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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回宫

  阿笙问:“爷如果问起今天的事,奴婢该怎么回?”
  “爷嘴上说把毓庆宫交给我,但他不会信我,毕竟咱们昨儿才来。你别多嘴,叫张起麟讲给爷听。”石舜华边往里走边说:“张起麟是爷的心腹,他的话爷不会有所怀疑。对了,燕窝粥好了吗?”
  “还得两个时辰。”阿笙道:“大阿哥早上没怎么吃东西,晌午再不吃可不行。”
  石舜华道:“煮点大米粥,再蒸一碗鸡蛋羹。大阿哥脾弱,告诉程嬷嬷,一次别给他吃太多,多喂几次。”
  “大阿哥的生母是李侧福晋,您这么用心干么?奴婢真想不明白。”阿笙道:“以前在家,你叫两个姨娘好生照看二姑娘和三姑娘,奴婢懂,二姑娘和三姑娘将来嫁的好,大爷和二爷也多一份助力。大阿哥日后有出息,对您和小世子可不利。”
  石舜华笑道:“大阿哥看起来和二阿哥差不多大,但他三周岁了,已懂人事。生母待他不好,嫡母关心他,你觉得大阿哥以后跟谁亲?”
  “这……”阿笙顿时犹豫了,“按理说该跟你亲。可是李侧福晋是他生母,也住在院里,日后想把大阿哥的心哄回去很容易的。”
  石舜华又问:“四阿哥跟谁亲?”
  “佟皇后。”阿笙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石舜华:“那不就结了。再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生恩大还是养恩大?”
  “这,您这不是为难奴婢么。”阿笙皱眉道:“生恩和养恩得看生养之人。对阿箫,还有四阿哥来说,生恩不如养恩大。如果李侧福晋打今儿起痛改前非,您再怎么用心,大阿哥日后也不会变成小世子的帮手。”
  石舜华却不这么认为:“如果李佳氏只有一个儿子,我自然不管。可李佳氏有两个儿子,大的病歪歪,小的很壮实,看起来也有出息。李佳氏有心改错,她的心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偏向一直疼爱的小儿子。
  “大阿哥不傻,他能感觉到生母偏心。反倒是我,日后生下小阿哥,待他不如以往,大阿哥也不会怨恨我。他是庶子,小阿哥是嫡子,小阿哥生来就比他金贵,更何况还是我亲生的,我偏心才正常。”
  阿笙仔细一琢磨,不禁感慨:“李侧福晋以后会恨死你。”
  “没有大阿哥,她也不会喜欢我。”石舜华浑不在意,“你帮程嬷嬷把大阿哥的东西归置一下,顺便敲打敲打她们。”
  “您这么一通下来,奴婢咳嗽一声,她们都能吓破胆。”阿笙道:“您回房休息吧,奴婢先去膳房看看。”
  膳房少两个人,阿笙担心膳房人手不够用。到膳房一看除了阿笛、阿筝,膳房还有八个人,阿笙便没跟她主子说膳房需添人手。
  皇子出生后,无论嫡庶,内务府都会给皇子配四十人。待皇子去阿哥所,这四十人便照顾皇子的饮食起居。
  毓庆宫的大阿哥不是皇阿哥,又是太子的庶子,不必守那个规矩。而大阿哥体弱多病,年龄又小,在他生母李佳氏看来不知道哪天就死了。太子也就没按规矩把病歪歪的儿子送出毓庆宫。
  大阿哥住在毓庆宫,膳食由膳房供应,衣裳由毓庆宫的嬷嬷包揽,于是内务府就给大阿哥配八个嬷嬷。
  如今大阿哥少一个嬷嬷,阿笙到大阿哥房里,就说:“大阿哥,奴婢是福晋的丫鬟阿笙,奴婢待会儿去内务府挑人,您告诉奴婢不喜欢哪个嬷嬷,奴婢打发她出去,回头一块把人给您补齐。”
  瘦瘦的小孩拿着黑溜溜的大眼盯着阿笙,仿佛听不懂她说什么。
  阿笙正想开口,突然闻到一股米香,回头一看是阿笛:“米粥好了?”
  “米粥早好了,原本等着燕窝泡发下锅。”阿笛把粥放在长几上面,“蒸蛋待会儿就好,大阿哥别吃太多粥啊,留着肚子吃鸡蛋羹。”说着,冲大阿哥福了福身,然后才出去。
  阿笙接着说:“大阿哥,奴婢知道您听得懂,您尽管说,不要怕,福晋会为你做主。”
  小孩抬头看了看她,依旧什么也不说,跟个小哑巴似的。
  阿笙不禁蹙眉,难道她想多了?除了范嬷嬷,其他几位嬷嬷都很安分。
  眼角的余光瞥到程嬷嬷端着碗进来,阿笙忽然心头一动,故意说:“阿哥不喜欢程嬷嬷?那行,奴婢去告诉福晋,把程嬷嬷赶出去。”
  “不是。”小孩突然开口。
  阿笙嘴角一勾,笑道:“那您就告诉奴婢,不喜欢哪个嬷嬷。”
  “要说?”小孩犹豫道。
  阿笙摇头:“大阿哥可以不讲。不过,福晋很厉害的,你就算不讲,被福晋查出来,也照样会把她们赶出去。孙嬷嬷和范嬷嬷已经被福晋赶走了。”
  小孩往四周看了看,发现范嬷嬷真不在。想了一下,小孩说出三个嬷嬷,但没有提程嬷嬷。
  程嬷嬷不禁庆幸以往没因为大阿哥年岁小,身子弱就糟践他。
  午时两刻,阿笙把四位新嬷嬷送到大阿哥房里。
  阿笙从大阿哥房里出来,隐隐听到前院有说话声,立刻跑出去:“殿下回来了?”
  太子抬眼一看,“有事?阿笙。”
  “没大事。”阿笙说着,抿了抿嘴,又迟疑道:“只是,只是福晋上午处置了几个人。张公公一直在旁,爷想知道什么就问张公公吧。福晋,福晋她……”
  “福晋怎么了?”太子下意识问。
  阿笙叹一口气,一副不知道从何说起,十分为难的模样:“福晋,福晋被那几人气晕过去了,这会儿正在房里歇歇。”
  “什么?!”太子大惊,想也没想,抬脚就往后院去。然而走得太急,也就没看到身后的张起麟一脸复杂,也没注意到阿笙冲张起麟使个眼色。
  石舜华没有白天睡觉的习惯。她今天起得早,也不过睡两炷香就睡不着了
  外面很安静,石舜华估摸着膳房还没做好饭,便躺在床上没起来。听到脚步声很重,而且越来越近,石舜华朝大腿上拧一把,痛的呲溜一声。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石舜华看到绣帘晃动,立刻闭上眼睛。
  床凹下去一块,耳边传来轻声呼唤。
  “爷?”石舜华缓缓睁开眼,面带疑惑,一副“你不是去詹事府了?什么时候回来的”模样。
  太子记挂着她被气晕过去,见石舜华的眉毛变成毛毛虫,难得没嘲笑她,担忧道:“是孤。请太医了吗?”
  “请太医?”石舜华愣了愣,干么要请太医。一听太子的心声,石舜华假装回想一下,紧接着就瘪瘪嘴,一副想哭又强忍着的样子,“爷都知道了?”
  “孤知道了。”太子只知道她被气晕过去。可是一见早上神采奕奕的人这会儿泫然欲泣,太子想问到底怎么回事,一时也问不出口,“别气了,告诉爷,爷帮你出气。”
  “爷……”石舜华听到他什么都不知道,立刻改变策略,往他怀里扑。
  太子下意识推开她,手伸出来,猛地意识到眼前人是他的嫡福晋,改推为搂,把人带到怀里。
  趴在温暖的怀抱里,太子的呼吸打在耳边,双手紧紧箍住她的腰,心里还很担心她…石舜华不由自主地想到前世,被家人送给一个老头子,孤身一人在朝歌,孤苦无依,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更别说依靠了。想到这里,石舜华闻到不属于她的龙涎香,鼻子微酸,莫名想哭。
  石舜华原本打算装哭,于是也就没强忍着。
  片刻,太子听到抽噎声,肩头湿了一片。
  太子顿时慌了:“别哭,别哭……告诉孤,是花喇还是范嬷嬷?”
  “都不是。”石舜华带着哭腔道,“是孙嬷嬷。”
  “谁?”太子猛地抬头,不太敢相信他所听到的,“是那个孙嬷嬷?”
  “就是爷的奶嬷嬷。”石舜华坐直,泪眼朦胧,一脸委屈地望着他,“爷,您是不知道,妾身问她燕窝哪去了,她不老实交代,还一副目无下尘的样子。妾身看不惯就故意吓唬她,你再不交代,我打你板子,你猜孙嬷嬷说什么?”
  “说什么?”太子眨了眨眼睛,听得不太明白,闹事的不是花喇和范氏么?怎么突然变成了孙嬷嬷?
  石舜华心想,你整天不管内宅,你能明白才怪:“她威胁妾身,还指着妾身的鼻子说,你敢,我可是太子爷的奶嬷嬷。
  “妾身听到这话,险些气晕过去。妾身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跟主子说话的奴才。妾身一气之下,就,就真打了孙嬷嬷。”
  “她该打!”太子从小到大没受过半点委屈。早年朝廷连年打仗,国库空虚,康熙减自己的用度,也没舍得委屈太子。
  宫里人见康熙这么宠太子,甭说奴才在他面前叫嚣,太后也不敢跟太子说句重话。
  乍一听到这种话,太子不敢相信,简直胆大包天。然而更多的是觉得孙嬷嬷给他丢人,“孙嬷嬷呢?张起麟,把孙嬷嬷给孤叫过来。”
  “爷,孙嬷嬷不在。”石舜华拦住,吸吸鼻子,用手绢擦擦眼泪。可是她涂了好几层粉,手绢一擦,顿时变成大花脸,比昨儿还丑。
  太子想笑,又觉得不厚道,便强忍着问:“孙嬷嬷哪儿去?”
  “妾身叫人打孙嬷嬷的时候,又叫张起麟搜孙嬷嬷的房间,希望能搜出燕窝。”石舜华挤出两滴眼泪,“谁知竟翻出好些您和大阿哥的东西。”
  “孤?”太子指着自己。
  石舜华点了点头:“张起麟搜出来的,您问张起麟吧。”
  “……好。”太子想叫石舜华继续说,一看到她的脸,走到外面就喊:“阿笙,伺候你主子洗漱,张起麟,随孤过来。”
  “您怎么哭了?主子。”阿笙进来一看她满脸泪水,吓一跳,“殿下也没说重话啊。”
  太子担心石舜华,一着急就忘记关门。石舜华和太子说话的时候没刻意压低声音,守在门口的阿笙和张起麟听得一清二楚。
  石舜华不好意思承认她太矫情,被太子的小举动惹哭的,便说:“爷进来之前我就醒了,我提前把自己掐哭的。”
  阿笙呼吸一窒:“您可真是……爷知道又怎样,孙嬷嬷已经到御前,爷生气也晚了。更何况您是他的嫡福晋,他也不至于为一个胆大包天,以下犯上的奴才跟您置气。”
  “你不懂。”石舜华道:“皇额娘走的早,是孙嬷嬷一直陪在爷身边。在爷心里孙嬷嬷早已不是奴才,至少是半个养母。我这刚进门的福晋第一天就把他的养母打个半死,我不哭一场,爷今儿不怨我,日后想起来也会觉得我心狠手辣。”
  “那种连御赐的东西都敢偷吃的主儿,一顿板子便宜她了。要奴婢说,直接打死省事。”阿笙从小待在石家,石家几房人住一块,主子奴才加起来比毓庆宫的人还多。
  石家老太太是皇家女,身边的嬷嬷跟她有四十多年,是石家最得脸的嬷嬷。然而,她见到石舜华也是该行礼行礼,本本分分的。以致于阿笙这会儿还有点想不通,同样是嬷嬷,孙嬷嬷怎么就那么大胆,“不过,这样也好,日后殿下想起孙嬷嬷的好,绕不开您这张大花脸?”
  石舜华:“是的,这就叫先下手为强。”
  “只怕张公公不顺着你的话说。”阿笙担忧道。
  石舜华站起来:“不用担心。孙嬷嬷不可能再回来,张起麟是聪明人,不会为了孙嬷嬷而得罪我这个当家主母。”
  太子带着张起麟到书房里,就问:“阿箫说跟李佳氏吵吵的是花喇和范嬷嬷,怎么又牵扯到孙嬷嬷?”
  “您一年来没用过燕窝,偏偏皇上赏的燕窝不翼而飞,福晋就怀疑被人偷走了。于是,把所有人叫进来挨个盘查。”张起麟说着,顿了顿,心里对孙嬷嬷说声抱歉,“因为燕窝一直是孙嬷嬷收着,福晋最先查的人也是她。只是,只是孙嬷嬷大概觉得伺候爷多年,劳苦功高,对福晋就不怎么客气。
  “福晋很生气,就叫奴才教训孙嬷嬷。孙嬷嬷紧接着就冲福晋大吼‘你敢’。福晋大约年轻气盛,就真叫奴才动手了。”
  太子眉头紧皱,想了想:“孙嬷嬷除了说‘你敢’,还有没有说别的?”
  “还说她是您的奶嬷嬷。”这句话是真的,张起麟想也没想,“孙嬷嬷当时声音不小,所有人都听见了。”
  “她,她怎么这么跟福晋说话。”太子眉头紧锁,十分想不通,“孙嬷嬷平时不是这个样子啊。”
  张起麟心想,奴才一直知道孙嬷嬷贪心,都没想到她敢贪御赐的东西,您没看出来很正常:“这大概就是常人说的知人知面不知心。”
  “福晋如何断定燕窝是孙嬷嬷偷的?”太子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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