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类前任们都想和我破镜重圆 第139节
此时这片湖泊和许西柠上次来时一模一样,世外桃源般的美丽静谧,绿色的荧光在湖畔的灌木间游弋,清透的湖水像卧在绿意里一颗波光粼粼的宝石。
阳光穿过林间落在身上暖融融的,许西柠在船上晃晃悠悠,忍不住将手伸出船舷去碰湖面。
指尖探进水面,划出清凉的波浪。
“这里真的好适合睡午觉。”许西柠说。
温南森走过来,弯腰拉开她面前的长凳下面的抽屉,掏出一方巨大的白色毛毯,抖开铺在船中央,再放上两个柔软的抱枕,微笑道:“请。”
许西柠笑得打嗝:“救命,你这装备也太齐全了吧。”
许西柠不客气地麻溜躺下,两手相扣搭在肚皮上。
毛毯看起来薄薄的,实际上软得惊人,阳光温热又并不刺眼,随着波浪,小船微微摇晃,像摇篮一样。
许西柠她听说海獭会躺在水面上睡觉,如果风浪大的话,还会和其他海獭并肩躺着牵手手。
她现在享受的就是海獭级的待遇,全然地安逸,不知不觉连头皮都舒服地展开了。
等她再睁眼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睡着了,还做了梦,梦到什么无关紧要但她年后上班第一天摸鱼摸到上司跟前就算了还在直接躺在他面前安然入睡了——可以载入片羽传媒史册。
她抬头望去,温南森长睫垂落,双腿微微分开,姿态放松地坐在她旁边,靠在船舷的护栏上,听到动静睁眼笑笑:“醒了?精神好点了吗?”
“我睡了多久?”许西柠心虚道。
“三个小时。”温南森看了眼怀表,“最近没睡好吗?”
“其实睡得还好啦是你这太适合睡……”许西柠说着说着又打了个哈欠,眼尾带着朦胧的泪光,落进精灵含笑的眼里。
温南森其实也睡了一会……他是真的太久没有休息,刚刚不知道怎么坐着就睡着了。
她还是艾琳的时候,也很喜欢在湖上午睡,他们每天中午都会躺在船上慢悠悠地飘,那个时候时间过得很慢,很长,好像没有尽头。
他从梦里醒来,看到女孩还是那样,把手搭在肚皮上,像只小海獭一样睡得又香又熟,一瞬间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许西柠盘腿坐在毯子上,咬着辫绳,双手将睡乱的金发重新束起:“对了温老师,你之前想说的话是什么来着?”
温南森没有想起来:“什么话?”
“你说我不是不该生气,只是……?”
“哦,这个。”温南森笑意淡了些许,“我想一想。”
他想了快有一分钟,许西柠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喂——温老师你又睡了吗?”
“没有。”温南森苦笑。
“这是复杂到你都要想这么久的事情吗?”
“不,没有那么复杂,”温南森笑着看她,好像在开玩笑,“我只是在和自己的私心作斗争。”
许西柠被他话里的可爱逗笑了,但很快又感觉心口酸胀得难受,伸手拍了拍温南森的膝盖:“对不起啊,我不该问你,我自己想想就好了,你别说了。”
她扭头想找船桨,找了半天没找到,温南森慢慢开口道:“假如这个人不是你,她有一些完美主义,如果一段关系没有达到她的预期,她就宁可不要了,即便她自己很难受,即使她还抱有感情,却也不肯主动低头……你觉得这个人是谁?”
“我知道你说的是我啦,不用指桑骂槐……”许西柠扯了扯嘴角,突然呆住,面露惊惧,“哦……不不不不!!!”
她在精灵温柔的目光中,重重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天哪,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了……我是林薇!——我是我妈!!!”
林薇不就是这个样子吗?!
她争强好胜到了极点,许西柠不肯跟她,许西柠看着她的眼睛说了三遍我跟爸爸,这三句话打破了她对母女关系的一切幻想,所以她索性斩断关系,偏要等许西柠主动去找她,可她没想到的是,许西柠也在等她主动去找自己。
许西柠知道林薇爱她,也知道林薇很痛苦,否则她也不至于十年如一日地去谢景那里做心理咨询。
可她也不肯低头,就像林薇不肯低头一样。
大概一个人的人生中,总有这样的时刻,你突然在自己的身上,看到了父母最让你厌恶的那部分。
你在恨着她的那些年里,最终成为了她。
那一刻角色逆转,你既是自己,你也是她,你们骨子里是一样的,所以才会彼此折磨这么多年。
许西柠痛苦地躬身埋在毯子里:“我完了温老师,全完了!我长成林薇了!我知道为什么我遇到的全是烂桃花了——没有骂你的意思!因为问题出在我身上!我永远也不会有幸福的恋爱,我以后也不会有幸福的婚姻……我结了婚还会离婚,我会残害我的丈夫,还要跟我的小孩老死不相往来!!!”
温南森哭笑不得,单膝跪在毛毯上,把失意体前屈的女孩从毯子里捞出来:“好啦,怎么突然就到这个地步了,你没有问题,你不是林薇,林薇也不是注定就会离婚……别这样说自己。”
“那我该怎么办呢?事情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女孩茫然又混乱地望着他。
“你去和他谈谈吧,”温南森嗓音低沉悦耳。
每一个字,都好像锋利的刀子,把那颗世间最温柔的心慢慢绞烂。
“——你去和他谈谈,”他温柔地笑着,看着她的眼睛把这句话说完,“也许他会给你那样做的理由。”
第78章 往事
许西柠憋了几天, 都没拉下脸主动跟展星野说话。
毕竟是她自己提的分手,还把人微信删了,现在就算她想心平气和地问展星野隐瞒的理由, 也没有这样的机会。
再加上前阵子展星野天天守着她出门就等着跟她说几句话,她发脾气说再看到他在门口蹲她就搬家,现在展星野变得神出鬼没。
她每天磨磨蹭蹭,一会扔个垃圾一会买个关东煮一会拿个快递,一上午进出十几趟都逮不到他,也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
异种真他妈难搞。
好在她知道在哪里可以“偶遇”展星野。
2月18日。
展父展母的祭日。
槐江月山公墓覆盖着一层厚重的大雪,成排的墓碑半截都淹在积雪中。这或许是今年冬天的最后一场雪, 却来得格外浩荡。
鹅毛大小的雪花在空中纷纷扬扬, 压沉了宽大的松枝,连天幕都变成了深邃的铅灰色。
女孩束着金发,撑着一把黑色的伞, 怀里抱着一束白色的小雏菊。
每年她都会来给展父展母送上一束雏菊,虽然他们在她七岁那年就意外离世了, 但她还记得他们对自己很好, 好得跟亲女儿一样。
小时候林薇成天工作,老许也时常要深夜备课和评审论文,许西柠讨厌寂寞, 就经常跟着展星野回他家,赖在展家写作业,晚上还要蹭饭, 蹭完饭还不肯走, 等着展母说:“时间都这么晚了, 西柠晚上就睡在我家吧。”
许西柠欢天喜地,抱着被子就往展星野房间冲。
老许还委婉地劝过她几次, 说小朋友去别人家做客很好,可是小朋友不能天天去别人家做客对不对啊。
展母不是这么说的。
展母笑眯眯地搂着小女孩,晃呀晃的,声音特别温柔:“你不来,阿野就搬个小板凳坐在门口等你,你来他可高兴了,他只是说不出来。”
展父戴着眼镜看报纸,闻言抬头:“就是就是,别听许承年放驴屁,他就是嫉妒,嫉妒我家比他家好玩儿,等以后小西柠嫁给阿野天天住我家……”想到这里他高兴得笑出了声,“这不得把他鼻子气歪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展母瞪他:“诶,当着孩子面说什么呢。”
展父是化学系博士,而展母是生物系博士,他们家境虽然远远比不上林家,但也算得上优渥,每次都拿出最好的招待许西柠,是真心把她当女儿来疼爱的。
所以他们因为一场车祸,突然去世后,许西柠每年都会来墓前给他们送上一束雏菊。
远远地,许西柠就看到墓碑前的一个高挑的背影。
展星野应该站在墓碑前很久了,却没有打伞。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薄款大衣,长长的衣摆垂到膝盖,被融化的雪水浸湿,乌黑的发顶和宽阔的肩膀上都积了一层厚厚的雪。
许西柠从他身侧走过去,将小雏菊端正地摆在墓碑前,起身不说话。
很少见的,他俩之间是展星野先开口。
“他们不是死于车祸,”青年的声线像雪水洗过的冷松一样清冽低沉。
“——他们是被异种杀死的。”
许西柠心头一震,猝然回头,薄薄的雪从她黑色的伞骨上滑落。
“那是我七岁的时候,当时处于蜕形期,身体虚弱,而且会散发出吸引其他异种的气味,被我吸引来的异种杀死了他们,他们是因为我才死的……而我一直以为他们真的死于车祸。”
“直到我进入管理局的第一年,在档案里看到了他们的名字。”展星野静静道,“他们的死被管理局保密部处理成了一场意外,凶手逃脱了追捕,后来被我处死……但他们也不会回来了。”
青年的叙述很平静,头顶的雪粒顺着他的侧脸滑落,乌黑的发,漆黑的眼,冷白的雪。
他身上好像只剩下黑白两色,侧脸轮廓干净清冷,像是从寒冷的地方拿到炎热室外的白瓷,挂上一层薄薄的水汽。
许西柠不知道说什么,下意识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胳膊。
展星野掀起乌黑的长睫,定定看向她:“第一个看到我的本体的人是曹静雅,那个雷雨天,她把你从楼梯上推下去,我在她面前露出了本体,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她疯了,一直住在精神病院里。”
“所以,我才这么讨厌异种。”展星野嗓音低低的,近乎颤抖地闭上眼。
“……所以,我才这么讨厌自己。”
不会说话的人,说了此生最长的一番话,将经年累月藏起的伤疤,血淋淋地揭开,暴露在他最喜欢的人面前。
其实这不是他第一次说出口。
在许西柠戴着耳机不肯听他说话的时候,在许西柠删了他微信没有看到那条红色感叹号的消息的时候……在这段时间里,他一次又一次将最深处的溃烂和痛苦晒在日光下,又被她一次又一次地漠视。
即便今天她没有问,他也开了口。
因为已经下定决心了的。
要永远勇敢地、大胆地奔向她,千千万万次。
——哪怕她已经不要他了。
他知道许西柠每年都会来看望展父展母,带着不变的小雏菊,每年他会深夜赶来将墓碑打扫干净,但不会停留,因为他想远远地避开她的生活,带着异种和所有非人的危险远离她……直到他发现他不在的那些年,她早已深深地卷进异种之间。
今天他是特地在这里等她的……就像许西柠来这里等他一样。
“我知道我很可怕,还很丑陋,吓到你了,对不起。”展星野低声道,垂下的袖口中,发狠地按压着冰冷的指节,艰涩道,“可我还是希望你,能不能,不要讨厌我。”
风急雪骤,青年低下头,黑发被风吹得乱动,眼底是晦暗的痛楚和祈求。
其实他是很骄傲的物种啊。
在许西柠从没见过的那一面里,他本该是另一个星球顶级的掠食者,他从骨子里带着强悍的侵略欲,从来不会畏惧任何东西。
不管是人类的高官,还是异种中的强者,不管是血族公爵、纯种精灵、还是妖界之王,在他眼里,不过也就是难杀和不难杀的区别。
所有人眼里的展星野,都是漠然到近乎目中无人的地步。
他眼里没有任何人的影子,也没有真的在乎过什么,冰冷,强大,无法接近,难以取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