言笑了一声,撑身坐起,道:“恐怕这话说得就不是真心实意罢。”
不待岳昔钧答话,谢文琼又道:“驸马又疑心本宫为何转了性般,待你和颜悦色起来,本宫倒也有同样的疑问——驸马先时作木麻雀相讥,怎生又讨好起本宫来了?”
岳昔钧道:“殿下,‘众人待我,众人报之;国士待我,国士报之’,殿下怎生待我,臣便怎生回报,仅此而已。”
“好个舌辩之徒,”谢文琼道,“嘴上能耐这般大,困在公主府中,恐怕心中觉得委屈罢?”
岳昔钧道:“臣怎会觉得委屈。臣一身报国,殿下也是国之君,臣效殿下,也是效国。”
谢文琼看向她,岳昔钧脸上几乎没有甚么神色,只是眼神真挚。
谢文琼向来不喜岳昔钧这套一听就是假惺惺的话,每次针锋相对地话说来,虽二人都心知肚明,岳昔钧却还要表面客客气气,就令谢文琼觉得烦闷不爽。
于是,谢文琼冷笑道:“驸马好觉悟,既然要以身报国,为何在船头还推拒?”
岳昔钧心道“不好”,一时不查,作茧自缚——
果然,谢文琼接着道:“本宫就当驸马是一时糊涂,再给驸马一个机会。”
谢文琼眼里含着一块春水浮冰:“喂我——不要用勺。”
第35章 岳昔钧巧舌谨应诈
岳昔钧挣扎道:“殿下不是说不喜强人所难么?”
谢文琼道:“驸马不早知本宫善变么?本宫若是要等你心甘情愿, 那恐怕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了罢。”
“看来殿下是只爱臣这副皮囊了。”岳昔钧苦笑一声。
谢文琼凉飕飕地道:“有何分别?”
岳昔钧叹了口气,自知今天这一遭是断然躲不过去的了。她将汤勺收回,送入自己口中——醒酒汤温热, 葛花橘皮的味道在口中漾开, 似甜非甜, 似苦非苦。
谢文琼点了胭脂,一双唇正是红若桃花,饱满丰润,掩着两排贝齿, 就在岳昔钧一抬首之处。这唇生得可爱, 下巴也小巧,鼻尖也俏皮, 但在岳昔钧眼中,虽不似洪水猛兽, 也多少有些抗拒之心。
岳昔钧心道:倘若叫大娘知晓, 必定说是我命该有此劫。罢了……
她狠一狠心,含着那勺汤水,侧首往谢文琼唇上撞去——
——却并未碰到那口温软, 一柄玲珑剔透的小勺亘在岳昔钧和谢文琼二人的唇间,勺子的一端紧紧地贴着岳昔钧的唇, 而另一端却离谢文琼的唇还有半寸。
勺子是刚被谢文琼从岳昔钧端在手里的碗中取出来的,还带着淅淅沥沥的汤水,汤水缓缓地沿着勺沿滑下,又滴落进汤碗之中。
岳昔钧感受到被热过的醒酒汤传到勺子上的温度,她吞下了口中含着的那勺醒酒汤, 略带不解地问道:“殿下这又是何意呢?”
谢文琼眼中的浮冰尚未化尽,她坐得比岳昔钧略高些, 因此此时微微垂眼看岳昔钧,原本无害的杏眼也带上了一丝睥睨的意味:“本宫只是想让你知晓……”
“生杀予夺,全在殿下,”岳昔钧不待谢文琼说完,便接口道,“臣已然透透彻彻地明白了。”
谢文琼将汤勺丢回碗中,冷笑道:“明白?本宫看你还是不明白。”
岳昔钧道:“请殿下示下。”
谢文琼道:“皇家之事,没有秘密。”
岳昔钧没太明白,因此默然不答。
“谢文瑶在船头和你讲话,”谢文琼明示道,“真以为无人知晓?”
谢文琼的气息就从岳昔钧的耳侧擦过:“船上人多耳杂,她也不可能不知。她既然知道,还要去找你,你以为她真是拚着自己的清白不要,也要向你示好么?”
岳昔钧道:“臣从未这般想过。”
岳昔钧献忠道:“臣是殿下的人,也只是殿下的人。殿下不必拿这些肌肤相亲之事试臣,忠心耿耿之人未必要是这种关系,刘备也不和诸葛亮睡觉——”
谢文琼:“……”
谢文琼快被气笑了:“本宫确实拿此等事来试你忠诚,但本宫从不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之人!”
谢文琼倏忽话锋一转,令人猝不及防地问道:“莲平庵里的人都好吗?”
——这是一种巧妙的话术,在旁人不曾设防之时,忽然问一个八竿子打不着、却又很好回答的问题,往往能诈出这个问题的真实答案。
但是,岳昔钧受过反诈训练,她微微一笑,道:“殿下在问莲平庵里的众尼么?臣每次只管上香,虽然她们是出家人,臣也因男女之别而不敢攀谈。”
谢文琼没有得逞,略有些遗憾地拉开了和岳昔钧的距离,缓缓往后重又倚在榻上。
谢文琼道:“你供了灯?”
岳昔钧道:“是。”
谢文琼道:“京中大小寺观,财神庙求财最灵,三清宫求康健最灵,观音寺求子最灵——为何去了平平无奇的莲平庵?”
岳昔钧早已想好说辞,从容道:“大庙人挤,臣行动不便,恐怕不好行走。更兼之大庙神佛事忙,臣恐心愿淹没于茫茫人海之中,不如去小庙,好叫神佛听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