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6节
严洗牛刚要感动,莫梧桐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总得有点我不爱吃的吧。”
严洗牛楞了一下,又一次开始怀疑自己,他觉得若一个弟子这样,那可能是弟子人性的缺失,个个都这样,莫非真的是自己有些人性的缺失?
而此时此刻,在另外一段城墙上,宁海棠坐在那看着这一幕一幕在自己眼前发生,经过。
她看到了,感受到了,但却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原本她还替林叶觉得艰难,也替林叶觉得哀愁,毕竟出身这样的师门,对谁来说好像都不是什么好事。
但现在她觉得自己错了。
想来想去,她就想到了当初离开上阳宫的时候,掌教真人对她说的那句话。
她说,她要去予心观修行,掌教真人点头,说你去你要去的地方,那每一步都是你人生本就该走的路。
不是这句,是下一句。
她问掌教真人说,师祖,你为什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要去予心观修行?
掌教真人说,当然是因为你在上阳宫里,没有找到属于你的人间烟火。
修行,修的不是离开人间,不是超脱人间,是找到自己最适合的那段人间。
掌教真人还说,你去吧,你什么时候你觉得,修行的真像个人了,那你修行也就真的成了。
当时宁海棠还想着,掌教真人这话说的可真是……糊弄人啊。
看着那兄妹二人肩并肩的走远,她忽然间就误了。
林叶一直是个人,他所在的每个地方,都是最合适的人间,都是最好的那一段。
她悟了,是因为她此时才醒过来,掌教真人说的,你去修那段适合你的人间,她理解错了。
她以为,是找到那合适的一段,然后留下来,在这一段里安然而生,再安然而死。
她也从不曾怀疑过自己的所悟,直到今日今时。
原来在人间,就是合适的人间,没有谁可以真的把人间变了,只是人适应了。
那一段路林叶是武馆弟子,那一段路林叶是武凌卫指挥使,那一段路林叶是怯莽军将军,那一段路林叶是都护大将军。
人生没有分段,连不起来是离乱,连起来了,才能看出人间这美轮美奂。
宁海棠闭上眼睛,她坐在这城墙高处,看着别人的人生,悟了。
也是在这一刻,已走出很远的林叶回头看向那个坐在高处的女人。
城墙很高,所以阳光照不到城墙下边的人,却照亮了那个坐在墙与天空之间的女人。
林叶回头看着,看了好一会儿。
子奈见她哥回头看着,她也回头看,也看了好一会儿。
然后她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原来这么好看。”
林叶嗯了一声:“确实好看。”
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变化,没有什么让人震撼的异象。
一切都是那么平常无奇,云还在天空,泥土还在脚下,坐在砖墙上还是会觉得有些凉,但风吹过脸颊,头发挠了她的痒痒,是真的很舒服。
她还是宁海棠,她破境了。
“唉……”
子奈忽然又叹了口气,她转回头看向林叶:“你还打得过她吗?”
林叶:“你也看出来她破境了?”
子奈又叹了口气:“我只是比你小,又不是比你弱。”
林叶:“……”
过了一会儿,他说:“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打得过她,但幸好的是,我并不是非得和她打。”
子奈点了点头:“也对,就像是哥你并不是非得和我打一样。”
林叶:“……”
子奈背着手走,说话还是那个老气横秋的样子。
她说:“其实有什么不好呢,你打不过的人都不打你。”
林叶迈步跟上她,也背着手,也老气横秋的说:“一会儿做饭的时候,你最好不要流口水。”
子奈:“嘁……我是能打,我又不是能忍着馋。”
林叶笑起来,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好像比刚刚走出无为县的时候要爱笑的多了。
大概是因为,他还是总会自责,自己为什么对在乎的人也笑容那么少。
总是这样的想,总是这样想,人终究是会变,变得越来越好,最起码,一个时时刻刻都会想着,应该对在乎的人多笑笑的人,又能差到哪儿去呢。
或许是因为看到了宁海棠的破境,林叶也变得比刚才多了几分胆魄。
所以当他看到小姨站在院门口的时候,他俯身下去:“我错了。”
小姨:“知错了?”
林叶头低着:“知错了。”
小姨:“改不改?”
林叶:“不改。”
然后迈步进了这个土墙土房的小院儿,院子里,薛铜锤坐在台阶上发呆。
他看到林叶进来,问:“小丝弟,人越长大,是不是胆子就会越小?”
林叶:“原来每个人都在成长,都有感悟,连你也有了烦恼和反思。”
薛铜锤看向林叶:“你在说什么狗屁,我是在想,我小时候敢撒尿和泥,现在怎么就不敢了呢?”
他说:“那会儿,我还是,用手,现在,想想,哪怕,是用铲子,还是别人的,我也,觉得,恶心……”
林叶:“没事,最起码,你是个诗人了。”
薛铜锤:“小丝弟,可怎么办啊。”
林叶:“那……你想想,不用,别人的,铲子,换上,莫梧桐的,筷子,呢?”
薛铜锤眼睛亮了。
快乐这不就回来了吗。
第572章 我来晚了
来风口边关的主将叫金武,是个很粗犷的汉子,看起来该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但最近这些天,心思一直都很重。
林叶从仙唐城回来风口,曾经和他详细的谈过一次。
林叶问过他,敢不敢去娄樊,他说敢。
然后林叶对他说,如果他有足够的功劳,将来会把他带回仙唐。
还告诉他说,现在国君身边缺少亲信之人,若他回去,林叶便保他为冬泊的禁军大将军。
当时金武的心情激荡起伏,他知道,非但自己的人生命运发生了改变,他部下这数千久居边关的将士,也会迎来转机。
可是,后来大将军林叶自己去了娄樊,并没有带上他。
再后来,大将军回来了,还抓了娄樊战神级的将军耶律令,还有南疆大营的主将耶律明楼。
那个时候,所有人都很振奋,都很激动,唯独金武觉得有些失落。
因为,根本就没有用到他。
大将军孤身一人去娄樊,做了那么大的事,他却没有任何贡献。
再后来,另一位玉国大将军宁海棠在这的地位越来越高。
他这个来风口边关主将,倒是变成了透明人一样,不管是军务事还是其他乱七八糟的小事,都很少再有人找他请示。
如此一来,金武心中的落差便更大了起来,每日都有些郁郁寡欢。
大将军明明答应了他,只要他敢去娄樊,便给他一场前程。
可大将军偏偏还不带他,现在这许诺,还不如一纸空谈,最起码一纸空谈还有纸在。
每日在边关里的无所事事,让他更为郁闷,心情始终都好不起来。
可是在人前还要强颜欢笑,让人觉得他心中没有什么不快。
其实他心中也确实算不得对林叶有不满,只是觉得,这里一下子用不到他了,他立不下大功,便去不得仙唐,做不了禁军大将军。
这一切,都成了一场在几个月前就已经吹过去的风,哪里还能寻得到痕迹。
巡营回来的时候已经夜深,金武心中实在难受,便找了一坛酒来,自己在屋子里喝闷酒。
他的亲兵校尉白近昌当然看得出将军的抑郁,毕竟他与金武是朝夕相处之人。
他把门关好,又让亲兵们把四周把守好,切不可让人看到将军饮酒。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临战之际军中饮酒,大将军林叶若是不追究那什么事都没有,若追究,这一桩小事就能罢了金武的领兵之权。
“将军,若心里有什么事,可以和属下聊聊。”
白近昌在金武旁边坐下来,伸手拿起酒壶,给金武又满了一杯,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我陪将军。”
他举杯示意。
金武端起酒杯与他碰了一下,然后就一仰脖子把酒全都灌进嘴里。
“我追随将军已有十一年了。”
白近昌道:“将军可以信得过我,若有什么不能让常人去办的事,将军只管交代我去,我这条命都是将军给的,没有什么事我不能为将军做。”
金武心里一暖,抬起手在白近昌肩膀上拍了拍:“我知道你心意,只是,我也没什么事需要你去做,我只是心中郁闷而已。”
白近昌问:“是什么事让将军心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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