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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奉阴违

  弘晅张了张嘴:“那, 那咋办啊?”
  “找你几个哥哥帮忙。”石舜华说。
  “对呀, 我咋没想到呢。”小孩懊恼, “额娘好厉害啊。皇玛法再吓唬我, 我就去找大哥、二哥、三哥和四哥。”
  石舜华看两个大儿子一眼, 见他们微微皱眉, 若有所思的样子, 便没出言打扰,而是把小儿子拉到身边:“我听你三哥说,你一路上非常不听话。走之前我怎么跟你说的?”
  “我不想跟皇玛法去江南。”小孩瘪瘪嘴, “是你要我去的。”
  石舜华不解:“当时跟你说的时候,你不是挺高兴吗?”
  “刚开始是挺高兴,在路上呆几天不见你和阿玛险些哭鼻子。”弘晏道, “谁跟他说话都爱答不理。要不说您跟我说, 不听话尽管揍他,他能上天。”
  小孩转向弘晏:“我才没有。”
  “嗯, 你是没上天, 皇玛法险些被你气上天。”弘晏瞥他一眼, 继续跟石舜华说, “我跟他说好几次皇玛法是长辈, 说话不能太直接,要给皇玛法留些面子, 他就是不听。得亏皇玛法不跟他计较,要是跟他计较, 腿都给他打断了。”
  石舜华捏了捏儿子的小脸:“你们那么多兄弟, 皇玛法最疼你,为什么不想和皇玛法在一块?”
  “皇玛法对阿玛不好。”小孩脱口而出。
  石舜华颇为意外的挑了挑眉:“乾清宫有什么好东西都往咱们这边送,这样还不好,怎么才叫好?”
  “皇玛法叫阿玛干活。”小孩掰着手指,闷闷道,“阿玛天天干活。”
  石舜华:“你阿玛不干活,皇玛法就得做事,他就没工夫教你读书习字啊。这些你是知道的。”
  “才不是呢。”小孩哼一声,“皇玛法天天玩。”
  石舜华看向两个大儿子:“怎么回事?”
  “皇玛法是天天玩。”弘晏不太好意思说,“在苏州的时候,上午在虎丘,下午就乘车去太湖,在船上用过饭,陪坐的官员就叫来评弹,他都睡着了,还没散呢。先前在杭州的时候差不多。后来拐到扬州,也差不多是这样。而且,而且还有不少女人,儿子就碰到过一次。”
  石舜华轻笑一声,然后问:“只有这些?”
  “才不是呢。”小孩道,“有个人问皇玛法,皇上,啥时候回去。皇玛法说,不着急,再过些日子。”
  石舜华好笑:“你皇玛法是不是还说,有太子在京城,什么时候回去都没关系?”
  小孩点了点头:“额娘,别叫皇玛法教我好不好?”
  石舜华弯腰把他抱到腿上:“不知足的小鬼。你大伯和三叔家的哥哥们见你们皇玛法一面都高兴得不得了,只有你,亲自教你还嫌弃这嫌弃那。你这小懒货,也不怕折寿。”
  “叫阿玛教我啊。”弘晅搂着石舜华的脖子,撒娇道,“额娘,我听阿玛的话。”
  石舜华真不想说:“你敢不听你阿玛的话吗?”
  小孩噎了一下,拿头撞石舜华的肩膀:“我不喜欢额娘了。”
  “不喜欢我别腻歪在我怀里。”石舜华作势松开他。小孩紧紧抱住石舜华的脖子。
  石舜华无语又好笑:“你啊,身在福中不知福。”
  “可是,人家就不想去皇玛法那边么。”小孩哼哼唧唧道,“天天叫阿玛干活,他自个天天玩。”
  石舜华笑道:“你皇玛法没日没夜做了四十四年,儿子长大了,终于能松快几天,孙子不愿意叫他休息,这可是大不孝啊。”
  “额娘不说我都没意识到。”弘曜惊讶,“皇玛法五十有二了。”
  石舜华:“可不是么。搁在普通人家,正是含饴弄孙的年龄。”
  “额娘说啥?”小孩没听明白。
  石舜华解释道:“你皇玛法年龄很大了,不能再干活,只能领着你到处玩。”
  “才不是呢。”小孩撇撇嘴,“张大人说汗阿玛龙马精神。我问过嬷嬷,嬷嬷说龙马精神就是很厉害的意思。”
  石舜华看向弘晏:“哪个张大人?”
  “河道总督张鹏翮。”弘晏道,“皇玛法见张大人时,我们仨都在。皇玛法说这次南巡可能是最后一次,张大人说的这句。”
  石舜华问:“你阿玛说过的那个大清廉吏张鹏翮?”
  “是的。”弘晏道,“我原本以为是个挺迂腐的人,没想到一点也不清高古板。”
  石舜华:“这才是真正的能吏。像早年的刘不语,看起来正直清廉,敢于直谏,实则沽名钓誉的伪君子罢了。”
  “我们听八叔说过刘不语。”弘晏道,“八叔说刘不语被查,是额娘您在后面推波助澜?”
  石舜华笑道;“没有的事。他们一贯喜欢往我身上想。弘晅,你不想阿玛帮皇玛法做事,等你阿玛像皇玛法这么大年龄,你是不是也不帮你阿玛做事?”
  “我会帮阿玛的。”小孩想也没想。
  石舜华又问:“你在京城做事,我和你阿玛出去玩,你也不生气?”
  “不生气。”小孩脱口而出。
  石舜华:“所以你更没理由阻止了啊。你是你阿玛的儿子,你阿玛也是他阿玛的儿子。”
  “我,我不讨厌他了。”小孩想了一会儿才决定下来。
  石舜华好笑:“真是为难你了。”
  “不讨厌谁?”太子看到小儿子很是认真的样子,“跟谁闹别扭了?”
  石舜华:“和你阿玛。”随即把小孩刚才说的话讲给太子听,然后又递给他一张纸,“汗阿玛说,以后都不带弘晅出去。要是再忍不住带他出去,弘晅叫他做什么他做什么。”
  “这小子还给记下了。”太子好笑,“你可真是个小心眼。弘晏、弘曜,带弟弟妹妹出去玩会儿,我和你额娘商量点事。”说着话把腻歪在石舜华怀里的小孩抱下来。
  石舜华看着太子阿鼓和阿阮全赶出去,小声问:“出什么事了?”
  “孤先前听到个流言,本来以为是假的,后来派人去查,才确定确有其事。”太子道,“罗马的教化王颁布几个规定,所有在大清的天主教徒一律不得拜祭孔子,甚至在旁边观看拜祭典礼都不行。
  “还有一条是大清的天主教徒不得祭拜自己的祖先,扫墓上坟也不行。孤把这事说给汗阿玛听,汗阿玛不信,要派人去罗马问个清楚。俄人那边的事还没弄清楚,汗阿玛非要派人出海,孤说得口干舌燥都没劝下来。”
  石舜华:“爷其实心里已有主意了吧?”
  “你怎么看出来的?”太子很意外。
  石舜华:“爷并不是很着急啊。”
  “罗马的教化王远在罗马,而且又不是罗马的皇。”太子道,“咱们大清信那个天主教的人就算祭拜孔子,祭拜自己的祖先,他也不知道。即便有一日罗马的教化王来了,把他丢在海里,罗马的国王也不能拿咱们怎么着,真没必要派人过去问个清楚。”
  石舜华问:“如果汗阿玛执意派人过去呢?”
  “孤是这么想的,南海那边岛屿众多,叫他们在那边呆个一年半载或者三年五载的再回来。”太子道。
  石舜华颇为意外:“回来怎么说?”
  “罗马的教化王对他们很是无理,险些没能回来。”太子道,“汗阿玛若是不信,大不了再找几个人教会他们洋文。”
  石舜华不禁扶额:“爷,您这是阳奉阴违,一旦被查出来就是欺君之罪。”
  “孤身上已经背一条欺君之罪。”太子指着石舜华的脸,“虱多不痒,不差这一条。”
  石舜华:“随便你。”
  “孤还没说完。”太子道,“你庄子上那么多洋人,肯定也有天主教徒,孤担心回去之后就不再回来。所以就想把他们当成大清的子民,给他们田地,让他们把这里当成家,西洋那边就像你们女人的娘家。”
  石舜华摇头:“这么大的事别跟妾身商议,汗阿玛那边如果同意了,妾身没有任何意见。洋人回去把西洋的东西带回来,获益的是金玉满堂四家商号。”
  “不不不,这样一来他们就不归你管了。”太子提醒道。
  石舜华点头:“那些洋人知道该跟谁交好,妾身不担心他们以后会找别人。”
  “既然这样孤就向汗阿玛禀报。”太子说着话,见石舜华再次点头,便去乾清宫。
  五月底,康熙派往罗马的官员抵达天津卫,从天津卫坐船前往罗马。然而,船只到南海最南端的小岛上停下来。
  几位官员和几个同行的洋人十分诧异,便问船员怎么不走了。话音落下没多久,没得到答案的几人就看到岛上多出一群人,。
  前往罗马的官员面面相觑,不明白到底怎么一会儿事。而他们也没疑惑太久,船员就跟他们说,大清不禁止崇奉儒家的人信奉天主教,罗马归化王却不准天主教徒崇奉儒家,还不准祭祖,实在是心胸狭隘,他们此去罗马极有可能回不来。
  太子殿下不想他们白白丢掉性命,便让他们在岛上过三五年再回去。随后又跟他们说,岛上这些人是在海上捕鱼的八旗子弟,都是京城人士。
  康熙指派去罗马的官员的确不想去罗马,上面有太子担着,岛上还都是自己人,几人便同意住下。可是和他们同去罗马的几个洋人不乐意,非闹着要去。
  船员劝说无果就打算给太子去信,询问太子该怎么办。然而,第二天早上,几个洋人全部消失了。
  几名官员怕洋人出海去京城告密,一看人不见了,立马命船员开船去追。在海上讨生活的八旗子弟不得不说,那几个洋人被他们扔海里喂鱼了。
  此话一出,几个官员一阵后怕,而送他们过来的船员更是吓得不轻,本来还想着偷偷回家看看,顿时不敢再说一句,主动把船交出来。
  这群八旗子弟见状,笑了笑:“你们想去罗马也行,我们不拦着你。”
  “不不不,我们不去。”船员和几名官员都知道太子是为他们好。不知好歹的下场就会和那几个给他们指路的洋人一样,还不想死的一众人老老实实呆在岛上,一呆就是三年。
  三年后回到京城,故意把自己弄成野人的几人见着康熙就哭,大骂罗马教化王目中无人。不忘告诉康熙,教化王就相当于大清的典仪官。
  康熙一直以为教化王在罗马不是王,也相当于大清的亲王。听他派出去的人说只是罗马的典仪官,顿时怒不可遏。要不是太子拦着,他得把所有信天主教的洋人驱逐出去。
  不过,这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前往罗马的一行人在南海安顿好,太子就盯着俄人那边的动静。
  七月中,太子一家随康熙前往畅春园避暑,没过几日,收到边关传来的消息,俄人越界杀人。
  太子早已看出俄人不安分,对此一点也不意外,反倒是康熙因俄人背信弃义,不顾《尼布楚条约》而大发雷霆。
  太子趁机向康熙提议,屯兵边境。可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遭到文臣和宗室强烈反对,不少武将也提议先由理藩院出面向尼布楚官员问个清楚。
  “问不问结果都一样。”正当太子准备再次向康熙谏言时,九皇子胤禟出列,“汗阿玛,儿臣会俄文,儿臣想去边关当面问个清楚。”
  太子诧异:“九弟,你——”
  “这事由理藩院致函,尼布楚那边肯定推得干干净净。”胤禟道,“他们可以说边关百姓喝醉了,才越过边境,顺手杀了大清的百姓。或者天黑没看见,误伤。
  “最后再不痛不痒道个歉,咱们不接受道歉,反而显得斤斤计较。接受道歉,这事就了了。可是这样一来,他们下次还会这样做。我到那边也不跟他们废话,杀人偿命,他们下次就不敢了。”
  康熙摆手:“别慌,先让理藩院问问。”
  “汗阿玛,理藩院致函没用的。”胤禟道,“儿臣学俄文的时候听俄人说过,他们那边的人善斗,只有把他们打怕了,他们才会服气。致函谴责对他们来说不痛不痒。”
  八贝勒胤禩出列:“汗阿玛,儿臣也觉得理藩院致函没多大用。儿臣愿和九弟一同前往。”
  “儿臣也愿随九哥一同前往尼布楚。”十三皇子胤祥跟着站出来。
  太子后退两步,回到他自己的位子上,想了想,瞥身后的胤禔一眼——找孤的麻烦都没你积极,俄人欺负到家门口了,不见你出头。怂货!
  胤禔脑袋里翁一声,两步站出来:“汗阿玛,儿臣愿带兵前往!”
  康熙猛地抬起头:“胤禔,你说什么?”
  胤禔瞬间清醒,身后传来一声嗤笑。
  “噶尔臧和格日乐图欺负三妹和五妹,您不过是往那边增一点兵,你们就恨不得把三妹和五妹供起来。”胤禔道,“儿臣觉得这次大可学上次,屯兵边关,吓唬吓唬俄人。”
  胤禩看得很清楚,他的大哥是被二哥给激出来的,便说:“儿臣附议。”顿了顿,“也可当做是一次练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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