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346甜而苦，独步青云
她想指天怒骂：老天爷，这就是你对待好人的方式？这就是你所谓的正义？
可是，老天怎么会理她的埋怨？
顷洛：“小苍苍，我突然觉得有点累……为什么动不动地就跑出来一个人，然后告诉我，是我前世认识的人……”
血液好似凝固了，心脏一抽一抽的，好痛，痛到不饿能呼吸。
她轻声呢喃着:“可在我刚刚记起对方是谁的时候，那人又死了……为什么?老天给了我幸福，转眼就将我打入深渊，给我绝望和痛苦？”
玄苍沉默不语。
顷洛没有说的是：小苍苍，你也会是这样的吗？
她记得玄苍说过她们的缘分源自前世，那他是不是也会和小叔叔一样，突然丢下一堆记忆给她，让她沉溺在其中，之后又突然消失在天地之间？
会吗？她害怕，担忧。
她想，应该不会吧！
毕竟她和他之间的感情这么深厚，玄苍的魄体还被养在引魂木内。只要引魂木在，那么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她都不会和玄苍分开。
玄苍轻叹一口气，安慰道：“你别想多了。”
顷洛敷衍性地“嗯”了一声，继而闭上眼，继续接受小叔叔传递给她的记忆。
仙气淼淼的最高峰，绿意覆盖了整座山头，偶尔会有机质灵鹤飞舞着，发出悦耳的轻吟声。
简单的茅草屋内，白袍男人端坐在榻上，缓慢地，错落有致地吞吐着灵气，努力巩固着刚刚学会的招式。
突然，一个小女孩跌跌撞撞地跑进小茅草屋，双手用力地抓着白袍男人的衣摆，左右摇摆，一抽一噎道：“小叔叔，小叔叔，怎么办?小叔叔，我不是故意的……”
小叔叔内心咯噔一下，心头涌上一层浓重的不安。
他努力平复着心情，尽量和蔼地问道：“洛儿啊，你怎么了？说话怎么犹犹豫豫的，前言不接后语的？有什么事，说出来就好。即便是天大的事，你也别担心，都有小叔叔替你扛着。”
那说的是一个信誓旦旦，霸气非常。
女孩偷偷瞟了一眼白袍男人，很快又低下眉，继续一抽一噎道：“小叔叔，你说的是真的？”
小叔叔很想说”是假的”，可见到满脸泪水的软糯小脸蛋，心不自觉地软了，说了一句自己都想拍死自己的话。
也正是这句承诺，白袍男人亲自将自己的未来五十年放置在刀山火海之上。
他说：“真的！小叔叔最疼我家洛儿了，你什么时候见过小叔叔说谎了？”
小女话听闻，下一秒，擦掉满脸泪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得意洋洋，白袍男人直觉自己再次入坑。
只见，小女孩对着门外的大白猫叫道：“大白，快进来，我就说小叔叔最疼我了。这不，我还没有说是什么事情，他就答应给我背黑锅了。”
白袍男人：……
背黑锅？
内心的不安越来越强烈，白袍男子很想尿遁。可想到身为长辈的尊严，硬生生收回了踏出一步的脚。
白虎走进茅草屋，很是嫌弃地看了一眼周围简单的摆设。随后拿出一捧沾着晨露，冒着灵气的花，小心翼翼地缓慢无比地插在桌上的水壶里。
小叔叔：……
这白虎不知道这水是灵泉水，是用来喝的吗？用来插花实在是太浪费，这个臭败家虎！
小女孩尴尬，一手来回擦着鼻尖，红脸解释道：“小叔叔，你不要责怪白虎，他走到哪里，哪里就得有鲜花。这不，看你这里实在太过丑陋，想给你的房子增添一点颜色么？”
小叔叔：……
丑陋？他这里是简洁干净，好吗？
白虎插完花，另一个爪子丢下一团漆黑得东西，看上去是烧焦的毛发。
小叔叔：“这是什么？”
小女孩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干笑道：“这是二叔叔的头发……”
小叔叔已经能够想到被烧了头发的二叔叔正在到处喷火的画面了。
见白袍男人并没有表现出愤怒得表情，白虎又拿出一件被撕成布条的灵气逼人的华美衣裙，丢到地上。
小叔叔面色臭了几分，总觉的这破布条似曾相识，按捺着性子问：“这是什么？”
有了二叔叔被烧焦的头发做铺垫，小女孩的底气足了些许，听闻小叔叔的问话，丝毫不心虚，小腰杆挺得笔直笔直的。
“这是四叔叔准备送给他心上人的生日礼物。”
小叔叔整个人顿觉不好，风中凌乱。
见状，白虎轻笑，那笑容怎么听怎么欠扁。
他又一爪子丢下一个破碎的白玉酒壶，那酒壶释放着晶莹剔透的白光，一看就知不是凡品。
小叔叔脸色再黑了几分，“这又是什么？”
小女孩爬上榻，一边吃着桌上的甜美点心，一边撅着沾满点心沫的粉嫩小嘴，满不在乎地回答：“这是大叔叔的酒壶啊，前天你还头和大叔叔的酒呢！呐，就这是这酒壶装的酒，你怎么会不认识呢？”
小叔叔：……
他不是不认识，他是不想认识。
气急攻心，他强制按住已经暴走的心，强做笑颜，咬牙切齿道：“洛儿啊，你说吧，你还做了哪些刺激人心跳的事情？你直接说，一次性告诉小叔叔，别再这样一件一件地扔了。”
他顿了顿，语气略微苦涩，“好让你小叔叔我在被那些个混蛋们痛揍的时候，知道原因啊……”
小女孩咬下最后一块糕点，看了白虎一眼，似是决定了什么大事一般，郑重地点了点头。
白虎一爪子一挥，一大堆破损的东西，稀里哗啦地掉落下来。
什么断掉的碧玉簪子啊，什么被撕毁掉的神画遗迹啊，什么被咬死的灵兽啊……
待看到最后一件红彤彤的一小团带着灵气的布时，小叔叔再也控制不住了。
“这是什么？”
他怎么觉得这么眼熟，这好像是他小时候穿过的肚兜？
说起来可笑，小叔叔出生的时候，他的母亲哭了，哭的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很不满自己生了个儿子，这不，为了满足妻子大人的女儿欲望，小叔叔的父亲亲手缝制了一个女孩肚兜，给小叔叔穿，还经常给小叔叔打扮成小女孩模样。
小时候的小叔叔蠢萌蠢萌的，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男女有别。
父母怎么打扮，他便怎么穿着。这不，在十岁之前，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个男孩。
这成为了他的黑历史，只要有人看他不顺眼，便会将这件事拿出来，嘲笑小叔叔。
小叔叔一怒之下，将小时候穿过的衣裙，戴过的朱鹮首饰等等全部扔的扔烧的烧。
唯独这最后一件红肚兜，在他母亲拼死保护下，幸存了下来。
再看到红肚兜，小叔叔脸黑的彻底。
“洛儿啊，你这是把所有叔叔们都得罪了彻底啊。”他顿了顿，咬牙切齿道：“特别……是……我！”
小女孩自知犯了大错，赶紧陪笑脸，一副乖乖女的模样的确讨好到了小叔叔。
“小叔叔，我不是故意的，昨晚上我来你这里偷……”
“不，我来看你，一不小心就拿到这个了。这不，我这不是拿来还你了么？”
白袍男人揉了揉眉眼，虽是气愤，却也只得无奈。
自己决定要疼一辈子的小女孩，跪着哭着都要疼完。
自此之后，小女孩不停地闯祸，白袍男人不停地替她收拾烂摊子，形成了一个不好不坏的循环。
回忆就此为止，顷洛看不到后面更多的事情，深知这是因为小叔叔魂力不济的原因。
眼睛很热，很酸，心很痛，她伸手去擦拭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大哭起来。
玄苍一脸痛色，默默守在引魂木中。
爱你的人，为你而死，你又怎会不知：他们是幸福的呢。所以，我的女孩不要伤心，不要难过，至少我还在你身边。
顷洛的记性很好，虽只看了一遍剑术，却也学会。
当男人收回长剑，身影渐渐消失之时，她的脑海中回荡着白袍男人微弱悠长的声音。
“洛儿，记住，这叫独步青云。独为你而生，步你往生路。青青忧我心，云上望君颜。我会永远守着你……”
非常久……
收拾好失控的情绪，她走近圆台边，看着台上紧闭着双眸，陌生的面孔，心中又是一酸。
小叔叔究竟怎么了？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宁愿不要肉身，带着千疮百孔的魂魄，也要离开那个地方。
“小苍苍，我想快点进入那个地方！”
她害怕，怕自己还没有记起所有那些关爱着她的人，那些人就不声不息地远离她而去。
她害怕自己不能保护那些人，守住他们的幸福和未来。
她更害怕自己没有资格进入那个地方，让那些爱自己的人们失望。
“好！”玄苍掩饰住所有的情绪，佯装做一无所知。
顷洛走下天梯，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久候在一边，焦急不已的洛颜，她征了征，短暂地强颜微笑了一下，便收了表情。
悲伤的她，真的很难做到当所有事情都没发生。
时间，难得糊涂，可她真的没有这种大智若愚潜质。她轻声问：“你怎么没有去休息？”
她记得清楚，洛颜在天梯之上，受了很重的伤。
洛颜看了看顷洛身后，见没人，似是想到什么，欲言又止，“他……那个他……你知道他不是人吗？”
顷洛点头。
洛颜惊讶，本以为顷洛也没有发现。但是很明显，不知真相的人只有她一个。
“你……你怎么发现的？”洛颜说的有点结结巴巴。
“他从出现开始，脚就没有沾地！”
洛颜自是发现了这个，只以为那人实力高强，灵力充沛，懒得走路。想不到真相竟然是这样，真是出人意料。
顷洛回去了，一路上，都是洛颜在活跃气氛，结果却不尽人意。
洛颜察觉到顷洛的不悦，便也收了声。最后和顷洛一样，沉默着回到房间。
这一夜，顷洛睡得不好，十分不好。
强烈的不安，让她无法入睡。左右碾转之下，她披了衣，踏着晨星，走到门外。正见不远的走廊之下，风中，凉亭内，无痕正在对月畅饮。
顷洛也不说客气的话，立马窜到无痕的面前，拿起一边的杯盏，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痛饮下肚。
“你倒是不跟我客气！”无痕轻笑，不急不徐地喝着。
“你这旁边放着第二个酒杯，不就是给我备着的吗？既然如此，我还要跟你客气的话，就是真正的见外了。”
酒很烈，刚入口，便辣的她眼泪落下来。
“好，好酒！”她竖起大拇指，赞赏道：“以前我只知道桃花酿最是美味……如今，我才知晓，烈酒才是最好。”
无痕浅笑，不语，再喝一杯。
二人谁也不再说话，静静地喝着酒。
眼见顷洛的双眼迷离起来，无痕这才放下手中的酒杯，夺走少女的杯盏。
“不早了，你先回去睡一觉吧！”
“我想睡！”少女摇头晃脑，面色却是痛苦，“但是我睡不着啊，要不，你陪我睡？”
无痕尴尬，轻咳一声，面露无奈。
“如果你是在清醒状态下说出这句话，我定不会推辞！”他的声音小了下去，“如今怕是连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少女没有说话，眼一闭，倒在冰凉的地上，发出呼呼的鼾声。
无痕站起，蹲到少女的身边，双手穿过女子的腰际，准备抱起女子。但见一缕黑色似烟似雾的一团出现在他的面前。
玄苍一脸防备地看着无痕，怒斥道：“你除了用酒这一招之外，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
顷洛不耐酒，每次喝醉定是会发一次酒疯。
可这一次，她没有，只是单纯地醉了。
玄苍知道今天的事情真的伤到了她，痛到极致便是麻木。本应就这么任由她买醉，可在见到无痕之后，所有的心思都没了。
他知道无痕对顷洛的心思，若是以前他很放心，那么经过这几次之后，他再也放心不了。
无痕是强大的，有自知之明。一直以来，都恪守着本份，可是最近这两次，他实在是过分了点。
玄苍忍无可忍，绝不能让别的臭男人占自家媳妇儿的小便宜。
然，他的愤怒，没有得到对方的咒骂，反而是一记力道十足的拳头。
这拳头带着浓浓的灵力，即便是没有实体的玄苍，硬生生地挨了这一拳。整个人跌倒在地，他欲站起，对上无痕，却听到对方愤怒的声音。
“你现在知道出来了？平时的你不都是缩头乌龟吗？你担心她，那怎么不安慰她？你关心她，怎么不出来？你若是真的将她当作妻子，为什么不做好丈夫的本份。”
“玄苍，我看不起你！你是她选择的人，我不会动你！但是记住，是因为她喜欢你，所以我不得不忍让着你。但是你给她的回报是什么？”
“你让她受伤，让她哭泣，让她一个人面对黑暗，而你呢？只顾着自己的悲伤，连站在她面前都没有勇气。你不是很强大么？为什么现在连实体都凝聚不起来，连一个最简单的温暖怀抱都给不了她。”
“我很好奇，这样的你，连我都比不上，怎么进入她的内心？”
“你是个胆小鬼，是个废物，是个一无是处的可怜虫！”无痕骂着骂着，犹觉得不解气，便直接上拳头，左一拳又一拳，拳拳落到实处，拳拳用力。
全程中，玄苍没有说一句反驳的话，没有反抗一次，连吭都不吭一声。
终于感受到身体上的疼痛，体会到顷洛身受重伤时的无奈，他终于体会什么叫做痛定思痛。
无痕骂他的话实在太对，一直以来，他都自诩爱着顷洛，可是他给了她什么？
除了伤害，什么都没有。
这样的他，哪里来的资格阻挡更加优秀的男人来到她的身边，照顾她？
前世的他没有这个资格，现在连实体都凝聚不了的他更加没有这个资格。
他呆愣地看着无痕抱起顷洛，走进她的房间，木然地看着天边洁白的圆月，苦涩一笑。
如果……如果这一切都需要有一个人来承受的话，那么就让他来吧。
无痕并没有在顷洛的房间内久待，放下她之后，便立刻离开。
这里是灵渊塔，因着拥有巨大的财富，招揽到各式各样的天才，保护这里的一土一花。防卫相当地严密，身在灵渊塔内的人，丝毫没有必要担心有人会闯入或者夜袭。
当所有的喧嚣都尘埃落定，顷洛陷入最深睡眠之时，一道黑色人影穿过窗户，站立在她的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