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想从崽嘴里偷溜出真话来, 老父亲也是不能的。
  冉冉自从失手一次,把小哥哥给暴露了, 后来就成了一只严谨崽, 自认为自己做的很棒,爹爹啥也不知道。
  江知乐:“……”
  江知乐看着闺女显摆,只能变成一个黏人的老父亲。冉冉只顾着高兴殊不知老父亲在暗暗观察她。
  这日, 江知乐收到靖城侯府的请帖, 犹豫再三,决定把冉冉交给宋书白。
  江知乐强调:“寸步不离, 没时间就让桐安来。”
  宋书白奇道:“不是有小黑吗?我那大外甥你还不放心?”
  江知乐严肃脸:“不放心。”
  冉冉却不同意, 她要跟着爹爹走。
  靖城侯府后院中。
  宋雪薇打听到靖城侯府夫人约了江知乐前来, 心底转过一个主意。
  她原本想等江知乐科举后再计划认祖归宗的事, 如今已经等不及了。
  爹爹有事情, 冉冉被带到花园里玩。
  花园里有赏花的小亭, 亭中摆着青石圆桌,旁边砌着圆柱石凳,都是漂亮的淡青色, 摸起来很是清凉。
  气候有点凉, 丫鬟在石凳上铺了毛毡, 圆桌上了些点心和牛乳。香气袅袅, 热气腾腾, 小小的亭子暖和起来。
  系统说:“冉冉, 你要不去看看你爹?”
  冉冉喝了一口牛乳, 嘴上沾着一圈白胡子,“爹爹说让我在外头玩。”
  系统说:“你就不想知道你爹在干什么吗?有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冉冉想了下,摇摇头, 诚恳道:“系统叔叔, 冉冉现在干的也是见不得人的,冉冉应该大方点,让爹爹也有时间干点见不得人的。”
  系统:???
  系统满头问号,“你怎么就见不得人了?”
  冉冉喝完牛乳,从小布兜拿出帕子擦掉白胡子,慢吞吞道:“不是冉冉见不得人,是冉冉和系统叔叔说话,不能见人的,系统叔叔也不能见人。”
  冉冉吃完点心,有点坐不住了。这时,一个眼生的丫鬟过来,问冉冉要不要出去逛逛,沿着回去的路走。
  冉冉点点头,脆脆说了一声谢谢。
  刚走了一会,冉冉听到前头隐隐有争吵声。
  “那个宋然是个天降煞星,也不知夫人怎么想的,怎么让这么个煞星进后院来?”
  “是啊,还克夫呢,这辈子定是找不到夫婿,连老鳏夫还嫌弃她呢。”
  有人捂嘴轻笑,“别说别人嫌弃了,给家里都蒙羞,丢人!”
  “是我纵得你们不知天高地厚,在这胡言乱语?”一道清脆的女声呵斥道。
  其余人行礼退下,面上却不见被训斥的慌乱。
  宋雪薇走到冉冉身前,柔声道:“是我没管住她们的嘴,然然妹妹莫要放在心上。”
  冉冉其实没怎么放在心上。
  她问系统叔叔夫婿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有这个东西?
  系统叔叔说夫婿是一起吃东西一起玩干什么事都在一起的。
  冉冉不由就有点嫌弃这个夫婿,太黏人了,崽不要。
  冉冉眨眨眼,哦了一声。
  宋雪薇笑道:“然然妹妹那么厉害,定是不会给家里蒙羞,会找个好夫婿。”
  冉冉又哦了一声。
  宋雪薇被这态度气得一哽,只道:“不如我们去前头看看。”
  冉冉摇头,“不去。”
  宋雪薇拉住她胳膊,“咱们一块去玩吧,要用点心吗?我那有个擅做点心的厨子,不在院子赏花,一块卧在榻上做针线,在书房写字下棋弹琴,都是极好的,妹妹那么聪慧,想来这些也难不倒你。”
  冉冉摇头,“不去,你一个人去。”
  宋雪薇叹道:“薇薇自从遇见妹妹,只觉亲切,遇什么事都想与你一同做。”
  冉冉背后一凉,这个坏崽竟然要她当夫婿!什么事都一起干?简直要吓死崽了!
  冉冉面露惊恐蹬蹬后退两步,眼见着这个坏崽还要过来,蹬蹬又几步绕了远点,隔了几步距离凶凶道:
  “你、你找不到夫婿。”
  “你凶,你坏,你没夫婿。”
  “别想了,不、不行的,强扭的不甜。”
  宋雪薇看到芳兰向后使眼色,眼中闪过一丝算计,面上适时露出一丝委屈,眼泪朦胧,“然然妹妹,你如此说太让我伤心了。”
  “伤、伤心也没有,不给。”
  “发生什么事了?”一群人从后面走来,为首的是一位中年美妇,面容苍白,行走间衣摆微微,气度规矩颇有大家风范。
  宋雪薇只用帕子擦泪,看着靖城侯夫人不言不语。
  一旁的冉冉面色有点惊慌,凶凶瞪大眼,没什么威慑力。
  但这在外人看来,就是冉冉欺负了宋雪薇。
  宋雪薇的丫鬟们一脸愤懑。
  梅氏让丫鬟给宋雪薇擦脸,收拾干净,好声气要带她回去。
  那擦了的眼泪又滚出来,宋雪薇站在原地,哭诉看着靖城侯夫人,声音哽咽道:“薇薇群芳赛败了,难道就找不到夫婿了?”
  江知乐冷眼看着宋雪薇表演,纵使有那番对话,老父亲也不信崽欺负人,他招招手让崽过来,声音宠溺。
  “看你怕成这样?谁欺负你了?”
  冉冉其实是被坏崽哭给惊到了,第一次把人“欺负”哭,小孩有点手足无措,眼巴巴看着爹爹,吭吭哧哧道:“爹爹,她要冉冉当夫婿!”
  冉冉说着慢慢不虚了,她才没欺负人,崽用力挥挥小拳头,“冉冉已经说好了,冉冉不当!不当她夫婿!她找不到冉冉!她怎么可能得到冉冉这么好的夫婿!”
  江知乐:???
  这就是你又凶又怕又怂的理由?
  江知乐没搞清楚闺女的脑回路,一本正经对靖城侯夫人道:“这孩子被吓着了,不过这好端端玩耍,就算薇薇再喜欢然然,这也不能硬要我这学生当夫婿。”
  宋雪薇赶紧道:“薇薇从来没这么说,不信你问问旁人。”
  冉冉也不服气,她讨厌这只哭崽,“你说什么事都要和我一起做,就是想要冉冉当夫婿,可是冉冉不想和你一起弹琴,也不想和你一起下棋。”
  啼笑皆非。
  说到头一场乌龙。
  宋雪薇被人嫌弃了半天自个还不晓得,只觉脸上火辣辣丢人,她面皮僵住哭不下去,只能嗯了声,音调上扬道了句“是吗”。
  等到了马车上,江知乐脸上温和的笑意早就没了。
  这个宋雪薇三番五次来招惹冉冉,看来吃的教训还不够。
  眼底划过一丝漠然的冷意,待对上冉冉,又是一个柔和的老父亲。
  系统正在教冉冉常识,“冉冉,夫婿是男孩。”
  冉冉问爹爹,“夫婿是男孩吗?”
  江知乐点头。
  系统怕冉冉再有惊人之举,继续教冉冉:“冉冉,挑夫婿年纪不要太大,最多大个五六岁,小个几岁也行。”
  冉冉忧心忡忡又兴高采烈问:“爹爹,冉冉的夫婿会不会还没出生?”
  江知乐:???
  系统:???
  不懂崽为何忧心为何高兴的一爹一系统彻底迷糊了。
  系统:“崽,莫急,等你长大系统叔给你安排上。”
  江知乐也头疼道:“冉冉,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
  另一边,靖城侯府开了祠堂。
  群芳赛结束那日,靖城侯夫妇便应允了宋雪薇入族谱。
  既然不打算反对,靖城侯夫妇都是爽利的性子,便不再拖延,直接把事情安排下去。
  入族谱这日,仪式完成,宋雪薇当夜梦呓不止,身上发汗,直喊爹爹。
  靖城侯府彻夜灯火,府医前来诊治。郑清妍哭着要太医,道庸医无用。
  梅氏好生将府医请出去,待太医来了,宋雪薇这才清醒。
  醒后泪眼朦胧,说自己梦到了爹爹,江知乐是爹爹的模样,江知乐是伯阳侯府失散的次子。又哭着问爹爹是不是早就知道真相,才来靖城侯府,是不是不喜爱她,所以不认祖归宗。
  一个小儿,说话条理清晰。说的东西匪夷所思,也不是她该知道的。
  难不成真有什么预知不成?
  梅氏面色微变,给了太医诊金好生送走,又遣了丫鬟去请婆婆。
  这是大事。
  此事虽不知真假,如今正巧被太医听得,梅氏太阳穴突突直跳,只觉得这宋雪薇是个麻烦,心底对她的这一套预知,真真厌烦至极。
  靖城侯夫人听了,身子微微摇晃,扶住丫鬟的手臂,方才慢慢镇定下来。
  “其实我也不确定实情,当初两孩子是江家养的,一个白白胖胖,一个孱弱发虚。当初有人想捉我威胁侯爷,我阴差阳错藏在江家生了孩子。产后卧病在床,一直昏昏沉沉没怎么见过孩子。”
  靖城侯夫人语气染上一丝哀伤,“我记得我生的那个孩子身体不大好,后来去了的那个应该就是我儿。江家当初救了我,我感念江家,留了玉佩,若是入京有麻烦事,可以凭着玉佩求助。”
  梅氏道:“既然如此,看来江知乐不是,娘且宽心。”
  靖城侯夫人叹道:“可你不知,江知乐与侯爷相貌有一些相似,若是那个孩子养住了……”
  “你说,宋雪薇这孩子,好端端为何会梦到江知乐成了她爹爹。”
  “这……”梅氏也不好说,做梦千奇百怪的有,这种梦却不是随便能梦到的,梅氏不禁也有些犹疑,“不然滴血验亲?”
  宋雪薇躺在床上,闭目微微一笑。
  此事成了。
  她不怕滴血验亲,前世她就知道,自己的某些预感极为灵验。
  她喜爱的,自来繁盛,她厌恶的,风光不过一时。
  这辈子原本也该这样,宋雪薇这才发现,所有一切失败的源头,原来是因为多了一个宋然。
  祈福降雨那日,宋然让她大失颜面,群芳赛这次,还是因为宋然。
  若不是因为她,原本的走向应该如自己预料那样。
  宋雪薇心底发恨,愈是恨愈是笑得开怀。
  这次,只要不让宋然参与,她什么也不用做,结果定能心想事成。
  .
  回去后,和大仙们交谈过的冉冉有感而发,正在给小哥哥写信。
  高爷爷和宋爷爷就不用了,他们两来啦!
  剥开身份,与冉冉相见的两个老头十分美滋滋。
  冉冉遗憾问:“小哥哥怎么没来?”
  既然没来,冉冉干脆就写信。
  司马承很快收到了冉冉的信。
  信中只有一句话:小哥哥,冉冉要有夫婿啦!!!!
  冉冉原来不喜欢夫婿这个东西。
  可是崽清楚记得爹爹说过:
  “冉冉,你长大了,不能和爹爹睡了。”
  “冉冉,等你长大就有夫婿了。”
  好嘛!
  虽然不太喜欢这个夫婿,可一切和长大挂钩,自认为长大一个人睡觉的崽,坚信认为——
  长大崽有的,自己也要有。
  司马承看了信后一夜未眠,第二天顶着小黑的脸去见冉冉,脸色比锅底还要黑,质问:“冉冉,你夫婿是谁?”
  冉冉深沉道:“他还没开始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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