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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朦胧、拾壹 狱门

  这是个特别不一样的早晨,段豫奇失眠了,黑眼圈遮不住;李嗣也有失眠的嫌疑,可是他有眼镜可以遮掩,前一晚他们两个人在一起了。李嗣知道段豫奇是惊喜的,而且也纳闷他这样的人怎么会主动提出要在一起。
  其实李嗣对自己也有点意外,他只是想要段豫奇,无论是何种形式的拥有,他都不打算放这个人走。眼前就有个方式能办到,加上他对段豫奇并不讨厌,甚至曾被这人勾起欲望,那么在一起又有何不可?
  看着段豫奇因为自己而產生的各种情绪和表情,李嗣觉得自己也跟着拥有了那些东西,段豫奇吃着他做的料理而快乐,他也能心情愉快,而这和平常贩售餐饮是不同的,就连这人因自己困扰,他也觉得很不错。不错,不是那些喜怒哀乐不错,而是指段豫奇这个人。
  一早醒来,李嗣算好了段豫奇准备出门的时间把早餐做好,送人去上班,段豫奇接过早餐和中午的便当,凑近他小声问:「这样算不算爱心便当?」
  营业模式的李嗣大方给他一记微笑:「你说是就是。」
  段豫奇紧抿唇瓣却都压不住嘴角的笑意,加上他那个因激动兴奋而失眠的黑眼圈,样子实在有够傻。李嗣歛眸跟他说:「明天开始给你带菊花茶,明目。」这回李嗣的眼底是真的有笑意,他见段豫奇还欲言又止,大概是想问昨天的事是不是做梦之类的蠢话,催着他去上班了。
  李嗣送走段豫奇,就将店里交给员工再去赴孙晟的约。闹市巷弄里的转角有间喫茶店,整面落地窗外种了许多绿色植物,有盆栽也有悬掛起来的蔓藤,外头摆着一个大瓮养鱼和莲,环境清幽。李嗣进店时,孙晟戴着贝雷帽,短袖polo衫,打扮有点雅痞,就坐在最外侧角落朝他招手,笑容亲切得彷彿是认识许久的叔伯长辈,不过孙晟并不显老,两人近看更像是兄弟,只是李嗣硬是比对方高了些。
  李嗣穿着白衬衫和深色牛仔裤走过去,拉开椅子入座,两人都气定神间的审视彼此。店员过来递上茶单,李嗣习惯性拿中指推了下眼镜,点了杯低消饮料。等店员一走孙晟就开口聊:「今年你都多大啦,师弟要是还在会很欣慰,你已经能自立了。就差一个伴。」
  李嗣倒了一旁的白开水,不冷不热回话:「孙叔您不也没有伴,就一个人来去自如,也是挺好。」
  「呵,那也是,各有好与坏。不过我自幼就跟着师父修行,以前也有过短暂的邂逅,都无疾而终,这些也又看淡了。倒是你还年轻,应该好好过,找个对象好好的相处,要是能成家,那我也替师弟放心了。」
  「没什么替不替的。」李嗣近似冷笑的轻哼了声:「他人都不在了。」
  孙晟笑容微僵,感慨笑语:「这么多年,你其实也没变多少,很能融入这些『人』的世界里,不错啊。我也不是要自詡为长辈替你作主什么,你要是喜欢一个人,那就一个人。只不过有些事还是多听听老人家的,免得吃亏。我一个人顾不了两头,料想你的养父母都是极好的人,我就不担心你,所以多留意了段豫奇。他被养母带去国外几年,虽然那女人不会在物质生活苛刻,却给了他不少精神压力,我能帮的不多,偶尔藉关係给他奖学金,或是替他占一卦。」
  李嗣:「偶尔。像耶诞老人那样。」
  「哈哈哈,也没那么偶尔。我就是想看你们都好好的,如果有个家也好。」
  店员送来了李嗣的茶,李嗣旁若无人的喝起茶,一点都没有要接着交谈的意思。这让孙晟不太高兴,但孙晟不表现出来,他接着说:「其实我有你们两人的生辰八字。」
  「那又怎样。」李嗣说的是实话,当年他父亲就因为出卖了客户们的资料而出事,有了一个人的生辰八字确实能干很多事,可是得是在对方无防备,或对方无力招架的情况。
  「我不是想威胁你。」孙晟苦笑:「你跟段豫奇要是走得太近,会有更大的劫难,我恐怕你和他都过不了今年。」
  李嗣支手撑颊睞着孙晟,听完后勾起嘴角,愉悦微笑了。孙晟愣怔,他不解这笑容什么意思,不过也不是太意外,他不瞭解李嗣的又何只一个表情。
  「笑什么?」孙晟问,语气没有什么恼怒,只是很疑惑。
  「没什么,要是不能跟他一起活,那一起走也不错。我跟他现在处得很好,我也没什么事瞒着他,我们已经不是当年的样子,孙叔不必再操多馀的心。如果你没别的话要讲,我该回店里工作了。」
  孙晟浅笑了声,眼神有冷意,他沉声警示道:「好吧,别怪我没提醒。下回再见,我就不客气了。」
  李嗣回以轻笑:「以前觉得孙叔很厉害,深不可测,好像本领通天。原来也这么沉不住气。」
  孙晟脸上已无笑意,目送李嗣离席,而后缓和了神情轻吐一句:「算了,等天收拾你。」他已经认定李嗣是妖魔转生,总之和段豫奇是极端的两者,凡世间万物皆有契机可修炼,可是这不是条好走的道,一旦走上了,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復。若不是他将段豫奇的灵根奇脉封住,使之得以像平常人那样生活,不然段豫奇也绝对活不到现在。
  在外等着公车的李嗣倒是心说:「关心我们?呵,不知道葫芦里卖什么药,别有居心。以前就没做过的事,现在也是不可能做的,关心……可笑。」不过他也知道这就是孙晟,不管多荒谬、前后不一、表里不同,孙晟都能表现得那么自然又理所应当,要唬别人是可以,但他是李嗣,去练个百八十年再来也不见得管用,因为他可是从小见惯了那些人精、鬼怪如何自相残杀的。
  话说到另一头,段豫奇平常上班的大楼是x电视公司大楼,今天却为了跑一个通告节目而来到第二大楼。第二大楼是后来才筹建的,内部规划大致与本来的电视公司大楼相同,因原大楼不足以应付庞大时数的节目录製而增建,两者皆有行政中心、包括新闻、戏剧、综艺的数个摄影棚及製播控制系统、布景製存空间等等,佔地近两千坪,也是与其他电视台共享资源的一栋大楼。
  可是就在这天第二大楼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机中,整栋大楼停电,不仅无法录製任何节目,也不能使用电梯、手扶梯、自动门等需要通电的设施。就在一个小时以前,段豫奇录节目到一半,所有灯光器材全部停止运作,没多久工作人员拿着手电筒跑进来,好像说要啟动大楼内部的发电机,但还需要时间,来宾们和主持人都聚成一小团一小团的讨论起来。
  本来这节目就在聊些职业趣闻,段豫奇因为长得体面、讨喜,加上跑的新闻也是看似光鲜,其实也有不足为外人道的辛苦,所以被同事拱出来上节目代言,吐一下苦水、聊一点八卦。
  停电时,段豫奇身边有一位模特儿转职影剧圈的明星,叫简菲,她慌张挽住他手臂连声道歉,却仍不松手,小声跟他吐露原因,因为她有严重夜盲症。段豫奇还想着这要怎么走t台,有些秀场并不都那么明亮,怪不得后来尝试转换跑道,人是生得挺美,长得也有辨识度,而且给人印象不错,没什么明星架子,所以段豫奇乐意为她引路,带着她先走出摄影棚,跟着其他人往外走。
  周围还有不少人搞不清楚状况,因为没有电可用,导播或其他人也无法广播说明,所以只是听了几个谐星和其他圈子的来宾在聊,听说是隔壁棚出了意外才导致全大楼停电,隔壁是购物频道专用的棚子。有人问出什么意外,应该不是爆炸,毕竟也没听什么大的声响,有人说是线路故障,有人说是卖的电器走火,当然硬要传成是爆炸的人也不是没有,听到这里简菲冷笑了下,偏中性的嗓音在段豫奇耳边说:「有人就是危恐天下不乱。」
  「……」
  「吓到你了?抱歉。」
  「不会,意外的直爽。」虽然简菲外型冷艳,但段豫奇觉得她有点像张姍。他跟简菲说:「我认为这里太暗,就算没有夜盲症也不方便,我们先移动到大楼外面好了。也不是所有出入口都是需要电力维持的自动门,比如逃生门什么的。」
  「同意,依你的意思,我们走吧。不好意思要麻烦你带着我了。其实我之前症状没那么严重,定期也有补充维生素锭,但最近工作忙才忘了……」
  「你不吃红萝卜?」
  「光听都想吐。你说呢?」
  段豫奇在黑暗里挑眉:「不要紧,人多少会挑食,我也不吃菇类。」
  「我超爱。」
  「那我们很适合一起吃饭,刚好互补。我爱吃红萝卜。别误会,我不是搭訕你,我有喜欢的人了。」
  简菲听他忙着澄清,失笑说:「段记者,你比我想得还可爱。之前只觉得你是个脑子清楚,蛮干练的一个人。」
  段豫奇暗叹可惜,他要是学李嗣寡言一些就能维持高冷的形象吧。他们在走廊间走,电梯不能用只能一层楼一层楼走,大家把所有能照明的东西都拿出来,包括手机,四处都是交谈声,声音里充斥着人们的不安和猜测,也有人说不是那个购物频道的棚子出事,是另一个正在录灵异节目的摄影棚出意外,越传越多版本了。
  不少人跟段豫奇想的一样,不管怎样先出大楼再讲,于是所有人都走出来,幽暗的各个通道中彷彿正在进行一场冰河大迁徙。这栋楼不仅佔地广大,楼层也不少,约二十层楼,部分有其他媒体公司进驻。而他们所在的楼层是六楼的节目部,其他部门、组别更是多不胜数,光新闻就佔三个楼层,更不用提其他的。段豫奇跟简菲说:「从六楼走去一楼算幸运的了,想想那些得从二十楼下来的人。而且要不是去另一栋楼的空桥那边的门是自动门,我们走到九楼也能去有电的文明世界。」这话也是安慰自己的。
  楼梯间移动时,段豫奇他们前方转弯处起了些骚动,远远就看到五个非常高大的人聚在一起,他们都不比李嗣矮,甚至还比李嗣壮,在这种光线不明的情况里也是相当显眼的,那几人轮番道歉,护着中央的人,中央的人说:「不必围着我没关係。别挡道,帮他们先过去。」
  段豫奇看到光打亮了发话者的脸,讶道:「徐先生?」因为他扶着简菲站在几阶之上,离得不远,徐钧磊也朝他们看来,客气的点了下头,他想起李嗣说过徐钧磊是那古墓的墓主,心里就微妙了,黑暗里少不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想像,觉得这真是巧。
  等他们走下阶梯,徐钧磊便礼貌性的关切一句:「是段记者,真巧,我今天受邀一个节目,替新展览做点宣传,没想到就碰上这意外。」
  「是啊,真巧。更没想到徐先生记得我。」
  「大概是你长得很得我眼缘。」徐钧磊开着玩笑,却不教人讨厌,他气质温雅,态度随和,无论商场或哪个领域都没什么敌人,能做到这么无懈可击的人也是不简单。想到这儿段豫奇訕笑了下,介绍道:「这是简菲小姐,她不方便在暗处走,所以我带着她。简小姐,这是徐钧磊,徐先生。」
  简菲点头打招呼,一听是圈外人的徐先生,又跟段记者也认识的样子,就大方说:「我是夜盲症。不好意思,段记者我们快走吧,这里空气不太好。」
  段豫奇点头,徐钧磊带着四名保鑣过来说:「我跟你们一起走吧,多些人看着简小姐。楼梯人多不好走。」
  两人谢过,但也没有让陌生的保鑣帮忙,人很多,认识的前后紧跟着,勉强不走散。这栋楼虽说有二十层楼,但许多楼层都是挑高的,有些摄影棚也是从三层楼高到五层楼高都有,架构特殊,所以光六楼也走了段时间,加上无照明设备,只有逃生口及楼梯间有独立的发电系统,维持短暂的光亮。
  越往下走就越拥挤,开始有人抱怨为什么前面的人不快点走出去,接着就听有人说一楼的人出不去,因为很多人搞不清楚状况,所以越来越混乱,甚至开始有人往回走上楼。段豫奇问简菲:「要硬着头皮去一楼确认情况吗?我觉得很奇怪,怎么好像没人出得了大楼。」
  「去看看吧。知道情况也好。挤过去?但要麻烦你看了,因为我……」
  「我知道。」段豫奇回头看徐先生他们都在,也问一样问题,徐钧磊建议:「找个地方让我的保鑣保护简小姐,我跟你过去看情况。」
  段豫奇点头:「也好。」跟个高富帅客气什么,呵。
  一楼挤满了人,没上千也有数百人,比较认不得脸的多是幕后人员,除非是得过奖的后製人员,或业界资深老鸟,其他幕前的也不见得就喊得出名字,除了跑遍各通告的b咖,cde什么的多半是脸似曾相识,不见得喊得出名。特别是一楼昏暗无光,而且不知何时外面就在下大雨,天色阴暗之下更是看不清景物。
  徐钧磊顺势抓着段豫奇的手肘说:「跟紧我,别走散。」
  「……喔。」段豫奇忽然意识到这位人生赢家在,连这么耍帅的事都抢着做了,这种时刻也只是有些好笑的跟上,让徐钧磊去开路。他本身就生得高,但是徐钧磊高他一些,也许和李嗣差不多,李嗣……这才分开没两个小时,他已经开始想念李嗣啦。
  徐钧磊边往大门口走,那边都是自动门,外面的雨势竟然大到景物濛濛看不清楚,而且天暗得像是深夜,却也不见有灯亮起,该不会这一带都同时停电了,那就可能不是楼里出的意外所导致。徐钧磊听旁人讨论都有了些联想跟猜测,又听一伙人在旁边讲:「其实那些门有安全装置,再不然也能用人力拉开,可是刚才行政部跟旁边业务部的人去试了,都说完全没办法开门。」
  一个穿套装的女性困扰道:「真是太糟了,全栋大楼不能用,不光是预录的带子不能播,实况做不了,而且这边还有四台以上的媒体,大家损失惨重吧。」
  接着讲话的是个西装男,哼了声骂道:「要是损失钱还好,万一出人命怎么办。这么多电梯,要是有人受困电梯的话,赔都赔死了。」
  其他人倒抽一口气,纷纷拍胸低语:「幸亏我当下没搭电梯。」
  「刚才还听说有人差点从猫道摔下来,超恐怖!」
  「那只能去地下室的员工诊所了。天啊,没空调真热,我快受不了一楼了,往楼上走吧。可能晚一点就会来救难人员了。」
  徐钧磊拉着段豫奇听完那些人谈话,互看一眼,脸色都不大好。徐钧磊说:「我看大家手机都还能用,所以一早就发出求救的讯息,现在一小时过去也没有人来。」
  段豫奇神色凝重:「我也有丢讯息。其他人应该也是,不过我电话打不通,你打过电话吗?」
  徐钧磊摇头,过没多久各种手机的铃声提示声四起,却不是因为有人回拨,而是讯息无法传出的提示声。段豫奇瞪着萤幕说:「哇靠,一小时前传的讯息,现在才说传送失败,什么鬼啊。」
  徐钧磊闻言苦笑,也把自己手机传讯失败的画面给他看,接着陆续有人抱怨,原因都是一样的。没有人能把讯息传出去,也无法打通电话,手机的上网功能甚至失效,只能开啟不需上网的app程式。
  徐钧磊深呼吸,他说:「有些诡异。等人来救援也不是办法,大楼里人太多,太久的话会容易有恐慌。而且不能排除像简小姐那样有些情况的人。」
  「万一有人有什么病突然发作的话……」段豫奇忧心道,话刚说完,不远的人群里就有人倒下了。他汗顏,人太多挤不过去,徐钧磊拉着他往外围移动,跟他说:「那边的人会应付,我们过去也于事无补,不要添乱比较好。先回去看看简小姐他们。」
  段豫奇感觉徐钧磊不愧是大老闆,遇事沉着冷静,但他心里还是挺在意的,希望不要有任何人因此出事,却有隐约有预感这会是场大风波。在他看来,一楼空中浮着不少奇形怪状的傢伙,祂们都往楼上飘,或往墙里鑽,他发现一件事,就是祂们也一样出不去,怎么会呢?
  同时靠近大门那边的人群里,有人扯大了嗓门在发号施令,是行政部门和几位高层在指挥人群,先让所有人回到这时他们各自的工作岗位,算是疏散人潮,接着再召集一些身强体壮的人过来,他们打算用些方法破坏一楼大门,第二大楼后方就是立体停车场,用走的也能走去开车回家,到时就能解脱了吧。
  果然人潮缓缓散去,段豫奇跟徐钧磊回一楼某柜台边找简菲和保鑣们交代情况,一方面分神听大门那边的动静,有些人并不同意破坏大门,开始讨论起来,不过多数人都同意先回原来的岗位等候。
  段豫奇馀光瞥着那些非人的东西在空中浮游,不安道:「我们也回楼上好了。我觉得留在一楼不太妙。」徐钧磊等人都同意上楼,这时有人喊住他,转头看是阿鸣跟小宾,他们带着笑容跑过来,说是支援其他人才来第二大楼,接着又遇到之前跑娱乐线的记者翁惠玫,一路上认识的人结伴,越来越大团。
  阿鸣手里拿着摄影器材在做遇难纪录,那不是大型摄影机,而是吃电池的电,其他人为了手机省电则选择关机,才刚走上半层楼的楼梯,段豫奇喊住他们,一伙人围在转角平台角落说话。他说:「我认为先不要回六楼。还不知道要困多久,我们先去地下室。」
  简菲跟翁惠玫闻言,目光一亮,异口同声:「员工餐厅!」
  小宾还傻呼呼的说:「可是才刚吃过早餐啊。」
  阿鸣巴小宾的脑袋低骂:「笨喔。万一困太久,我们可以先填饱肚子啊。何况那边除了餐厅员工之外应该还没有很多人,毕竟不是吃饭时间。只是没有电用就是了,瓦斯不知道有没有。」
  徐钧磊点头附和:「那就过去看看吧。」
  第二大楼的餐饮部门主要在九楼及地下一楼,有自助餐、快餐和一些合作的商家进驻,因此有咖啡厅、点心店和小间的超商,附设休憩空间招待客人,而且多数是全天候营业,方便晚班人员。健身房、美容院及门诊也在该楼和地下二楼,因为大楼在斜坡上,因此他们各部的出入口就在斜坡上,诊所各科皆有专门医疗人员负责。
  段豫奇一行人下楼就在餐饮部,这里更阴暗了,没见几个人在这里晃,大概出事的时候谁也不想在地下室逗留吧,而且要是其他出口能离开也早就通知其他人往这里疏散了。空气里飘着咖啡香,夹杂其他热食的味道,本来不饿的眾人都想吃点东西,精神压力也是很耗能量的。段豫奇说:「找个地方坐,先喝杯咖啡。」
  「也好。」简菲循声凑近段豫奇,挽着他手臂跟紧,翁惠玫瞥见他们的身影讶异:「刚才没留意,这位是简菲,简小姐?」
  「……刚才我们一起录节目。」段豫奇讲完这句就放弃解释,随便啦,不说了。任凭翁大姐去脑补,解释还得耗力气。看了眼手机显示的时间,十点二十二分,他又打了三个字传给李嗣,虽然知道是传不成功的。
  徐钧磊的保鑣们去其他地方探勘环境,拿着随身的微型手电筒照路,他则和段豫奇等人进咖啡厅觅食,咖啡机要插电才能用,不过店里还有冰滴咖啡,段豫奇把咖啡倒给女士们,其他人拿了冰箱的饮料喝,还不忘付钱,店里的人也不晓得跑去哪里还没回来,而且其他店家也都没什么人。
  段豫奇提议先去附近自助餐店打包便当带着,以防万一,至于他自己则是背包里带着李嗣做的爱心便当,保温瓶里也有茶,暂时不用担心。打包完便当,保鑣也回来报告地下一楼没什么人,不过他们只绕了餐饮部,没往其他区域走。大家坐在开座位区喝饮料、进食,徐钧磊说:「我的秘书应该会发现我出事,大概会带人过来找我。运气好的话,这会是虚惊一场。」
  翁惠玫叹了口气:「怎么就那么倒楣呢。而且我记得出门时,气象预报说今天是大晴天,还高温三十五度,降雨机率零,紫外线指数危险。结果外面的雨下成这样,还打雷闪电的有没有搞错啊。」
  简菲想起一些事,跟着疑惑道:「我是想到过去这段时间里,没人能进出大楼,外面的人都没发觉哪里奇怪吗?」
  翁惠玫:「除非有公务,不然冒雨来的人也……」
  阿鸣加入讨论:「像徐先生这样的大人物都困在这里,其他有名的人也一样受困,外面的人应该会发现的。毕竟很多人行程都排满了,再怎么说也差不多该有人察觉然后过来救援吧。」
  保鑣们训练有素,想的也和大家差不多就没有多讲什么,但是段豫奇反而沉默着,翁惠玫喊了他问:「豫奇你怎么看?怎么都不吭声啊?」
  段豫奇看着这里连一点浮游的灵体都没有,若有所思说:「不觉得这里太安静吗?而且都没有人下来。难道想到屯粮食的只有我们?大楼里少说上千人,应该也有人想得到吧。就跟我们想出大楼,其他人也想,所以都往一楼走。」
  「被你一讲我觉得这里阴阴的。」翁惠玫耸肩抖了下,简菲也说要上楼了,于是一群人又起身上楼,这时有人陆续衝下楼,喊着不清不楚的话,细听是在喊快跑、快逃。徐钧磊的保鑣拦住一个中年人问怎么回事,中年人惊恐不已,抖着声音语无伦次指着上方说:「门破坏了,然后就、然后就进来,天啊,快跑,不要挡路!救命啊!」
  段豫奇直觉这里不能再待,立刻起身道:「我们赶快上去。肯定出事了,地下室只有两楼不够躲。现在还能趁乱突破一楼往上走。」
  他们还不晓得那些人是被什么给吓得往下或往上跑,但也不想一直待在下面,草草带着打包的饮食移动。保鑣们将女性和老闆护在中央,段豫奇仍带着简菲走,万一有什么衝撞的话,他也能护着她,翁惠玫则由阿鸣、小宾看顾。
  抵达一楼以后仍是一片黑暗,可是外面频频有闪电雷光,就在那些光亮中他们看到大厅基本上都是人影乱窜,大门进来的地方基本上快净空了,剩下的都是姿态表情诡异的员工们,这些员工抓了人就攻击,又咬又挠,脸上、颈子跟手脚青筋浮出,而且有的双眼充血,大门玻璃已经被破坏,搞出一个大洞,外头强风暴雨灌进室内,搞得大厅一片狼藉,但外面却不见人间景象,而是一望无边的黑闇。
  有些被啃得衣服破裂、手脚是血的人吓得疯了,慌不择路,抽身后猛的往那洞开的大门跑,结果人就像坠崖一般消失在黑闇中,连惨叫都很快被风声盖过。段豫奇等人惊呆了,而且段豫奇看到的更多,他知道那些出现攻击行为的人们都是被鬼怪附身了,那些人有的还在朝虚空扑跳,其实是在抓藏于角落的灵体吃,要知道在鬼灵的世界里也弱肉强食,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快走。」段豫奇展开双臂把伙伴们护住,转身喊跑,保鑣们把几个逼近的怪人打开,护着他们奔上楼梯,只不过聚过来被附身者越来越多,加上环境太暗,虽然闪电雷光几乎没停过,但还是容易拖慢移动速度。
  其中一个保鑣被五、六人扑倒在地,短短几秒间那人就被钢笔、原子笔插了喉咙和太阳穴,惨遭杀害。这下别说简菲、翁惠玫她们吓得花容失色,其他男人也忍不住发出怪叫,阿鸣顾不得录影,抓着器材催促其他人奔上楼,小宾快哭出来。
  一至三楼除了行政、业务,主要就是新闻部门,他们毫不停留的在逃生梯间奔跑,段豫奇拉着简菲跑得慢,在他们后面有两名保鑣不知何时也消失了,而且一直有逃难的人超越他们,谁都没空管其他人。二、三楼的人听闻风声也开始往楼上空间移动,这会儿大家都不想再接近一楼,一路跑到三、四楼,人潮和混乱才稍微缓和些,眾人逃到四楼才停歇下来喘口气。
  翁惠玫和一些人都在发抖,她连说话声音都在抖:「刚才那群人是怎样啊?变成丧尸吗?」
  此话一出,顿时一片沉默,就在这时旁边冒出一个温厚的男声:「是被饿鬼附身。他们被饿鬼附身。」讲话的是个打扮普通的中年男人,颈子掛着玉饰,拿着一支手电筒由下往上照自己的脸,离他近的翁惠玫被吓得发出尖叫。
  「哇啊啊、你干嘛啊,吓死人!」
  段豫奇把翁惠玫护到身后,他看这中年男人颇眼熟,翁惠玫才在他身后吐了口气说:「原来是邹延年、邹老师啊。」
  唤作邹延年的男人歉然一笑:「抱歉,吓到你们了。我是灵学会的会长。」他把手电筒往旁递,接手的女人看着是位少妇,皮肤白净,面容温柔和善,她自我介绍道:「我是曾琼灵。通灵人。」她将手电筒再往旁递,是个斯文戴眼镜的青年人,青年人道:「我是欧阳湖,法师。」
  最后一位拿到手电筒的人是个漂亮的女人,看上去约莫三十多岁,怀里抱着一隻黑猫,阿鸣跟小宾看到她都讶叫:「萍姐!」
  那位大姐复杂微笑:「是,大家都叫我萍姐,这是我的猫可可。我们几个都是来上节目的,大家都被喊老师,但谁都没算到有今天呢。看来事情麻烦了。」
  跟着这几位老师的是知名灵异节目的主持人和固定班底、外景主持,他们和其他信鬼神的员工们像鵪鶉似的聚在老师们周围,露出害怕的眼神,主持人严常欢询问道:「老师们,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一楼闹成这样,都出不去了。还是我去把九楼天桥的门破坏,走天桥去另一栋大楼?」
  邹延年说:「是可以去九楼看看,但恐怕行不通。这栋大楼已经呈现封闭的状态,刚才一楼门打破都出不去,要是把九楼也变成一楼那样的话,有可能──」
  「可能死得更快。」欧阳湖直接了当的接话,看向曾琼灵和萍姐说:「两位姐姐有没有什么看法?」
  曾琼灵苦笑:「只能先在楼梯间做结界挡着,而且是每层楼都做。我们等下讨论最适合的方案,然后分别带人去设结界吧。这比阿飘月鬼门开还盛大。」
  萍姐附和说:「符籙的东西,欧阳你比较精通,你再给琼灵的结界做加强,也教其他人一点防身技巧。」
  邹延年听了点头道:「这防身我也懂,我和欧阳湖一起负责。不然人太多了,请其他人学完再去教别人。」
  严常欢旁边一个助理主持哭窘着脸说:「不能请大师们杀出一条路救我们吗?太恐怖了。之前录外景时,大师你们都很厉害的。」
  萍姐抱着黑猫无奈一笑,对那小姐说:「那时顶多一屋的鬼,再多也是有限。这现在是整大楼不停涌入的千军万马,我们才几个人?刚才还有几个信别的宗教边骂着我们边跑掉的。」
  段豫奇等人听他们讨论起来,脸色都是越来越差,段豫奇不想曝露自己的能力,再说他除了能看到些怪东西也不算什么战力。先前担心他讲出来极可能製造更多混乱和恐慌,现在有这些平常盛名在外的高人处理也是好的,起码人们有了主要的精神依託。
  这时另一伙人缓慢接近,幽暗中亮起的灯火不多,照亮的范围有限,阿鸣把能夜间摄影的镜头转向那些人,小宾跟一个保鑣把灯照向来者,是个穿白衬衫,打扮朴实的年轻人,他领着一些大楼里的员工过来说:「你们好。我是附近某教会的人,今天带了几个孩子来参观,幸亏孩子们早先走了,我留下来跟朋友叙旧,然后就遇上这次的事。这些人跟我朋友也是信教的,虽然跟你们信仰不同,可是人多力量大,能不能也让我们帮忙?」
  严常欢的表情像哭又像笑,点了点头,但好像心里在说:「你能帮上什么?看起来那么弱。」
  年轻人自报姓名:「我叫蓝可枫,我们会一起祈祷。」
  「噗。」翁惠玫掩嘴,躲在段豫奇身后。蓝姓青年看过来,段豫奇无辜的睁大眼摆手,幸好对方只是温和微笑,又是在仅少数的灯光照明下,这人生得也是斯文俊秀,竟让人恍惚好像看到真的天使一样。
  总之人手变多了,段豫奇他们也果断加入支援,学着怎样念护身咒或帮忙别人。其实段豫奇认为念经念咒也和西方宗教的祈祷类似,都是将精神能量更加专注、纯粹化,让好的更好,或坏的更坏。
  几位老师把工作分配好了,以四楼开始,每层楼由一位老师带领在各处出入口设置结界,接着再巡视所有门墙玻璃,把能用的东西都搜出来,在大楼玻璃帷幕画符咒,或是将一些可疑的地方拿符封起来,比如常年阴暗的空间,比如监控室什么的,反正没有通电那些地方也没用了。
  曾琼灵说要去楼下勘察,如果情况允许的话,尽量把二、三楼也设结界,减少威胁。段豫奇主动提出要护送她,曾琼灵深深看了他一眼,也许是看出了什么而微笑同意,徐钧磊也主动要求跟上他们,因此仅存的保鑣先生自然同行。
  第二大楼的格局和之前电视公司的大楼相近,段豫奇也算瞭解,此外那个灵异节目的主持人严常欢也跟上来,虽然不是新闻部的人,但对楼下环境也颇熟悉。至于其他人就由蓝可枫他们负责照顾,一群人把桌椅杂物搬开,空出一块地方来,大家一起向各自所信仰的神灵祈祷。
  曾琼灵他们走下三楼,严常欢和段豫奇带路走前头,每到一个楼梯口,曾琼灵就从背包里拿出她随身带的盐米和一些防御的护身符,念念有词往虚空某方向拜了拜,掛在高处,然而他们毕竟都没想到摊上这种麻烦,就算是常接触鬼神灵界的人也不可能没事带一堆法器四处跑,曾琼灵背包里能派上用场的东西都尽数分配好并用完,再加上欧阳湖给的符纸,把三楼巡完也差不多耗一个小时以上。
  段豫奇看了下手机时间,十一点四十九分,报完时间,曾琼灵便深吸一口气:「好,目前剩下最后一个逃生口了。等下先做好结界再往二楼探勘,一旦觉得危险立刻跑回来知道吗?」
  眾人应声知道,帮忙打亮灯光方便曾琼灵作业,段豫奇四周环顾,偶尔有些残弱灵体往上逃,但也快净空了,那些灵和底下成精怪的鬼不太相同,都比较无害。他们听到急切的脚步声和喘气声,好几个人往三楼跑,严常欢把灯向楼梯下一照,一个美丽女人和两个西装男仓皇跑上来,女人喊:「救、呼,救命啊,别关门!」
  段豫奇认出女人是谁,徐钧磊也认出来了,张口喊:「珍妮芙,快过来。」徐先生一把拉住女人往楼上带,两个西装男紧跟上,但是一个被徐钧磊给踹下楼,眾人错愕,徐钧磊将大家赶进门里,关上门说:「那个不是。」
  段豫奇跟曾琼灵最先反应过来,徐钧磊的意思是那个被踹的人已经不是人了。就在徐钧磊救下属的当下,瞥见其中一个男的已经变了样子,而且散发恶臭。
  咕嘟。徐先生的保鑣默默吞了一大口的口水,严常欢也开始意识到情况,头皮发麻问:「那现在?」
  徐钧磊问下属:「珍妮芙,楼下和外面是什么情况?」
  珍妮芙带着惊吓过后微抖的声音,强作镇定,却听来更显可怜的回答:「楼,楼、楼下到处都有人跟丧尸一样乱咬人,或是疯狗一样攻击人。而且他们还互相撕咬。我的公事包也拿来砸他们甩不见了,就和乔治、赖瑞一起逃上来,然后刚才乔治就被徐先生你踹下楼。外面……」她想起什么似的,抖得更厉害,勉强站起来被徐钧磊扶着,徐钧磊拍她背安抚,她才艰涩吐出句子:「我进大楼门前,看到大楼里是空荡荡的,一脚踩进来之后景象就都变了。再回头就没有门了。」
  这时赖瑞在一旁补充:「而且,我们进来之前外面是大晴天。」
  眾人惊呆,这真是天堂有路不去走,地狱无门偏闯入,晴天霹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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