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起初安南还会有点发怵，但时间久了，他已经可以看着一颗鬼头，七窍流血，从自己面前滚过去，然后被鬼差举起，从他手里接过一碗汤，灌进鬼头，送去投胎。
  一百多年后，安南终于在无数次失败后，熬出了第八道汤，是豆腐鲜鱼汤的味道。
  孟赤当时一整个震惊，他搞不懂安南怎么熬出来的鱼味，直到看到黑岚偷摸掏出来的鱄鱼。
  鱄鱼似蛇，有四对鱼鳍，拖着一条猪尾巴，叫起来也像猪，也不知道黑岚从哪儿逮到的，但鱄鱼现世则天下大旱，不过这年头，大旱也不是以前了，死不了多少人。
  被抓包的黑岚也不慌，理直气壮地挺直腰板，大大咧咧将鱄鱼往桌上一放，脸上即使带着脸谱面具，也能感受到她的神情一定是，你能拿我怎样，我就是偷摸给你徒弟送稀奇古怪的玩意，咋的！
  安南在孟赤背后狗狗祟祟地探头，跟黑岚挤眉弄眼。
  这一百多年，他因为各种味儿的汤，跟黑岚白蓝的关系逐渐不错。
  安南是发现了，现任的黑白无常看起来很凶不好惹，其实挺好相处的，只要不违反冥府的规矩，他们二人待人就跟同年级的寻常孩子没什么区别。
  孟赤扶额，他也不知道安南怎么能跟这两个冥府的坚决拥护规矩人处成朋友，还让黑岚白蓝不知从什么地方，偷摸带回各种稀奇玩意。
  察觉到黑岚的眼睛一直瞅着自己背后，孟赤回头就逮到安南挤眉，当场将安南提着回去继续熬汤了。
  但不管怎么说，熬出这第八道汤，安南就算是入门了。
  几日后，就在安南还处于高兴自己入门，准备深造以后接孟赤班的状态时，黑岚白蓝突然一起出现了。
  这回黑岚白蓝没带东西，两手空空，盯着安南瞧，瞧到人头皮发麻，才开口说：“安南，你学得差不多了，该去实践了。”
  “啊？”安南满头问号，扭头看看不论从外貌还是精神上，都看起来不像要退休的孟赤，“什么意思？我这就要接师父的班啊？师父，你这就要高升了啊？我不是还没学成吗？”
  “哈？臭小子你说啥呢？”孟赤给了安南后脑勺一巴掌，“就你这半吊子，还想接我班？谁说你是我接班人了，赶紧跟黑岚走。”
  孟赤显然是知道，黑岚白蓝找安南是什么事。
  安南委屈地吸吸鼻子，默不作声地放下汤勺，跟在黑岚白蓝身后。
  间隔一百多年，安南第二次踏入冥王殿，冥王阎槐还是第一次见面那般懒散地瘫在座椅上。
  阎槐今日心情似乎不错，瞧见安南跟第一次见面那般疑惑的神色，便解释说：“本王每日要是一直端坐着，那这椅子上的人怕不是要三年一换。”坐着都要累死了！
  安南恍然大悟。
  “听小黑小白说你这一百年汤熬得不错，还在孟赤那发展了副业？”阎槐摸摸下巴问。
  “过奖过奖，都是前辈们捧场。”安南赶忙摆手，这话谁敢接啊，总觉得没好事。
  “那么，选一样吧，能让鬼差夸赞的汤，一定也能收服厉鬼，你说对吧？”阎槐就当没听见，自顾自说。
  得到示意的黑岚白蓝从一旁抬过来一张小方桌，上头摆着八件物品。
  “哈？”安南懵了，“老大你说什么？收服厉鬼？”
  “对，你选个法器就上路吧。”阎槐直起身子往下看，像是颇为好奇安南会选什么。
  “怎么收服？”安南瞪大眼睛，“用汤吗？啊？啊？啊？”
  他师父教他抓鬼了吗！他师父教他符咒了吗！
  那是选个法器上路吗！那是他上路！
  那是收服厉鬼吗！那是厉鬼收服他！
  阎槐相当认真地点点头，有些不耐烦了：“快选！”
  安南瞬间怂了，被迫挑了个法器，是个拥有二十面的骰子，用一根红绳穿起，下方又坠着两颗小珠子，但怎么看都像是缺了点东西，比如垂下的穗子。
  “倒是会选。”阎槐似早有预料，摆摆手示意黑岚白蓝将安南带走。
  出了冥王殿，安南满脸愁容。
  黑岚这人嘴巴怪毒的，平时没少和安南拌嘴，今日难得没打击安南，拍拍他的肩膀说：“你也别太害怕，收服厉鬼嘛，很简单的。”
  白蓝也给安南科普：“安南，厉鬼没有阳间传言的那么可怕，每个厉鬼都有自己的鬼域，一般人跟一般鬼差是进不去的，咱们这儿数百年乃至更久才会出一个能去抓鬼域厉鬼的鬼差。”
  “而且你选的这个，大有来头。”白蓝指指那枚骰子，“这骰子和下方的珠子都由补天石打造，骰子用来收鬼，珠子则是芥子空间，可以收纳物品。”
  白蓝将玲珑骰子夸得天花乱坠，企图安慰安南。
  事已至此，安南再不想去也得去，在黑岚白蓝的陪同下回孟赤那收拾东西，揣上自己所有的汤罐罐和小汤锅。
  临走前，孟赤叮嘱道：“小南，厉鬼的鬼域不一定能找到配方里的材料，你要学会寻找替代品，找到属于自己的配方。”
  “师父，我记住了！”安南不舍地握住孟赤的手。
  孟赤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徒弟啊，别忘了为师教你的，众生平等，但你可以决定你的汤度什么样的魂。”
  安南似懂非懂，刚想问孟赤什么意思，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黑岚丢出了地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