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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诚则灵

  太子不能确定:“大概可以用吧。”
  “南怀仁死六七年了。”石舜华道, “准噶尔那边的事是在他死前平定的。噶尔丹死后, 火器就没再也没用过, 妾身觉得都该生锈了。”
  太子转向她:“你是不是又听到什么风声?”
  “没有。”石舜华道, “咱们做饭的锅三个月不用就生锈, 妾身是凭这一点猜的。”
  太子抓了抓额头:“孤改天去看看。”抬头发现小儿子盯着他, “弘晅, 竖着耳朵听什么呢?”
  “阿玛也有不知道的事?”小孩十分好奇。
  太子:“你阿玛我是人,不是神,不可能事事都知道。对了, 以后你皇玛法再问孤和你额娘的事,要说不知道。”
  “不告诉皇玛法?”小孩问。
  石舜华:“我和你阿玛经常讲笑话,你全告诉你皇玛法, 他不知道我们说笑话, 会和你一样把笑话当成真,所以你什么都别说。”
  “好的。”小孩晃两下脑袋, “额娘, 今天好热。”
  石舜华扯扯嘴角, 瞥他一眼:“你皇玛法那里有冰, 热不着你, 吃了饭你阿玛送你过去。”
  饭后,十一皇子来了。
  弘晅大乐:“阿玛, 快忙去吧。”
  “张起麟,亲自把他送到汗阿玛手上。”太子道, “你以为孤没工夫送你, 就不用去了?”
  十一皇子捏两下小孩的脸:“跟你阿玛说,你还小,六岁再读书习字也不晚。”
  “十一叔,你帮我说啊。”小孩抬头望着他,“求求你啦,十一叔。”
  十一皇子噎住:“太子二哥,你这个儿子早慧,这么聪明的小脑袋瓜,一天只学两个时辰可惜了,得让他学四个时辰。”
  小孩从十一皇子脚上跑过去,直奔清溪书屋。
  十一皇子倒抽一口气,盯着小孩的背影,忍不住说:“这不吃亏的性子到底像谁啊。”话音落下,转向太子。
  太子白他一眼,转身往书房去:“像你二嫂。”边走边问,“找孤何事?”
  “您以前跟弟弟说的事,我交代下去,早前传来消息,我忘了跟你说。”十一皇子道,“汾州府的确不适合种庄稼,但适合种核桃、大枣、地蛋、山药。我派过去的人还说,地蛋秧可以喂牲口。我已经买三百亩地,如今也已种上地蛋,只是还没跟汗阿玛提这事。”
  太子肯定道:“想让孤出面替你说?”
  十一皇子不太好意思:“您了解汗阿玛,不喜欢咱们与民争利。当初九哥养蒙古牛,他就有点不大高兴。九哥跟他说没银子用,汗阿玛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要是知道我买地,还不得把我骂的不知道我额娘是谁。”
  “请的长工是当地百姓?”太子问。
  十一皇子:“是的。其实那边的百姓也有种过地蛋和山药,但卖不出去,又吃不惯洋玩意,就没再种。我的人跟他们说,出钱请他们干活,把我的地当成自家的地伺候,就允许他们一起种山药、地蛋,赶明儿跟我们一起卖。”
  “结果呢?”太子问。
  十一皇子道:“本来可以买四五百亩,有些百姓一听我的人这么说,就不愿意卖地了。只买三百亩。十二弟买两百亩,还分得很零散。听说有几块地什么都不能种。两百亩地保守估计,一年也就赚六七十两银子。说实话,还不够塞牙缝的呢。”
  “那几块地树也不能种?”太子问。
  十一皇子楞了一下:“什么?您,您的意思在田地里种树?”
  “地荒着也是荒着,即便种最不值钱的树,过几年长大了,树干也能卖给棺材铺,树枝也能当柴火卖。”太子道,“看不上这一点钱?”
  十一皇子连连摇头:“我们根本没想过在田里种树。”
  “枣树、核桃树都能种,杨树、槐树不能种?”太子道,“说起来,孤前些天还吃过洋槐花。没想到味道挺好。”
  十一皇子不禁眨了一下眼:“就那个白花花的槐花?太子二哥,我的哥啊,您可是太子。”
  “御花园有颗槐树,你嫂子领着暖暖和晗晗放风筝时看到就命奴才弄一点。”太子道,“孤也没想过那东西可以吃,和在面里蒸熟,淋点芝麻油,甜中带香挺不错的。
  “孤听张起麟说,他小时候每逢槐花盛开的时候都会去弄槐花,一时吃不完,就晒干留着冬天没菜的时候吃。”
  十一皇子啧一声:“太子二哥,赶明儿你一准是个明君。”
  “你什么意思?老十一。”太子拧眉,“讽刺孤呢?”
  十一皇子连连摇头:“绝对没有。您以前就像那天山雪莲,没有一点人气。大婚后您身上不但多了人气,如今还多出烟火气。比起以前弟弟更喜欢现在的你。不过,说正事,汗阿玛那里就拜托您了。”
  “你自己去说。”太子道,“跟汗阿玛说请当地百姓种地,百姓多一份进项,日后还能带着百姓把东西卖出去,汗阿玛听到这两样非但不生气,还会夸你。”
  十一皇子将信将疑:“汗阿玛不会骂我抢百姓的地?”
  “不会。”太子说着话,往四周看了看,见没外人,“除非老糊涂了。”
  十一皇子“扑哧”笑出声:“您这话可别让他听见。”
  “孤又不傻。”太子道,“你八哥那边呢?”
  十一皇子深深吸了一口气:“我八哥是个干大事的人。”
  “说人话。”太子瞪他一眼。
  十一皇子:“我们那天商量着不能种庄稼就种树,八哥就盯上各种果树。上个月听九哥说,他在陕北弄四百亩地,其中三百亩放着没动,一百亩全种阿月浑子。九哥还说如果能结果,赶明儿那四百亩地全种阿月浑子。”
  “种活了?”太子忙问。
  十一皇子:“不清楚。瞧着八哥不愁不急,应该没大事。阿月浑子在京城卖的可贵了。太子二哥,您说说这人跟人怎么就差这么多的。我只想着种地蛋,他想着种那玩意。”
  “所以他是你八哥。”太子也挺意外,“你九哥也跟着种了?”
  十一皇子:“树苗太贵,九哥怕打水漂,和十哥种的不多,也就几十亩。”
  “跟着老八学其他的地都荒在那里?”太子皱眉,“孤叫你们去干什么的?”
  十一皇子:“我和十二弟的地没荒。您还叫懂农事的人过去,在那边呆了一个多月什么都没琢磨出来,能在地里种地蛋和山药,还是当地百姓提醒呢。”
  “那些人孤早晚得收拾干净了。”太子咬着后槽牙,“还有事吗?”
  十一皇子笑道:“一点小事。听说二嫂要带弘晅去龙泉寺——”
  “你福晋要去?”太子打断他的话。
  十一皇子晃一下手指:“我的那个嫡子也该种痘了,求菩萨保佑他平平安安,顺顺利利过去。”
  “种痘这事孤改天得跟太医院说说,想个稳妥的法子。”太子说着叹了一口气,“赶明儿我跟你二嫂说一声。如今天热,早着呢。”
  十一皇子:“我也是怕忙起来给忘了。”
  八月二十五,上午,天气晴朗,微风和煦,石舜华抱着小儿子下车,耳边传来一阵欢呼声。
  “额娘?”弘晅下意识抱紧石舜华的脖子。
  石舜华转过身,就看到大门外两旁全是百姓,拍拍弘晅的背:“别怕。”转身问,“方丈,那边是怎么回事?”
  龙泉寺方丈笑着说:“前天我们寺里贴出告示修整三天,附近百姓就猜这几日有贵人到。百姓不知您过来,这几天没事就在门外盯着。昨儿上午的人比今天还要多。”
  “是来看我额娘吗?”弘晅好奇地问。
  方丈:“百姓是想看见太子妃。”
  “为什么?”嫁进皇家没几年的十一福晋不懂,很是好奇地问。
  方丈笑道:“太子妃第一次来上香的时候,附近百姓知道了,第二天都跑来拜太子妃拜的菩萨。有许多香客回去就生个孩子,便认为本寺的菩萨灵。到后来百姓一看到告示,就来确定是不是太子妃来上香,如果是太子妃,她们明日就过来。”
  “难道因为二嫂拜过的菩萨特别灵?”十一福晋忙问。
  石舜华摇头:“打个比方,平时龙泉寺每日接待是个女施主,我来后的第二天接待一百个,十个里面有一个怀孕,百姓会觉得巧合。一百个里面有十个,百姓一想到十来个有孕,就觉得菩萨很灵。大师,是不是这个原因?”
  方丈颔首:“太子妃所言极是。”
  “那龙泉寺的菩萨到底灵不灵?”十一福晋迷糊了。
  石舜华:“心诚则灵。”
  方丈张了张嘴,准备的长篇大论咽了回去,忍不住看石舜华一眼,感慨道:“心诚则灵。”
  “听说你今儿被很多人围着险些出不来?”太子一听石舜华回来,就扔下政务跑回毓庆宫,“顺天府派人把你解救出来的?”
  石舜华拿掉发簪:“这么不靠谱的话您也信。”
  “搁别人孤自是不信,换做是你,孤不得不相信。”太子好奇,“老八的福晋没跟你一块去?”
  石舜华不懂:“她跟我做什么?”
  “求子啊。”太子脱口而出。
  石舜华冷笑一声:“自己不能生还拦着不准别人生,她去拜菩萨,菩萨也不会搭理他。”
  “什么意思?”太子一脸好奇。
  石舜华看他一眼:“爷今儿没事?怎么突然对八弟的事这么好奇?”
  “你以前不是说火器的事么,孤跟九弟说,带几个火器以防不测。”太子道,“孤又跟他说,瞧着别生锈。九弟当时一副看傻子似的看着孤,就差没明说火器怎么可能生锈。
  “他从火器营回来就跟孤说,真有个炮生锈。问孤怎么知道,孤说很久没用就生锈了。九弟当时问孤,那怎么办?孤跟他说不方便出面,叫他自己解决。
  “三天后八弟奏禀汗阿玛,火器营的大小官,连兵部尚书都没落下,全被他弹劾了。有理有据,引据经典,一个人舌战七八人,汗阿玛都被他给惊到了。”
  石舜华不信:“这不是八弟的作风。是不是你授意的?”
  “不是!”太子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石舜华:“四弟?”
  “你怎么知道?!”太子吃惊道。
  石舜华:“没人在八弟跟前敲边鼓,八弟不会出这个头,还一下子得罪整个兵部。”
  “下了早朝,汗阿玛把我们全叫去乾清宫,开口就问八弟是谁的主意。”太子道,“八弟说是他自己。汗阿玛接着就问孤和老四。”
  石舜华:“妾身都能看得出来,汗阿玛肯定能猜得出来,他年龄大了,但没糊涂。这和老八的福晋去不去上香有什么关系?”
  “孤关心他,随口一问。”太子本想跟石舜华说,他这个弟弟日后可为贤王,不想看到他的贤王弟弟连个嫡子都没有,“你刚才说老八的福晋怎么回事?”
  石舜华:“听四弟妹说八弟府上有个侧福晋怀了,两个月流掉了。老八的那两个侧福晋又不是没生过孩子,身体也没毛病,孩子突然掉了,你不觉得奇怪?”
  “这个女人够作孽的。”太子颇为鄙视,“老八知道?”
  石舜华:“知道也不能休妻,不如装不知道。哎,正说着,你干什么去?”
  “一点小事。”太子到前殿就使孙河去找十四皇子胤祯。
  胤祯如今十七岁,和胤祥同样住在宫里,不同的是胤祥跟着兄长们办差,胤祯还没什么正儿八经的事。
  胤禩和胤禟等人买地种果树一事,胤祯是知道的,可他没出宫,身边用得着的人除了嬷嬷就是几个一直伺候他的太监,纵然想参一份也找不出个跑腿的人。
  乌雅氏一族倒是有不少人,可这事是太子牵的头,乌雅氏一族都快恨死太子妃了,胤祯怕他们知道后找人捣乱,坏了太子的事,连累百姓跟着受苦,于是就没跟着掺和。
  可是整日无所事事,胤祯都快闲出病了。一听太子找他,精神大振,麻溜跑过来,还没进门就问:“太子二哥有何吩咐?”
  “帮孤查几个人。”太子道,“玛尔珲几兄弟。”
  胤祯愣了愣,没反应过来:“安亲王的儿子玛尔珲?八嫂的舅舅?他,他怎么得罪您了?”
  “孤一直看他们不顺眼,这个理由如何?”太子问。
  胤祯:“搁别人我会觉得他吃饱了撑得。搁您身上,这个理由就足够了。不过,太子二哥,您儿子这会儿在乾清宫跟着汗阿玛读书习字,送往乾清宫的奏折都在你案几上,您确定您能腾出手收拾玛尔珲?”
  “十四,孤以前跟老八说过,孤不喜欢太聪明的人。”太子道。
  胤祯肯定道:“八嫂惹二嫂生气了?”
  “跟你二嫂没关系。”太子道,“别一有什么事就往你二嫂身上想。她没这么闲。”
  胤祯打量他一番:“真是因为你看玛尔珲不顺眼?”
  太子点了点头:“当初你八哥和郭络罗氏吵架,孤把玛尔珲叫过去,从那天起孤就看他不顺眼。只是以前孤瞧着汗阿玛对安亲王一家挺好,如今快不记得他们家,才准备收拾他。”
  “我就说您不会无缘无故整治玛尔珲。”胤祯瞥他一眼,“顺便为自己铺路?”
  太子摆手:“汗阿玛没一点那个意思,别乱说。”
  胤祯以前以为康熙打算立弘晏或者弘曜,如今经常能听到身边奴才说,乾清宫的太监又去东宫接五阿哥,胤祯断定要不了多久弘晅就会成为太孙。如今康熙又放权给太子,胤祯觉得立太孙之日,就是他爹退位之日,也是太子登基之时。
  只是太子不急不躁,没见他召见亲信,也没跟他们兄弟透露些什么,胤祯看不懂:“难不成汗阿玛这次放权只是试探你?”
  “可能。”太子吐出两个字。
  胤祯睁大眼:“汗阿玛,汗阿玛想什么呢?您都当三十年太子了。”
  “孤又不是第一个当三十年太子的人。”太子浑不在意。
  胤祯往四周看了看,小声地说:“可是历史上那些当三十多年太子的没有一个好下场啊。我的二哥,趁着汗阿玛有这个意思,提醒他一下,把这事坐实了。”
  “万一汗阿玛过几天反悔呢?”太子笑眯眯的看着他问。
  胤祯拉张椅子坐下:“他反悔也没用。”顿了顿,“二哥若是怕汗阿玛反悔,趁机把他的那些心腹拔掉就是。”
  “理由呢?”太子问。
  胤祯啧一声:“还用什么理由。文武百官干净的寥寥无几,有的弄权,有的贪钱,有的喜欢美人儿,一查一个准,只要您敢动。”
  “你别怂恿孤犯错。”太子道,“三十年都等了,再等三十年孤也等得起。”
  胤祯:“你确定你的身体还能再等三十年?”
  太子噎住:“霍林,送客!”
  “开玩笑,开玩笑。”胤祯道,“我们看到汗阿玛放权,也在私底下说过,等着你上来带着兄弟们大干一场。”
  太子呼吸一窒:“孤没听明白。”
  “太子二哥,这就没意思了啊。”胤祯道,“弟弟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您还跟弟弟装糊涂呢?”
  太子:“孤确实不知道你们打算干什么。”
  “你真没发现,汗阿玛近几年越来越心慈手软?”胤祯压低声音,“说好听点仁厚,说难听点就是有点昏庸了。”
  啪!
  太子手边的扇子打到胤祯锃亮的脑门上。
  胤祯反射性捂住,不敢置信瞪大眼:“太子二哥,我为你好,你还打我?!”
  “打你的胆大包天。”太子瞪着他说,“孤当没听见。再让孤听见一次,孤还打你。闲着没事赶紧去办孤交代你的事。”
  胤祯哼一声,起身走人。到门口碰到石舜华,笑着跑过去:“二嫂,去东院啊。”
  “你笑的真假。”石舜华道,“有事找我?”
  胤祯:“没有。许久不见二嫂,就是觉得二嫂又漂亮了。”
  “直接说什么事。”石舜华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
  胤祯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摸摸额头:“你看,太子二哥打的。”
  “去金银楼挑个扳指,就说我送你的。”石舜华开口道。
  胤祯一喜:“谢谢二嫂。”当天下午就跑去金银楼挑玉扳指。不过,也没忘记找人查安亲王一脉。
  康熙以前对安亲王一脉十分优厚,为了安抚安亲王一脉还把郭络罗氏这个孤女嫁给胤禩。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安亲王一脉的有些子弟便仗着康熙恩宠,近些年行事愈发猖狂。
  胤祯知道玛尔珲不太好动,又怕打草惊蛇,便没直接查玛尔珲兄弟,更何况这几人还是索额图的外甥。
  于是胤祯就挑软柿子,事实上还是软柿子好捏,没费多大力气就查出一叠有用的东西。
  九月十三,胤祯带着东西去东宫:“太子二哥,有几人跟赫舍里一族交往甚密,你动安亲王府的人,可能会自断筋骨。”
  “假如你身上得了疮,太医说要想根治必须割掉一块好肉,你是治还是不治?”太子反问。
  胤祯提醒道:“您身上可不止这一个疮。再过几年很有可能千疮百孔。”
  “不需要你提醒。”太子没好气道,“孤知道孤在做什么。”
  胤祯笑道:“瞧您急的。我原本以为你是真看玛尔珲不顺眼,后来想起你跟我说的话,您不知道汗阿玛放权是故意还是真有此意,干脆挑个不顺眼的试探汗阿玛?太子二哥,我猜对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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