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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之三-出宫前夕

  那之后两人的氛围又有了些改变,温采玉完全默许李崢麒对自己的各种亲暱,有的时候他甚至会主动投入李崢麒的怀抱,这让李崢麒是又惊又喜,同时又有些不安。
  反常的温采玉到底在想什么呢?他又在计画着什么?
  温采玉细读着手中的信纸,这是他昨日收到的信,是从夏维世那里捎来的,李崢麒虽然好奇,却又不敢窥探,只等着温采玉主动提起,可过了一天了,这人却还是不断的、反覆的读信,却不曾和他提起隻言片语。
  李崢麒焦急,却又不敢开口,他怕只要开口了,就会惹得温采玉不高兴,因此他只能在温采玉的背后乾瞪眼,却无法有什么作为,但实际上,他看着看着,竟也看着入迷,他望着温采玉的背影,总觉得自己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望着他。
  这个比自己大三岁的男子,年纪轻轻却胸怀大志,不仅仅成为扶持君王的能臣,还是个果断不犹豫的聪明人,从各种角度来看温采玉这个人,绝对会认为他是个不可多见的菁英、天才,可是李崢麒却觉得,温采玉要的不是这些,一切成就名望彷彿不是他的目标,再多权力跟地位,都无法使他冰冷的表情有一丝丝的动容。
  那么这样的一个男子,在功成名就的这个时刻,正想着什么呢?如果李崢麒能替温采玉选择的话,他想选爱情,因为他可以给予温采玉的,就是他那满腔的爱意。要是温采玉渴望着被爱,那他有绝对的信心去爱他。
  怕就怕在他愿意去爱,而温采玉不要他的爱。
  「我的后背有什么好看的呢?」温采玉知道李崢麒喜欢这样默默地注视着自己,他从不喝斥他这样的行为,毕竟他心里是默许了李崢麒的追求,甚至的确考虑过在一切事情平息后接受他的感情,虽然他现在不能太过明显的接受李崢麒,但两人独处时,给点甜头是可以的。温采玉放下信纸,温柔地看向李崢麒。
  「你很好看。」对于温采玉的问题,李崢麒笑着回答。前阵子温采玉终于答应自己,私底下不以君臣之礼互动,两人在这时候是兄弟、是朋友,或者,以后可以是更为亲密的情人,一想至此,他就想傻笑,就想抱着采玉吻上好久好久,最好直到老死。「在想什么呢?」起身凑近,从后头抱住温采玉,李崢麒的唇轻轻地摩娑他的后颈。
  人是贪心的,嚐了些甜头就想得寸进尺,可温采玉没有喝止。
  真好。李崢麒眼波柔情似水,他多高兴温采玉不曾厌恶他屡屡的示爱。
  带有温度的唇轻触自己的肌肤,那是多么令人酥麻的感觉,温采玉的手微握拳,他克制自己的呼吸,尽量冷静道:「最近我想要出宫一趟。」
  「出宫?为什么?」李崢麒有些讶异,自认识温采玉以来,两人几乎形影不离,这是第一次,温采玉主动开口要离开一段时间。「外头有事?」
  「尹岳来信,说是维世有个对象,希望我去看看。」严格算起来,温采玉可以说是夏维世的贵人,所以尹岳在这时刻要温采玉把关夏维世的对象也并无不可。
  这件事情本来也不复杂,看个对象也没什么好难的,但为什么要惊扰到他出马呢?温采玉阅读到末段,才知道整件事最棘手的部分在哪,想起自己之前曾猜测的,能够迷住夏维世的是哪类人后,温采玉顿时眼神变得锐利,他知道自己是该过去关心状况。
  知道温采玉出宫的计画是不会取消的,他留不住他,自己跟上去总行了吧。「那我跟你去。」李崢麒知道温采玉现阶段没有要找爱人的打算,可是他还是会怕,他怕偏偏温采玉就是喜欢上像夏维世那样的英雄,他非得看紧他不可。「你可别拒绝我,我是王,也是时候探查民情。」
  「我也没打算拒绝你。」温采玉没有告诉李崢麒,尹岳在信的末端所提的事情,他没有告诉他,夏维世的新对象便是仇人的儿子。「最近你勤于政事,虽然实权还是在罗氏手上,但我相信你真正君临天下的日子已经不远了。」有他帮助,夺天下之日本就指日可待。
  「如果以后你能够接受我,我还能更努力。」李崢麒就像隻小狗,想要索取温采玉对他的好。「为了得到你的心,要我做什么都愿意。」
  「我不想听。」温采玉不喜欢李崢麒轻易的对自己说爱,他皱着眉头,彷彿刚刚听见了什么不堪入耳的言语。「请你自重。」刻意和李崢麒保持距离就是因为李崢麒的露骨,若他有半分松动,表现出能接受他感情的样子,只怕罗氏会对李崢麒出什么险招。现下让眾人以为李崢麒单恋于他,这样的情形才是最好的。
  单恋不过一厢情愿,罗氏只当李崢麒执迷不悟,等到她除掉自己,再让时间抹去李崢麒对他的爱意与思念即可。
  温采玉嘴角微勾。
  也难为罗氏想的周全,但是偏偏她就是没算到,这样的温采玉仍然捨弃了君君臣臣的固执,愿意在一切事情尘埃落定后和李崢麒长相廝守。
  这是罗氏想不到的,也是温采玉自己也没设想过的。
  意料外的意外,一旦化为自己的杀手鐧,那才真的是击败敌人于无形。
  李崢麒感觉出温采玉的推却并不真切,他鼓起勇气,使力要温采玉转过身看自己,然后倾下身吻住他的双唇。
  温采玉没有推开李崢麒,他知道他想要的是自己,为了让李崢麒可以专心在社稷上,这点甜头是必须的,可是……手覆上李崢麒的背,温采玉感到焦躁。
  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习惯了李崢麒这样的温柔与对待呢?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不是单纯的想要去利用眼前的男子呢?为什么他对他的吻,他不讨厌呢?
  有什么正在逐渐改变,温采玉清楚感受到了。
  一向坚定的想法都能动摇,温采玉不禁苦笑喜欢、爱啊的影响力之大,他尚未喜欢李崢麒入骨,却已为他改变了思想,也许,他比自己想像中的还要更在意李崢麒。
  「过去,我受了不少苦,可是因为有你在身边,我才能一路忍耐过来,现在,你应该奖励奖励我。」李崢麒凑近温采玉的耳旁,他闻着他的发香,沉重的呼吸让采玉微微闪躲,但随即被他加重力道给紧锁在怀里。李崢麒看着温采玉因为自己而微微泛红的耳根,顿时觉得口乾舌燥地舔了舔嘴唇,他轻咬他的耳尖然后吻上,调皮的舌尖顺着耳廓描绘着。
  「这种奖励你也要?」温采玉没料想到李崢麒会这样舔吻自己的耳朵,他有些敏感的想要躲避,可李崢麒力气比他大些,他挣脱不了。
  「只要是温采玉,我都要。」李崢麒正极力克制自己不要拨光温采玉身上的衣物,他这丞相平常就够一板一眼了,若惹火了他,那不是一句「哎呀丞相你好不懂情趣喔」就能带过的事情。
  「适可而止就好。」温采玉的声音有些情慾的嘶哑,他感受到李崢麒身体的变化,可他装作不知道。「再下去,我可不理你了。」
  温采玉不理自己,这种事情发生过一次,本来李崢麒觉得那不是件大事,谁知道温采玉可以把自己忽略到非常乾净的程度,除非情非得已,不然自己在他眼前简直成了空气,那可非常难受啊!说什么李崢麒也不要再遭遇一次。「好好好!」松开对温采玉的禁錮,李崢麒慵懒似的问道:「那么,你所谓的最近,到底是什么时候?」依照李崢麒自己的观念来看,一个人要外出,基本都要准备些东西,加上夏维世的府邸离王宫有段距离,那可不是随便收一收行李就能马上出发的,还要事前规划一下,比如银两有没有带充足、衣物会不会少带了,毕竟天气多变,多注意点也是好事。
  只是李崢麒没有想到,在遇见他之前,温采玉早已有浪跡天崖、四海为家的经验,餐风露宿对他而言就是童年,并不是件难事。
  因此温采玉听见李崢麒的问题时,不由得笑了出声。「不瞒你说,我打算明日一早就走。」
  「啊!?」李崢麒吓得连陶醉在温采玉的笑声里都来不及。「明日一早?这样要我怎么办?」李崢麒外出的经验少之又少,平常跟在温采玉身边本就不缺吃穿,登基后收拾行囊什么的也是随行的人处理,但是那些下人顾忌着他的身分,说什么该有的礼仪都必须有,往往要准备至少一个月才能真正动身外出,用膝盖想也知道明天一早就出发根本不可能。
  「我只好先行出发囉。」温采玉难得的面带微笑,他很喜欢李崢麒孩子气的一面,真实、淘气。
  「不能等等我吗?」李崢麒问道,像个无辜的孩子。
  「不行,我跟尹岳约好了,五天后我就会抵达。」
  「五天!?夏维世的府邸离这里很远耶!」以李崢麒以前的经验来看,那至少要十天才会到。但是李崢麒忘了,自己外出总是需要带一堆侍从,加上又是坐轿子出宫,走的也是大路,自然拖了不少时间,可是温采玉只有一个人以及几个简单的行囊,若是刻意走绕近路的羊肠小径,要五天后到达的确容易。
  「总之,你要不要跟着过来,那是你的事。」温采玉打了个呵欠。「而我要不要等你,那是我的事。」他向李崢麒行了个礼。「我累了,先回去休息。」
  「……你去吧。」李崢麒哭丧着脸目送温采玉离开,随后他赶紧叫来几个比较熟悉的下人过来。
  「大王,这么晚了,有何吩咐?」张公公睡眼惺忪,他实在不明白这个时间,怎么李崢麒还要找他们。
  「快!帮我一起整理行李,我要用最快的速度跟着出宫去。」
  李崢麒只简单的下了道命令,然后和那些共患难的下人们一起通宵熬夜了。
  「大王,这些食物路上也有,不用全带。」
  「大王……不用连黄金也带上路了。」
  「啊……那些衣物太厚重了,大王斟酌带几件就好。」
  「不对不对,大王,这么多鞋子带去了也穿不着的。」
  「大王──」
  温采玉本来想要来李崢麒这边拿遗落下来的外衣,却不经意看到他和几个下人热络讨论外出的样子,不自觉的在门边偷笑起来。
  明明在外头逃亡生活过多年,却还有不食人间烟火的一面;明明都十九岁了,却还像个孩子一样,凡事都需要别人叮嚀操心。
  「这孩子总是这样,一不小心就兴奋过了头。」罗氏不知何时站在温采玉不远处,她似乎不意外门内的骚动。「一个王,却如此不稳重,想必丞相也能理解,为何哀家不把实权交给他了。」罗氏看着温采玉,平淡的表情,眼中却有着怒火。
  温采玉收起笑容,他慎重地看着罗氏,眼前的人不是谁,正是李崢麒的母亲罗氏。
  事实上他这次出宫,打算说服夏维世为李崢麒效力,想要剷除罗氏的势力,夏维世的支持与力量缺一不可。
  「太后也别过于操心,大王的一举一动,我们这些大臣都会帮忙看着的。」罗氏和温采玉在采隐死后正式决裂,但她还不知道温采玉已经在私下和李崢麒有过协议,要协助他成为真正的王,所以还没有积极的攻击温采玉。「当然,大王若能越来越不务正业,自然是好事。」温采玉刻意压低声音,他露出连自己都厌恶至极的,讨好的微笑,只为了不让罗氏对自己表面的忠诚起疑。
  罗氏知道这宫里多的是隔墙之耳,两人的言行举止都被人瞧着,她与温采玉的不合不能放在檯面上,哪怕现下好似两人独处,说话时也要演几分戏,营造美好的上下关係。
  「是吗?那可有劳丞相了。」罗氏端详着温采玉,她似乎在确认着温采玉是否想着剷除自己的势力,可是最后却又像是害怕着什么,躲避了温采玉的注视。「很晚了,听说丞相明早就要出发到夏维世那里去,赶紧歇息吧。」
  「是,太后也请尽早就寝,毕竟──」温采玉看着罗氏的眼神变得越来越冷,那种复杂的情绪在两人之间交流。「采隐不在的夜晚,很难熬的,赶紧入睡,就不会长夜未央了。」
  「你──」
  不等罗氏变脸,温采玉自己识相的赶紧走人,他冷着一张脸,眼底透着对罗氏的恨意。
  「害死了采隐,你还以为天下会是你的吗?」温采玉喃喃自语着。
  他知道,采隐的死自己也要负一点责任,可他是为了大局设想啊,真正推采隐去死的,是下毒的罗氏才对。「采隐死了,我也要你去作陪。」温采玉的眼里满满的都是杀意,比起在李崢麒面前带着的冷冷的表情,也许这时候的采玉,比谁都还像个人。
  罗氏被戳到痛处,表情难看的很,她快步追上温采玉,在他耳边低问道:「铃儿的死,是不是你做的?」
  温采玉停下脚步,他冷笑。「她死不死,与你又有何干?不过就是个给主子扯后腿的野狗。」
  若罗氏还相信着他搬弄是非的说词,那么铃儿的确是扯她后腿的存在,只是不知怎的,罗氏明明对此一无所知,却似乎真的替铃儿的死感到哀慟。「我底下的人在冷宫的古井里捞到她的尸体。」
  看出罗氏露出怜惜的表情,温采玉很不是滋味。「怎么?懂得怜惜身边的人了?」咬牙切齿着,温采玉道:「那你当初怎么还能对采隐痛下毒手?」
  罗氏表情愕然,她连怒气都升不起来,只是看着温采玉气愤地离开。
  呆站在原地,听见门内李崢麒欢乐地要人收拾行李的讨论声,罗氏蹙着眉,随手招来几个信得过的下人,低声耳语几句后,这才动身返回自己的寝宫。
  「难道采隐的死,你就没半点错吗?」
  罗氏走着,嘴里只这么低声重复,语气有怨有恨,还有着复杂的懊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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