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节

  “但是我经常跟踪她,她竟然一次也没发现过,终于有一次我鼓起勇气,买了一身干净衣服去敲开她家的门,看见了李爸爸,我怯怯地说:‘我找李梦然!’李爸爸冷冷地回了我一句,她在午睡,就把门关了……”
  陈实说:“他也许把你当成她的同学了。”
  郑志气固执地摇头,“他只是不愿意认出我!一定是这样的!我经常站在那栋楼下仰望,我有一种幻想,这么高的楼,是要无数的钱搭起来的,那也是我和她的距离……我在城里呆了一年又一年,期间也谈过一个女朋友,和我一样是农村的,是个目光短浅、现实讨厌的女人,所以后来分了。
  “大叔,也许你感觉不到,城里有一道隐形的墙,把我们和你们隔离开,我们只能在角落里吃着盒饭,看着城里的花花绿绿,却永远不属于那里……”
  陈实打断他说:“城里人对城里人也一样冷漠,你说的隐形的墙,处处都存在。”
  郑志飞继续说:“有一天晚上我跟踪她,看见她和一个男生走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后来男生突然对她动手动脚,我生气地走过去,把那男生揍了一顿!我对她说:‘李梦然,还记得我吗?’但她只是害怕地看着我,拔腿跑开了。我不相信她不记得我,跑到她家门外,我听见她在哭,她父亲大声说:‘不允许跟那种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她说:‘我讨厌他,是他主动找我的!’我心凉透了,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下楼的……”
  “我想你误会了,她说的是人是高翔,就是对她动手动脚的男生,当时躲开你也不是因为害怕你,她一个女孩子遇到那种事情,逃跑是第一反应。”
  “不是这样的!”郑志飞吼道,“她明明看着我很久,却跑开了,她一定记得我,却不愿意认出我,在她和她父亲眼里,我就像臭虫一样不遭人待见!”
  陈实叹息,这孩子由于强烈的自卑心,产生了这样的误会。
  也许他的潜意识里已经意识到这个误会,但这个误会正是杀害李梦然的导火索,所以他不愿意承认,如果承认了,杀人的事情就变得毫无深刻性可言。
  这是他的自尊心,给自己找的一块遮羞布,但陈实并不打算戳穿他,在这种处境下把一个杀人犯逼疯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你起了杀心?”陈实问。
  郑志飞摇头,“我不确定,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对她由爱转恨的,从那之后,我看见她的时候心中都会有种刺痛,让我很痛苦。那天晚上我运送渣土离开工地,渣土在路上撒了出来,我下车装填,正好看见她走了过去……我追上去说:‘李梦然!’她惊讶地看着我,说:‘你认错人了!’转身要走。那一瞬间我明白了,她永远不会认我,我们的共同回忆对她来说什么都不是,她是个骄傲的城里人,可恨的城里人,于是……我杀了她!我把她拍死,拖到车上,运到没人的地方,然后用铲子切下了她的脑袋!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好像战胜了一个心魔,我梦里的这个女孩居然就这样死了,被我亲手杀死了,哈哈,原来城里人也是这么脆弱,哈哈哈哈……”
  郑志飞癫狂地笑起来,笑声回荡在下方的树林间,陈实惋惜地摇头,“你确实中了心魔!你并不知道她的生活,她并不像你想的那么无忧无虑,为了高考她每天睡不够六个小时,拼了命的学习,在家里又要忍受父亲的责骂,她考了一个不错的成绩,但她父亲认为不够,在争吵中打了她……那天你看到她的时候,她正在离家出走。”
  郑志飞并没有被打动,他吼道:“至少她不用考虑去哪挣下一顿饭,不用睡在又脏又臭又热的宿舍里,不用生病了还硬咬着牙去工地干活,被太阳晒、被雨淋……我愿意拿任何代价换她的人生,为什么我生来就在这样的家庭,为什么世间如此不公,我做错了什么吗?你告诉我要怎么做!”
  陈实轻轻地回答了两个字:“认命!”
  “哈哈哈哈,你的口气跟我爸一样……”
  “认命,然后努力!”陈实说,“你改变不了自己的出生,但你能改变自己的将来,你注定要比那些含着金勺出生的孩子吃更多的苦,但这就是命运,靠杀掉嫉妒的人能改变什么?你只是毁了一个家庭而已!你比那些挣扎着活下来的人还要懦弱、愚蠢!”
  “我不认命!”郑志飞咬牙切齿地迸出这几个字,抬脚向悬崖迈去。
  陈实突然扑过来,把他按倒在地,郑志飞的双腿使劲扑腾,陈实便把裤带解下来,把他的脚捆住了。
  “你!”
  “不好意思我其实没摔坏腰,刚刚是我故意麻痹你,乖乖认命,为自己做下的事情负法律责任吧!”
  “无耻的城里人。”
  “别一口一个城里人、农村人,我鄙视你,只是你,和你出生的地方没有关系!这个世界不会再花资源改变你,你只会被扔进监狱里,和其它人渣一起腐烂!”
  “世界从没给过我什么!”
  “它给过你家庭和亲人,给过你接受教育的机会,别把一切都推给社会,你的今天是你自己的决定造就的!”
  上面传来脚步声,徐晓东在喊:“陈哥!”
  陈实回应道:“我们在这儿!”
  第371章 冰箱藏尸
  出乎意料的是,徐晓东居然带回来一大帮人,其中还有扛着摄相机的摄相师。
  陈实说:“什么情况?”
  徐晓东说:“我们下山的时候遇到一个剧组,是来拍综艺节目的,他们带了梯子。”
  “别拍了!把机器关了!”陈实吼道。
  两人终于被弄上来了,剧组提供了水和食物,又渴又饿的陈实喝了一整瓶矿泉水,吃了一袋面包,又给郑志飞拿了一些,这次他没有耍脾子,乖乖吃喝。
  剧组导演说:“哎呀,真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你们是从哪来的?”
  陈实说:“你们是哪来的?”
  “我们是xx卫视台的,过来拍一档综艺节目,是船新的idea,我们会挑一个穷困山区的孩纸,再找一个城市里的孩纸,蓝后……”
  “十年前就有这种节目了,这也叫全新的idea?”
  “不细啦!我们这档节目更加重视娱乐性和观赏性,对了,你们是来抓捕罪犯的阿sir吧,可不可以帮我们拍几个镜头!”
  徐晓东兴奋地问:“上节目有钱拿么?”
  导演说:“报酬好说的啦!不过你们要按着剧本来,你们先在这里休息一会,我和编剧商量一下,给你们安排一些台词……这不是做假啦,为了节目效果和收视率嘛!”
  陈实把郑志飞拽起来,说:“走走走,不跟他们玩!”
  见几人离开,导演追来说:“阿sir,有话好商量嘛!”
  陈实等人只丢他们一个冷漠的背影,郑志飞冷笑道:“城里人就爱盯着我们这个破山村,展示他们的慷慨和仁慈,恶心!”
  在派出所呆了一夜,陈实给林冬雪发短信,得知嫌疑犯被逮捕她很高兴,并告诉了陈实一件事情,在死者的口腔发现了另一个人的dna,如果验明是郑志飞,基本上就是铁证了。
  陈实问郑志飞:“你吻了李梦然?”
  郑志飞拼命否认,之后的dna鉴定证实,那确实是他留下的,陈实想,假如郑志飞没有把那颗头挂在李家门口,而是扔到荒郊野外,可能这案子就不会侦破得这么顺利吧。
  但这些话,他当然只是在心里想想,不可能说出来的。
  回去的路上,郑志飞显得心不在焉,他最关心的只有几个问题:“监狱里有肉吃吗?”、“监狱里有电视看吗?”、“监狱里有烟抽吗?”
  陈实回答:“这些都有,但我保证你进了监狱,会更怀念村里自由的生活。”
  回到龙安,交付了犯人之后,陈实和徐晓东立马跑到一家馆子大吃一顿,通过这次追凶,三队对陈实刮目相看,对之前陈实说他们是“辣鸡”的话既往不咎,还拐弯抹角地问林秋浦:“你那位陈顾问什么时候有空,我们队里有几宗悬案,想听听他的意见。”
  6月10日,警方带郑志飞来到郊外,找到了被埋在土下的李梦然的遗体,看见她已经有点腐烂的躯体时,郑志飞紧绷着脸,眼里却有泪光在闪烁。
  陈实把一张纸交给他,郑志飞看罢说:“这是什么!?”
  “李梦然十一岁那年写给你的信,其实她前后写了十封,但是一封也没寄出去,他父亲怕耽误学习。”
  “你现在给我看这些有什么用!你现在给我看这些有什么用!”郑志飞显得格外激动,怕他把信撕了,陈实赶紧将信夺回来。
  路边停下一辆车,不知从哪打听到消息的李梦然父亲跑来了,跪在尸体前恸哭不止,陈实对这种场面很头疼,跟林冬雪打声招呼:“没我啥事,我先撤了。”
  “不仗义!”
  回去的路上,陈实收到一条陌生短信,“陈大侦探,花园小区3单元4号楼502的冰箱里有样东西,钥匙在门垫下面。”
  他一阵纳闷,犹豫了几秒还是把车开去了,找到那间公寓,陈实果然在门垫下面发现钥匙,推门进去,屋里十分凌乱,地板上有些暗红色的污渍。
  他意识到事情不对劲,拿起桌上的报纸把鞋包了,走进屋内。
  当他打开冰箱下层,看见里面的东西时,瞳孔不自觉地收缩了一下,立即给林秋浦打电话,说:“林队,案子完了吗?”
  “完了,已经把材料提交给检察机关。”
  “不好意思,你们今天恐怕没的休息了,又有新案子!”
  第372章 眼神不好
  林秋浦、彭斯珏、林冬雪等人赶来的时候,陈实坐在楼梯上打招呼:“嗨,就是那扇门,钥匙在这!”
  他把钥匙抛过来,林秋浦狐疑地说:“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一会再告诉你。”
  众人进了屋,看见凌乱一片的客厅,地上的陈旧血渍,翻倒的茶几上的刀砍痕迹,刑警的直觉告诉他们这里有案子,林秋浦问:“尸体呢?”
  “冰箱里面,保证大吃一惊!”陈实从后面走进来。
  几人打开冰箱,看见藏在里面的尸体,他们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冰箱下层的隔层被取掉了,尸体就像个柔术演员一样被塞在里面,死者错愕的脸上冻了一层霜。
  那是个男人,以他的体型本来是塞不进去的,凶手做了一些“修整”,把他的几处关节软骨砍断了,让他的腿从后面翻到肩膀上,双手反折过来抱着自己的腿。
  他身上那件被血染红的白衬衫已经冻得硬绑绑的。
  彭斯珏用戴着手套的手摸了摸,说:“看样子死了很久了,冻得太结实,先把电断了吧!”
  陈实说:“感觉凶手很实用主义,杀了人之后一点也不高调炫耀,把尸体塞到冰箱里,不会腐烂,也不会有异味,十天半个月都没人发现。”
  “你是怎么发现的!?”林秋浦站起来质问。
  陈实给他看短信,林秋浦更加疑惑,“陈大侦探,你现在都声名远播了,有人报警不找我们,直接联系你?”
  “‘报警’的是个贼。”陈实掏出一张美容院传单,“这是我在几户人家门上发现的,我打了上面的电话,号码是空的。这是小偷惯用的伎俩,拿着一沓假传单进来踩点,谁家门上贴的传单几天都没撕,就说明这家没人……ta应该是闯空门进来,发现事情不对,就联系了我。”
  说到这里,陈实已经猜到谁是报警的“好心市民”了,但他怕林秋浦追问,故意提高音量说:“我说你们能不能别把我的号码公开,对我的生活很有影响的!”
  “谁把你号码公开了?”林秋浦说。
  “肯定是你们中的谁,无意中透露的……唉,不追究了,谁报的警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人是怎么死的。”
  林秋浦还真以为责任在己方,对警察们交代:“内部人员的号码不要对外面乱说!”
  彭斯珏从浴室走出来,说:“这里有东西。”
  走进狭窄的卫生间,只见浴缸里面是满满一缸血水,血味已经不是很重了,彭斯珏拿个晾衣杆在里面捞,捞出一块布来,说:“凶手应该是在这里处理尸体,然后放了一大缸水冲淡血味,而且没有把血水放走。”
  “以免被邻居发现吗?很聪明。”陈实掀开马桶看了看,闻到一股浓重的消毒水气味,旁边扔着84的空瓶,看来凶手也在马桶处理过什么东西,又用84进行了消毒。
  死者死亡时间很久,可能已经超过七天,小区的监控早已被覆盖掉,但林秋浦还是带着林冬雪去物业那里调看监控。
  等待尸体解决期间,技术警察开始勘察现场,在茶几、沙发、门上都找到了一个体积较小的手印,但是指纹却是缺失的,彭斯珏凭经验判断道:“凶手拿胶水把指纹粘住了,看来ta走进这扇门就是打算杀人的。”
  “这个大小,像不像女人的手印?”陈实比划着,把手虚覆上去,“有点奇怪,她怎么进门之后到处都摸。”
  卧室的床头柜里发现了死者的身份证和驾照,死者名叫汪东,今年33岁,单身,是一家公司的中层管理。
  床下找到了死者的手机,已经没电了,接上充电器后开机,上面有不少未接电话和短信,主要是公司的人打来的,问他怎么不来上班,陈实看了一下时间,来电大致集中在三天前。
  这个日期给了陈实一点信心,他问彭斯珏:“死亡时间是三天前?”
  “你问我?”
  “我对冻尸的死亡时间判断不是很准。”
  “从血迹的变质程度看,死亡时间超过了七天……联系一下派出所,看看有没有失踪报案。”彭斯珏的后半句话是对一名警察说的。
  厨房的盥洗池里有一袋泡在水池里的山楂,已经严重变质,一捏就软了。旁边垃圾桶里的厨余也散发出一股腐败的味道,加之现在是夏天,已经生了虫。
  半小时后,尸体已经解冻到可以活动关节的程度,彭斯珏检查着,说:“关节软骨上的砍伤是死后伤,胸口中了一刀……翻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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