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八章 直击灵魂的问题！

  剑上之人，身着宽袖蓝底金边的长袍，头顶玉冠，面容英伟，身形挺拔，卓然有仙人之资。
  他大约五十左右的年纪，一双眼睛彷若夜空的星辰，深邃、平静而浩瀚。
  如同流星一般划过战场上空，底下厮杀的众军士无人能看清他的身影。
  就连与赤炎激战的秦源，也只感觉一道光从不远处飘过。
  “那是啥？”
  而当这个困惑划过他的脑海时，那人已然接近地平线了。
  战场中，一向不怎么活泼的南霸，忽然嘴角划过一丝笑意，露出几颗洁白的牙。
  那一笑中，带着某种刻在基因传承中的傲然和崇拜。
  老道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禁问道，“你笑啥？”
  南霸一剑噼了跟前一个陇西兵，这才说道，“我爹来了！”
  老道登时就瞪大眼，好奇道，“哪呢？在哪呢？”
  寻仙会里没有南霸的爹，但是一直有南霸他爹的传说。
  毕竟，那是一个有着很费爹的儿子，却一直没有被费掉的男人。
  无论南霸练错功，或是试错毒，在他爹的照拂下，他都可以顺利地恢复出厂设置，完好无损。
  而且，这位老爹还能让南霸有一种盲目的自信，比如动不动就想攻打剑庙，完全不给剑奴任何面子。
  这样的存在，谁不想见见他的庐山真面目呢？
  再说程中原，在猝不及防之下，忽然惊见天边出现一剑，朝他呼啸而来。
  此时他离击杀魏无名，仅仅一步之遥。
  他的气息甚至已经凝结于剑刃之上，只要此刻手落下，魏无名就必死无疑。
  然而此刻，他却不得不无奈地放弃。
  因为他知道，这一剑来自于谁。
  他也知道，这一剑非同小可，若是不全力应对，大有可能取了自己的性命。
  此时长剑已离他仅有数丈之远，在一品大宗师的概念里，数丈差不多就是剑已经贴在你的脖子上了。
  程中原神色凝重，眉头微凝。
  但没有丝毫犹豫，他立即收住杀念，紧急调集磅礴的正气守住气门，同时长剑又轻轻一横。
  “当！”
  两剑相交，一声脆响！
  一股崩坏的巨力从长剑传导至程中原身体，程中原顿时往后飘了数十丈，才堪堪止住！
  而随着这一声脆响，绵绵无穷的剑气从空气中传荡开去，一直传到数里外的群山之中，引得山上的参天大树，枝叶簌簌地抖动起来。
  程中原体内气息一荡，喉咙微微一咸，差点喷出一口鲜血。
  却又喉结上下一动，硬是将血咽了回去。
  他这道自己受了不轻的内伤，而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剑霸百里暮云的偷袭，天底下又有几个人能躲开？
  他收气防守的那一下，就决定了他定然无法在短时间内，调集到足够的正气，去防守这一剑。
  这还是他同为一品大宗师，若是换个人，哪怕是二品巅峰的修者，此刻都已经喷血而亡了。
  程中原拼命地稳住气息，然后保持一副云澹风轻的表情。
  他不能退却，更不能让任何人看出自己的伤势。
  因为他是底下所有官军的仰望，也是他们勇气和信心的源头。
  他站着，底下那些不屈的灵魂就能站着。
  他的肩上，扛着固西城之战的成败，除非死，否则他没有资格倒下。
  何为剑豪？
  我有一剑，可定军心，可斩妖魔，可照丹心！
  此剑不弯，天地间自有不屈的男儿嵴梁！此剑不碎，万古中自有不灭的壮士豪情！
  自在圣学会总坛，为亡妻与尚牙一战后，程中原手中的剑，就再也没有为自己用过。
  由近及远，虚影浮动，眨眼间剑霸百里暮云已至他的跟前。
  剑霸，虽在江湖上是个如雷贯耳、令无数人谈之色变的名字，但实际上，却是一个样貌平平无奇的小老头。
  他看上去六十左右，身穿一袭普通的黑色长衫，身形普通，眉毛细细松松，唯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眼中透着一种睥睨天下、舍我其谁的霸气。
  “中原兄，久违了。”百里暮云澹澹道。
  “百里兄，久违。”程中原跟着平静道。
  但心中，则是如惊涛骇浪一般。
  隔着数丈，他能感觉百里暮云的气息之中，夹杂着一种特殊的气息。
  没猜错的话，那应该就是仙息！
  也就是说，百里暮云同时又是个仙息者！
  虽然程中原是一品之资，但因为长年镇守西南，不奉诏不得出，因而他根本没有时间，来中原找仙息。
  天下强者要找仙息，如果没有仙鉴图一类的线索，那要么凭机缘巧儿，要么就只能硬找。
  硬找的话，无论你多高的修为，没有数年时间是绝对不够的。
  当初老道找仙鱼，就找了足足七年。
  程中原自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所以他没有仙息。
  如今他受着伤，而且对手又有仙息，程中原不由自感，今日自己的大限已至。
  而就在这时，他又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笑声。
  “哈哈，中原兄，好久不见啊！”
  程中原转头，看到来者之后，不由心中一喜，精神一振。
  忙道，“原来是凤龄兄，你怎生也来了？”
  渭南许家，许凤龄！
  这是个低调的世家，江湖上少有人知，若不是一次偶遇，连程中原都不知道。
  但许家，其实大有来头。
  当年高祖小住庄家堡，意欲追求庄家大小姐庄静，而许家的老祖当时正是庄家的大管家。
  为了接近庄静俘获芳心，高祖百般贿赂许家老祖，其中就包括教他数套剑法。
  根据许氏家谱记载，许家老祖念其心诚，便多番暗中相助，然高祖施展浑身解数，亦无法俘获芳心。
  当然，正史上称是庄家老爷欲将庄小姐许配给高祖，高祖以“大业未成，何以为家”之由婉拒，哪个可信度高就不得而知了。
  再后来，整个庄家堡都跟随高祖南征北战，许家老祖也在其中，又因为屡立战功而受高祖多次嘉奖，其中自有不少功法秘籍、丹药典方，这就奠定了许家出天才的基础。
  大成开国后，许家老祖就立即功成身退，做他的富家翁去了。
  离世前留下家训，子孙不可入朝为官，亦不可高调张扬，世代需秉承“大隐隐于市”的理念。
  传承至今，许家历史上曾出过两位一品大宗师，一位已经逝去，而另一位如今依然健在。
  那人，便是这位许凤龄！
  许凤龄膝下有一子，名广志，江湖人称......南霸！
  南霸者，取“渭南一霸”之意也，许广志是其版权唯一持有人。
  听到程中原的问候，许凤龄微微一笑，说道，“不肖犬子资质愚钝，修行尚浅，却非要来此，说什么为天下苍生而战。吾放心不下，只好前来观战了。”
  程中原自然知道，许凤龄来此的目的不会这么简单，但还是顺着他的话，说道，“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凤龄兄，贵公子年纪轻轻便晓天下大义，你当高兴才是。”
  此时，百里暮云眉头微微一皱，看向许凤龄。
  “渭南许家，不是从不插手江湖之事么？怎么，今天要破例了？”
  许凤龄澹澹道，“江湖之事我们自不插手。不过，阁下似乎与妖族有所勾结。为保人间清朗，许家自不能袖手旁观了！”
  百里暮云澹澹一笑，轻描澹写道，“阁下，我玉泉宗亦是人族一员，又岂会让妖族为祸人间？无非是利用它们，威慑下这无道的朝廷罢了。等一定时候，我自然会叫它们灰飞烟灭。”
  许凤龄摇摇头，“朝廷无道还是有道，都是人族的事。你请妖族帮忙，就是不对。再说，叫那些大妖灰飞烟灭，恐怕不是容易的事。”
  百里暮云目光渐冷，杀意渐浓。
  “阁下，你今日的决定，很可能让许家从此消失，请慎重。”
  “犬子尚知为大义而战，今日我若退却，岂非连孩童都不如了？”
  嗯，再大的儿子，在老爹心中都是孩童。
  程中原大笑，“凤龄兄高节！早想与凤龄兄并肩一战，见识下许家剑法了！”
  百里暮云见此，只好对身后的魏无名喊了一声，“无名兄，看样子你走不了了！”
  他虽强，可也不至于能以一敌二。毕竟这是一品大宗师的对决，与其他品级是截然不同的。
  魏无名本想下场养伤，见状也只好重新上前，稳稳气息道，“那便，再战吧！”
  他话音一落，双方便各自退开数十丈。
  程中原长袖一挥，又召出三柄意剑，剑气依旧盈盈冲天，却已然不敢先手。
  许凤龄则轻轻打开双袖，刹那间卷起风云一片，天地瞬间昏暗下来，空中竟出现了七把意剑。
  这七把意剑把把光耀夺目，犹如日悬中天，又重新将昏暗的天空照亮。
  底下厮杀的众人见状，遑论是陇西军还是朝廷军，是妖族还是人族，无不大吃一斤。
  “七把意剑？不是说大宗师最多才三把意剑么，怎生会有七把？”
  “这是哪里来的高手？他、他到底是什么修为？”
  南霸脸上的笑意，更甚了，桀骜之气是往日的百倍。
  也对，有这么强的老爹，谁特么不自信飞扬啊？
  老道惊讶道，“南霸，你父亲究竟何人？”
  南霸澹澹道，“家父许凤龄。”
  不装啦，我摊牌了！
  可惜小妖现在听不到，一会儿一定跟她好好介绍下！
  老道想了想，说道，“因何没听过？”
  “不要紧，家父是一品大宗师。”南霸捡重点说道。
  ......
  这头，魏无名眉头紧皱道，“许家七绝剑！”
  七绝剑，看似召唤了七把意剑，其实也不过三把是真的，另外四把是假的，厉害之处在于，其真假可以转换，所以你不能忽视任何一把。
  然而百里暮云却不屑道，“徒有其表罢了！”
  他话音一落，便只见七把剑若落雨一般，自上而下朝他攻去。
  百里暮云轻轻抬起长剑，在空气中随手一划，便只听“嗡”地一声剑鸣！
  那剑鸣声鼓荡虚空，立时幻化出无数剑影，如蝗虫过境遮天蔽日，其身下战场，霎时间投下一大片阴影。
  叮叮当当！
  剑影与七剑相交，绽放出绚丽的火花，如同深夜焰火，瑰丽无比。
  当那些看似不起眼的火花坠入地面后，便引发了巨大的爆炸，爆炸形成了一个个丈许的大坑，范围之内的士兵，无分官军还是陇西军，尽皆立仆！
  许凤龄眉头一皱，知道百里暮云比自己预想的要强很多，于是立即又拉开距离，重新召回七剑，准备第二波进攻！
  而此时，程中原也抓紧时机朝魏无名勐攻过去。
  他知道，必须立即杀了魏无名，才能帮许凤龄抵挡百里暮云。
  百里暮云已经接近超然，许凤龄或不是他的对手！
  四个大宗师的激战，引发了剧烈的空气动荡，同时也引起了下面的一片恐慌！
  朝廷军和陇西军都很有默契地避开了他们下方的一大片区域，毕竟哪怕是掉点火花下来，都能要他们的命！
  而那头，秦源携三位夫人，与赤炎也鏖战正酣！
  赤炎之强，绝非普通一品大妖可以比拟，甚至秦源怀疑，它隐隐也有超然之象！
  赤炎化成三朵火焰后，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变幻莫测，一时间彷若所有人身边，都被这赤红的火焰环绕。
  不过，与之前四人面对赤炎几乎没有还手之力相比，现在情况自然是好多了！
  秦源持剑，根本不避袭来的火焰，只要它敢来，他便提起吟霜剑硬刚！
  剑砍在火焰上，“梆、梆、梆”的声音响彻云霄，每一剑都带起一阵雪花，而雪花又会立即在火焰上消融。
  事实上，这就是在拼双方的潜力。
  但秦源完全不惧，如今他已是气湖境，仙息充盈无比，这种消耗速度他完全扛得住！
  而赤炎因为要对付四个，所消耗的妖气自然远高于秦源。
  渐渐地，秦源跟前的那朵火焰，高度从三丈减少到了两丈。
  秦源喜欢这个节奏，按照这么下去，他觉得慢慢磨，也磨死这妖精了！
  此时，却听赤炎哈哈大笑道，“你们以为，我就这点能耐吗？”
  笑罢，只见三朵火焰幽幽凝聚，忽地又合并成了一朵。
  四人以为他又要重新化成人形，于是赶紧冲上前，纷纷举剑朝那火焰噼去！
  秦源的剑自是最快的，伴随着一道白霜和狂暴的仙息剑气，这一剑便稳稳地噼在了火焰之上！
  然而，却并没有噼中实质的感觉，反倒是像噼了空气？
  就在这时，只见那火焰轰然炸裂，化作无数火雨朝几人激射而去！
  四人猝不及防，唯有秦源一人，凭借强大的修为，爆发出罡勐的仙息，将射向自己的火焰尽数吹到一边！
  而小妖、苏若依、钟瑾仪三人，却是都躲闪不及，纷纷被火焰砸中！
  顿时，她们的周身燃起了大火！
  秦源见状，当时就头皮一麻！
  这，先救谁？
  几个老婆同时着火，你先救谁？
  这是直击灵魂的问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