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我的变种能力为什么这么羞耻 第112节
第135章 第五种羞耻(7)
杰左右张望了一圈,又竖起耳朵听周围的动静。
“别鬼鬼祟祟的,杰。一楼只有我们两个,老板和导演都上了二楼,老板的妹妹和她男朋友都在别墅外面。”查尔斯脱下外套搭在手臂上,抬手松松领带,皱着眉头低头打量自己的领口,“奇怪,这条领带之前好像没有那么硬的……”
杰本来要转头和查尔斯说话,听到查尔斯的低声抱怨,他扭头的动作硬生生卡在原地。
他不太自然地抬起手,想要摸摸鼻子,手指都快碰到鼻子了,又迅速停住。杰的手在身前无措地摆弄了一秒,最后绕到脖子后面握住颈椎,脑袋往左右两边掰了掰,发出清脆的骨骼摩擦声。
“老天,别再折腾你那条可怜的骨头了。”查尔斯看了一阵领口和领带没看出端倪,正巧抬头时听到了这两下声响,“听着毛骨悚然的,我都想起恐怖片里的断头音效了。”
正巧走廊周围的窗户并未关上,微风吹拂,窗纱微微摇晃,那种弧度在眼角的余光看来仿佛有些微妙的不自然,就好像在半透明的窗纱后面,藏着什么肉眼看不见的东西。
天色渐晚,光线泛着灰意。
朦胧的沉默中,杰和查尔斯忽然都凝滞了。
杰没有去看轻轻摆动着的窗纱,他此刻只是突然被脑中所浮现出的一个念头给控制住了。
人类看不见的东西,他好奇地想,能够看见人类吗?
他想得入神,因而没有说话。不知为何,查尔斯也没有说话。
可能过去了有十几秒,查尔斯才有了动作。他步履平稳地走到窗前,将窗纱扯出来,里外查看。很快他就在窗纱里面找到了绑带,于是把窗纱拢成一束,用绑带绑好,稍作整理,让窗纱的褶皱看上去更加整齐和美观。
“查尔斯,”杰说,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怕打扰了什么一样,“把窗子关上吧。天也快黑了,晚上的海风会很潮。你想好我们睡哪个房间了吗?”
查尔斯用下巴点了点方向:“最里面那间。我看过了,那间最靠近楼梯,老板有事找的时候我们能用最快的速度上楼。”
“……我还以为你会说那间卧室推开窗就能看到海面,睡前在窗子前面喝点酒会特别浪漫。”杰投去有点委屈的眼神。
他的长相并不出彩,唯独一双眼角下垂的眼睛轮廓清秀,总有点泫然欲泣的意思在。
虽然平时不做表情也容易被误解成心情不好,可在他故意搞怪似的挤眉弄眼又或者装可怜时,神态和眼神又显得特别灵动。
查尔斯就不一样了。他生得英俊——完全是因为身处娱乐圈才总被轻视外表,毕竟普通人里的英俊再怎么也不可能打过大荧幕上毫无死角的、非人类一般的美貌。长相超人一等的人看多了,查尔斯这方面的心态就变得非常谦逊,从不真的认为自己的相貌出众。
他朝杰笑了笑,说:“我们殊途同归。走吧,先把东西放好。”
啊,没错,殊途同归。这句话让杰心神一荡,喜悦涌了上来,潮水般淹没了其他情绪。
他和查尔斯无疑是绝对不同的两种类型,他们思考和做事的方式迥然不同,然而,尽管他们两人各有各的理由和出发点,结局却总是落在同一个选项上。
他们在一起以来,事情的结局总是一样的。
杰拖着拉杆箱笑嘻嘻地凑过去,把手指塞到查尔斯的臂弯中,手指在查尔斯的手臂内侧扭来扭去:“不知道伊芙琳会选哪个房间,不过你之前说雅各是她男友肯定是说错了,我看他离伊芙琳的男朋友还远着呢。”
“为什么这么说?”
“老板都没主动跟他搭过茬。”
“我倒是觉得,正因为他和老板互相都不怎么搭理对方,说他们两个在交往的可信度才比较高。”查尔斯为拖着箱子的杰推开门,等他走进房间才反手关上,“不然我想不出一个男人刻意回避老板的理由。”
“没准他跟我们一样。”杰提出。
“雅各很明显很为伊芙琳着迷。他的视线几乎就没有离开伊芙琳小姐的时候,只要她在视线范围之内,雅各就总是在看她。”
“是这么回事……”杰同意了,但又说,“可是伊芙琳很少看雅各。只要不是在聊天,伊芙琳就不会看雅各。唉,这么说的话,雅各岂不是在单恋?那伊芙琳也没必要带他过来啊。难道她是吊着他玩儿?伊芙琳是不像这种类型。说老板吊着人玩儿才像话,老板她……碧池得还挺特别。伊芙琳嘛,照我看,她还像个小孩子,哪怕在小孩子里也是喜欢玩乐高超过喜欢和人玩的那类。”
“是因为她知道雅各一定在看她。”查尔斯说。
杰醍醐灌顶。
他兴奋得声音都有点打颤了:“哇!那简直就是……哇,高中校园恋情这个调调?好少见啊,这种事居然真的存在吗!没想到啊没想到,老板的妹妹居然这么纯爱!”
查尔斯已经在这段时间里打开了行李箱,正一件件地将衣服挂进衣柜。杰甩着手站在旁边想入非非,脸上甚至泛起红晕,查尔斯合拢衣柜,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你不知道伊芙琳是干什么的吧。”
“嗯?”杰停下思绪,回归现实,“她不该是还在读书吗。伊芙琳看起来……二十刚出头?还在念大学?”
“看着年纪小而已,她只比老板小三岁。”查尔斯说,“顺便一提,她就是那个你集齐了全套精装玩具书的成人童话作者。”
杰条件反射地反驳道:“那不是玩具书是立体书,也不是成人童话是普通童话——嗯?嗯???她就是——”他倒抽一口气,紧紧抓住查尔斯的手臂。
“普通童话可不会像她写的那样详尽真实地描述死亡。”查尔斯扶稳杰,“至于书,我还是坚持原本的想法。你买的那个立体书,整本书比字典还厚,印的字可能五万都不到。那就是个印了几个字的翻折玩具。”
杰哀叫着:“我的书……我的书……早知道我往箱子里塞几本了,没准还能要到签名……”
查尔斯瞥了他一眼,略带讥讽:“我早前说什么?要关注老板的亲属,我是这么说的。”
杰本来想像往常一样不搭理查尔斯的,但他灵光一现:“所以你事先就知道伊芙琳……所以你……”他的眼中放出希望之光。
“书在夹层。”查尔斯说,“她的出道作,第一版,全新。”
“噢,查尔斯。”杰感动地抱住他,“你总能让我想起我是怎么爱上你的。”
“我住这里。”伊芙琳在一楼转了两圈之后说。
她选中的是最靠近大门的那间房,并且是出入别墅的必经之路。尽管别墅的隔音做得很好,整栋别墅也只住了六个人,不太可能被门外的异响打扰,可是这个房间完全没有海边别墅的优势,也就是说,这个房间的窗户是正朝着小岛内部的。
希克利完全不打算劝伊芙琳。他认为伊芙琳的判断肯定是正确的,哪怕他其实根本不清楚伊芙琳到底出于什么原因选择住在这里。
“好,我帮你搬东西。”他说,“我住在你……”
隔壁还是对面呢?他不由迟疑起来。
“杰和查尔斯住楼梯口那,他们可能住同一间房,应该是楼梯旁边那间。”伊芙琳说,“你选哪间?姐姐说一楼的房间都差不多,选喜欢的位置就可以了。”
希克利最终决定住在伊芙琳对面。
他帮着伊芙琳收拾了东西,伊芙琳基本没带什么,箱子中就装了一堆电子设备和几套包裹好的内衣,还有两双有矮跟的鞋。
也不是他故意要看。伊芙琳打开箱子时他本来还想礼貌地别开视线或者干脆走开,但伊芙琳相当豪爽地把箱子翻了个面,一股脑地把东西全都倾倒在床上,然后先把笔电、平板之类的东西从柔软的布料当中挖出来,端端正正地摆上书桌,紧接着把鞋子往地上一丢,内衣往箱子里一兜,抖平。
她拉好拉链,把箱子竖着推到床头柜旁边,这就完事。
希克利都看呆了。
“你没带衣服过来?”他震惊地问。
伊芙琳奇怪地看着他:“姐姐带了啊,我上二楼换衣服就可以了。”
“那个导演也跟你姐姐一起住在二楼?”
“不知道。”伊芙琳倾身探头,朝着楼梯口望了望,“我没注意过导演在干什么诶,导演好像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人。”
“他不一定是个好导演。”希克利说,又在伊芙琳的视线中紧张地找补,“当然我相信你姐姐对合作者的要求肯定很高,不是什么人都能被她放在眼里,但是他和你姐姐毕竟是初次合作,前期的磨合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伊芙琳若有所思地倾斜着脑袋。
“……我是说导演有些太安静了,这么安静不知道能不能拍好电影,我记得所有的好导演都是暴君。当然你姐姐选中的导演可能是个安静的暴君,我是说他可能在片场外低调但是一开拍就变成了暴君……”
“姐姐根本不需要他是好导演啊。”伊芙琳说。
希克利的胡言乱语戛然而止。他吞了口唾沫,润一润干燥的嗓子,也借这个动作润了润自己的脑子。
“我不是很懂你的意思。”他谨慎地说。
“好导演控制欲都太强了呀,把姐姐框在自己的镜头里面。姐姐不喜欢这样,她总忍不住去冲撞导演的镜头,拍出来之后姐姐是最好看的,可是又太突兀了。姐姐只需要一个可以拍摄的人就行了,最好是那种擅长捕捉取景的,故事可以让姐姐自己讲。”
“嗯……我想也是。”希克利说。
他忽然注意到窗帘在轻轻飘动。
天已经变成灰黑色,整座岛似乎蒙上一层浓雾。希克利浑身紧绷,牙齿几乎打战,伊芙琳忽然顺着他的视线回头看了一眼,发出惊喜的叫声:“那是什么?好漂亮!”
她冲到轻纱般的窗帘前,小心翼翼地从地面捧起什么东西,献宝般举到希克利面前。
一只偌大的蝴蝶侧躺在她的掌心,有气无力地扑闪了几下翅膀。
它的翅膀破烂不堪,遍布孔洞,闪耀的颜色消退得一干二净,仿佛通宵达旦的欢宴后,残缺的妆容再也遮掩不住面色的青白。
只依稀还有些微微泛着鳞光的斑点,能让人联想到它刚刚破蛹而出时的惊人美丽。
“你认识这是什么蝴蝶吗,雅各?”
“抱歉,我对这方面没有什么研究。”
“这是岛上的特产呢雅各,全世界只有这座岛生存着这种蝴蝶。我们这次正赶上它们的繁殖期,姐姐说拍摄时会在它们的集中繁殖地取景……雅各,那一定很漂亮!”
伊芙琳拨弄着垂死的蝴蝶,露出灿烂的笑容。
第136章 第五种羞耻(8)
希克利推开窗,抬头仰望天空。
他并不经常看天,这其中的原因很难详细描述。在过去的人生中他总是尽一切可能避免看到超出常理的事物,或者更准确地说,哪怕是真的看到了,希克利也尽量假装成一无所知的样子。
天空中……有很多东西。希克利不知道那是什么,他只是知道那里有东西。
闲暇时希克利会读书,尤其是在还未正式成为特工,年复一年地辗转于各个国家和训练基地的时候。
教官们铁血无情,一同训练的那些家伙个个跟牲畜似的,既不叫苦也不叫累,只是一丝不苟地完成自己的指标。希克利在其中相当格格不入,和其他人比起来,他太像是人类,又太具有情绪了。
好在为了预防受训人员的心理健康出问题,基地中的娱乐设施相当多,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有。
希克利曾经短暂地沉迷过一阵子赌博和酒精,现在回想起来,那些记忆全然模糊。
时间不知怎么,就这么流逝过去了,就像把一张网扔进海里,希克利的网中没有捞到任何东西,只有朽烂的、被泡得发胀的麻绳,为他的生活徒增重量而已。
但是,他确实还记得那时候读过的一些故事。他最喜欢的、在未来的岁月里也常常想起的,是一篇讲述地上凭空出现坑洞的故事。
说是有一天,地上冒出了一个大坑,黑洞洞的,深不可测。一个年轻人朝里面大喊“喂——出来”,好奇地扔进去一块小石头。什么都没发生。
人们运来了各种设备,对着地上的洞又是测量,又是计算,开课题、做实验,筹措资金,发表演讲,折腾了个遍。最终人们意识到这个洞正如它表现出来的那样,没什么特殊的,就是个深不见底的洞。
于是人们找到了这个坑的真正用法。各种垃圾被运了过来,最开始只是生活废料,果皮骨头之类的东西;然后是难以降解的塑料,工业废渣;人们的胆子越来越大,最终核废料、有毒物质、实验室里被污染的样本也被倾倒进去。
希克利第一次看的时候就在想如果真有那么个坑,倒是处理尸体和活人的好办法。人类太需要这么个坑了,只有这样才能让所有不应当暴露在阳光下的黑暗面全部消失。
他往后读这个故事,看到人们是怎么合理地使用这个天赐的垃圾桶,更是果不其然地看到人们的生活因为这个坑的出现愈发美好……直到有一天,有个小小的声音从头顶传出来。
“喂——出来!”
紧接着,一块小石头从声音传来的方向掉了下来。
过去很多年后希克利依然无法忘怀这个故事给他带来的惊怖之感。后来他偶尔瞥见天空,会控制不住地想会有什么东西从天上掉下来。
现实总是比故事更可怕,不是么?
在读故事的时候他知道后来被倾倒进坑里的东西会砸进美丽、整洁、一尘不染的城市。然而在故事之外,在真正的生活里,会是什么从天空中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