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后我帮夫君金榜题名 第76节
“我也不知你心里想法,便没有一口应下,只说了其中利弊,以及最一开始说好的,你不管面授,只通过书面指导,是冯贺先违了约,惹了你不悦。”
姜婉宁眉目并不见舒展,低声说了一句:“不是违约不违约的问题,是——”
话到嘴边,她却不知如何表达了。
她是有些不悦的,但又不完全是因为冯贺打探她身份,又将她身份挑明给家人的缘故,她好像更是厌烦,明明是她做的事,最后偏要归功于一个并不存在的先生头上。
而这所有所有,只是因为她是女子。
但凡她能换个性别,莫说只是罪臣之子,便是罪臣本身,只要有真才实学,只怕也有数不清的人上门求教,而非像现在这般遮遮掩掩,全然被束缚在了女子之身上。
可是,求学的本意不是为了上进吗?又为何要在意男女之别?
就说她之前在京中认识的一些闺中密友,哪个不是自幼熟读诗书,更甚者,她们比书生还多学了琴棋书画,还学了管家做账,又或者什么厨艺针绣……
真论本事,还说不准谁更胜一筹呢!
她赌气道:“不是要谢师吗?我应了便是,如今冯家二老也知道了,没有什么老先生,就是个籍籍无名的女夫子,他们要是还愿意设宴谢师,那我就去,总归他们不嫌丢人就行。”
陆尚先是一愣,而后却说:“阿宁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嗯?”姜婉宁扭头,额间还有未散去的薄怒。
陆尚好像明白她的想法了,欣慰过后,又不觉有些心疼了。
若是姜婉宁生在另一个时代,依着她的才学,定能有一番大作为,只可惜……
他笑着把对方拉过来,跟她手贴手腿贴腿:“我刚刚不是说,他们要大办宴席吗?那时候冯家二老就知道你身份了,他们也是纠结过的,但最终还是忽略了你的女子身。”
“阿宁没听说吗,百姓们提起冯少东家,第一反应就是——”
商户之子也能得中案首?
这偏见就和“女子无才便是德”一般,在太多人心里根深蒂固。
眼下冯贺压了许多学子一头,可是叫冯老爷扬眉吐气,既然商户之子都能高中,什么老先生女夫子又有什么关系呢?
冯老爷都想了,等到了谢师宴上,他一是要大大夸赞女夫子的才行,二来还要炫耀他们商户人家也有争气的,就是大多数人不看好的女人商人,也能叫他们改了观念。
“人家二老根本没想那么多,全是被冯少东家给误导了,到最后也没能跟你讲个明白,反叫双方都误会了去,幸好我挑明问了清楚,不然只怕结了怨。”
“啊……”姜婉宁愣住了。
陆尚笑问:“那我去给冯家二老说,你答应赴宴谢师了?”说着,他作势下床。
姜婉宁一个激灵,赶忙拽住了他:“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刚刚乱说的,我以为他们……”也嫌她上不得台面,只肯私下送些银钱了。
“那?”陆尚捏了捏她的指尖,“冯夫人说,今晚还想上门一趟。”
姜婉宁沉默片刻:“……那我去见见冯夫人吧。”
“好,都听你的。”陆尚点到为止,并不干涉她的决定。
简单说完这事,剩下的就全是欢喜了。
陆尚喜气洋洋地跟她算了一笔账,黎家这趟木料的总价值在三千两左右,按着说好的二成间人费,到他手里的便足有六百两,就算抵去商税,还能剩下五百多两。
这些钱足够将买宅子租宅子租车马的钱补上,之后再有什么花销,就全是从自家拿钱了,再也不用怕提前挪用了货款,事到临头补不起的情况。
陆尚说:“间人费要等物流队都回来才能拿到,这一批押货的长工累了三四个月,回来后少不得放几天假,再就是他们这段日子的工钱也一直押着没结,等我过两天再算算。”
说起工钱,姜婉宁提到:“之前年关我给长工们发了节礼,只是没注意时间,到最后太仓促,我一人又顾及不来,只好把节礼兑成了银子,每人分了一两。”
长工一年的工钱也不过三两,就算加上月终奖全勤奖等,也超不出五两去,光是过年就能白得一两,其实是很多了。
姜婉宁说:“原本我没想着给他们这么多的,只是当时听了他们的上工情况,你不在时也未见懈怠,每日上工仍是勤勉,这又是头一年,索性多给了点,还有跟你出去的那些长工,我也托人给他们捎去家里了。”
陆尚听后的第一反应却是:“那你手里还有钱吗?”
他这物流队少有厚利,多是薄利多销,一个月也就只能赚个七八两,就算加上姜婉宁写信写字帖的外快,到年底时,约莫也只存下百两。
果然,姜婉宁说:“维持家用还是够的。”
“再说家里不是还有酒楼预付的货款,真碰上什么急事,无非就是继续挪用罢了。”
陆尚粗略心算一番,大半年下来虽没赚太多,但也没有亏损,勉强剩下个十两二十两还是有的,再说这只是头一年,收买了长工们的心不说,等后面陆氏物流的名声打响了,还有的赚头。
就光说黎家这一单,已然能填补上所有缺漏。
他算得差不多后,又说:“阿宁做得很好,我光顾着黎家的木料了,反忽略了镇上的长工,只要不亏就好,剩下的慢慢来便是。”
“我没办坏事情吧?”
“当然没有!”陆尚凑过去亲了亲她,“多亏有阿宁呢!”
这一转眼两人又是说了大半个时辰,外头的太阳都挂到头顶上,陆奶奶虽是能等,却也怕两人真出点什么事,蹑手蹑脚地听了听门,敲门喊道:“尚儿,婉宁,可起了?”
“起了起了,奶奶,我们这就出来!”陆尚大声应道。
姜婉宁还是头一次被长辈喊床,当即不敢再磨蹭,赶紧下床梳洗。
就在她洗脸的功夫,却见陆尚把昨日刚带回来的那件春衫拿过来,又在她的梳妆台上翻找半天,寻了一桌的首饰出来。
然后他直勾勾地盯住姜婉宁,也不说话,就这么盯着。
“……”姜婉宁实在受不住,无奈道,“知道了知道了,我换新衣便是。”
饶是两人同床共枕甚久,她还是不太习惯当着陆尚的面换衣裳,接过那身春衫,绕去后头更换,等全部打理好了,方才站出来。
这下子,陆尚看她已经不简单是直勾勾了。
姜婉宁看得好笑,没有第一时间问询,而是坐回梳妆台前,先后带了耳饰额饰,又配了一个银镯,最后梳了发,从桌上挑拣出合适的发簪素钗。
家里没有备胭脂水粉,只有几片口脂,她也不嫌简陋,仔细染了唇色。
她这大半年养得好,恢复了少女的灵透,且随着年纪渐长,她的面容也渐渐长开来,眉眼间已露出两分风情。
姜婉宁已经记不清多久没有这般认真打扮过了,一切收拾齐整后,望着铜镜中模糊的面孔,一时有些恍惚。
片刻,她笑着回头,巧言问道:“好看吗,夫君?”
“……”陆尚呐呐半晌,只觉自己词汇太贫乏,看了半天也只会一句,“好看。”
姜婉宁哑然失笑。
光是从梳妆台到门口,几步路的距离,陆尚便扭头看了她好几回,越看越是惊艳。
等出了房门,不等陆奶奶她们出现,陆尚已然大声喊道:“奶奶快来!给您看仙子!”
陆奶奶没听清,慌慌张张地跑出来,等看见姜婉宁模样后,却是出现了与陆尚如出一辙的反应,呆滞许久,吐出一句:“好看——”
这一回,便是姜婉宁和陆尚一齐笑了。
午膳就是陆奶奶专门交待过的老母鸡汤,因着她没表露什么,姜婉宁和陆尚也没多想,只听她说叫学堂的孩子们提早下了学,更是心无牵挂了。
陆尚道:“等下午我们出去一趟吧,看看有没有要采买的。”
“好。”姜婉宁应下。
反是陆奶奶和江婶不住用眼神交流,一时间满头雾水。
——那个啥了一晚,这么快就恢复好,能出门了?
——夫人瞧着不似那个啥之后啊,是不是我们误会了?
一家人吃过午饭,碗筷等自有江婶刷洗,两人就没有久留,陆奶奶目送他们回房,忍不住说:“我越看越觉得,应该是我们想岔了!”
江婶赞同地点了点头。
陆奶奶拍了拍自己大腿,心下很是惋惜:“我的玄孙哟,这又没影儿了!”
……
姜婉宁的一身打扮美则美矣,出门却是不大合宜的。
这还是因为塘镇太小,镇上又多是寻常百姓,哪怕是几乎有名的商贾之家,也不见得会打扮得这般精致,更别说以姜婉宁的模样,出门本就容易引人注目。
陆尚看她很快换了便衫,又是可惜又是满足——
可惜是看不见美人阿宁了,满足则是美人阿宁只有他能看到!
姜婉宁全然不知他心中想法,收拾好后在他眼前摆了摆手,召他回魂:“走啦!”
“啊……走走走!”陆尚猛然回神,出门也不望牵着她,美名其曰怕走丢。
这趟出门,姜婉宁先去了书肆一趟,交了三张字帖,换得了三两银子。
黄老板也是许久没见过陆尚了,闲聊间得知他去了岭南,不觉感慨道:“之前只听说陆秀才在做生意,这才过了多久,竟把生意做得这般大了,果然有本事的人啊,干什么都出彩。”
“黄老板谬赞了。”陆尚谦虚推辞。
双发拿了字帖拿了钱,又稍稍寒暄两句,很快分开来。
反观陆尚和姜婉宁,说是采买些家用,可家里其实并没有什么缺少的,与其说是出来采买,倒不如说就是想一起走走转转。
就这样走了一个多时辰,两人手上也没拿东西。
还是看时辰不早了,冯夫人兴许要过来,陆尚才提出回家。
两人看了看自己双手,又看了看对方,相视一笑,转去临街的菜市场里,挑了些新鲜蔬菜和猪肉,转身见有人卖刚宰不久的小羊羔,又买了三斤羊排。
等他们到家时,冯夫人果然已经在等着了。
陆尚只跟她打了个招呼,便陪着陆奶奶去了厨房,将院子留给姜婉宁和冯夫人。
今天没有冯老爷和冯贺在,两人说起话来也轻松许多,冯夫人受了陆尚指点,坦诚道:“其实我们也没想太多,真真是真心感谢夫人的。”
“昨儿陆老板也说了,夫人绝非那等贪图钱财之人,之前愿意指导贺儿,还是因他想与贺儿交好,请他多多引荐商户,若是论及报酬,他已经获利了。”
“可话又不是这么说的,陆老板是通过贺儿结识了其他老板不假,但我也听说,陆氏物流送货又快又准时,还有那什么包赔服务,就算没有贺儿,做大做强也是早晚的事,反是贺儿考上秀才,又是高中案首,才是求也求不来的。”
姜婉宁微微敛目:“夫人严重了。”
冯夫人想了想,慢慢拉住姜婉宁的手:“我跟老爷又仔细谈过,最终只选出两个稍微合适一点的方式,也请夫人听一听。”
“这第一种,若是夫人愿意露面,冯家就在府城和塘镇设宴宴请宾客,届时请夫人上座,您认贺儿做学生那便是拜谢恩师,不肯收他那就是拜谢夫子。”
“这第二种,若是夫人实在不愿惹人注目,我们便只对外说是受了高人指导,绝不给夫人带来一点麻烦。”
“但不管是哪一种,夫人于我冯家都有大恩,钱财也好,谢礼也好,只求夫人莫要再推辞了,只当是我们夫妻俩的一点心意罢。”
之前冯贺在无名巷住时,就常打着心意的名号,往陆家送各种东西,这换成了长辈,还是不肯亏欠半分。
姜婉宁并非识不得好坏,没了之前那些误会,闻言也有些动摇。
她犹疑好久,轻声问道:“那依夫人和冯老爷的意思,少东家还要继续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