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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钰晏生

  何钰上了趟茅房回来, 发现前面的同窗手里拿着一把木剑, 后面的同窗手里也拿了一把木剑, 左边的同窗同样拿了一把剑, 只有他没有。
  周浩然那个小气巴拉的, 趁他上茅房的功夫将自己的礼物发了出去, 谁都有, 唯独他没有。
  这种差别对待还真是酸爽。
  若是别人,早就羞愧难当,跑去找周浩然当面质问, 这是什么意思?看不起人是不是?
  尤其何钰大大方方的将自己的礼物发出去,每个人都有,也给了周浩然, 结果他居然故意搞这出, 还真是尴尬。
  倒不是为自己,是为周浩然, 论气量, 这厮又输了个彻底。
  周浩然一点不觉得, 能气气何钰, 他正偷着乐呢, 当然也烦着呢。
  想找别人换衣服,没一个人肯换给他, 大家也都注意到绿配红的巧合,谁都不肯当那个绿叶。
  “笨蛋, 反过来穿不就好了。”
  一个声音突然插·入, 周浩然恍然大悟,衣服一拉,发现里面也是绿的。
  “何钰!”周浩然大怒,“不多嘴会死吗?”
  他提着剑去追何钰,何钰脚下一蹬,踩着板凳跳上案台,从人家头顶一跃跳了过去。
  “借过借过。”
  周浩然木剑耍的溜,何钰跑的更快,他聪明,谁尊贵就往谁身后躲,先是世子那,又变成了二皇子,最后被大皇子呵斥住。
  “打打闹闹成何体统?”
  何钰耸耸肩,“大皇子可看见了,他手里有凶器,我可没有。”
  周浩然连忙将木剑收回来,“这种剑打人不疼。”
  “打人不疼你怎么不打自己?”大皇子严厉道。
  何钰有些意外,大皇子居然会偏向他,他可是帮了顾晏生隐瞒八皇子死因的那个,萧琅知道,不信大皇子猜不到。
  他知道居然还拉偏架,还真是不可思议。
  周浩然也一脸吃惊,似乎想不出为什么会这样?
  其实很简单,周家与许家扶持顾晏生,又凭空多出一个竞争对手,大皇子怎能不气他?
  为什么偏向何钰也简单。
  皇后想收顾晏生为子,结果顾晏生却投靠了周贵妃,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大皇子帮何钰也在情理之中。
  这只是一个敲门砖,他知道何钰能理解。
  何钰确实懂他的含义,但他假装不知道,和大皇子站一队,不那么可靠。
  八皇子是他的人,结果还不是说弃便弃,没了儿子的明妃也被他一脚踢开,说不理就不理,任其自生自灭。
  何钰如果真的跟了他,有一天他没了利用价值,八皇子就是他的下场。
  其实说来说去都一样,顾晏生也是那种人,但他总有一种感觉,顾晏生嘴上那么说,他不会真的那么做。
  大皇子是真的做了,而且不止一次,以前也有一个他的门客,为了毁灭证据直接杀人灭口,是个狠角色。
  “行了,都散了吧。”
  大皇子耍过威风,挥挥手叫俩人分开,他自己带着几个跟班,不紧不慢走到顾晏生身前。
  “顾晏生,今早听说你也来进学,我还吃了一惊,心道这是谁啊,我怎么没印象,后来才想起来,不就是我那个被打入冷宫的弟弟吗?”大皇子话里夹枪带棒,“这些年过的可还好?”
  顾晏生仿佛没有察觉似的,应对自如,“拖大哥的福,我活的很好。”
  他还小的时候,与大皇子便是竞争对手,那时大皇子倒不像现在似的,知道伪装,说一些违心话。
  那时候的大皇子只会故意找一些借口,主动与他碰撞,亦或者以他见面不称皇兄为由,叫人‘教一教’他的各方面礼节,时不时还会打他。
  他不想让母妃担心,藏着伤口从来没告诉母妃,实际上那时候仇恨的种子便在发芽。
  它现在已经长了叶,开了花,被滋养的十分湿润。
  “如此便好。”大皇子虚情假意道,“其实你被打入冷宫,愚兄着实难过了好一阵子,可惜那时人小话微,去求父皇,父皇还将我打骂了一阵,我那时便想,三弟弟是不是出不来了?会不会死在里面,没想到你运气这么好,竟然活到了现在。”
  被打入冷宫便等于永无翻身之地,所以他也没有特别差人‘照顾’,因得不在自己身边,时间久了便将人忘记,谁成想他居然活的越发滋润,还有了周许两家靠山,想动也动不了。
  顾晏生已经变成了他最大的对手。
  他一直想招揽周许两家,有了他们的支持,再加上他本来拥有的,便等于稳操胜券,谁料半路竟杀出一个程咬金。
  他越是气急败坏,越是阴阳怪气的说话,越说明他沉不住气,心中的怒火已然快迸发出来。
  当日无论是皇后还是周贵妃,认顾晏生时都没低调,直接便找皇上请旨,将木刻成舟,不给人反驳的机会,这事便敲定成板上钉钉,再抠都没用。
  他与母妃找各种理由,都被皇上驳回,还顺带骂了他一顿。
  皇上不知什么想法,竟然同意的周贵妃领养顾晏生,真的只是被萧琅欺负的太惨,给顾晏生正名吗?
  不,不是,他是要养蛊,要给蛊王喂食,只有众多蛊中活下来的那个才是蛊王,有资格坐上皇位。
  人终有一死,皇上虽然怕皇位被人半路拦截,亦或者子嗣秘密谋害,好争夺皇位,但他不立太子,便暂时没那个风险。
  况且皇子们再厉害,背景再深,也深不过他,更斗不过他。
  也有人说是皇上的身体不行了,于是开始重视子孙后代一辈,更有人说他是装病,将最有野心,手段最强的皇子挑出来杀掉,这样他就能继续坐稳皇位,说法很多,不一而足。
  “我没死,皇兄似乎很失望。”顾晏生视线平移,与大皇子对峙。
  他与大皇子不是一母同胞,俩人只差了几个月,应得先后怀孕,大家自己都有孩子,便没功夫去害别人,也怕别人害了自己,整日恐恐慌慌,到最后竟然三个都生了下来。
  大皇子一个,二皇子也是一个,连同他都是同年出生,只相差几个月。
  这种事在皇宫里极其难得,皇宫这地方小产滑胎各种意外还少吗?那年一句一口气出生了三个,可这三个因得年龄相仿,势力也相仿,一直都合不来,明争暗斗无数。
  小些时候顾晏生不懂,为什么要刻意为难他?为什么不能兄友弟恭,难道家里有皇位继承?
  长大后才发现真的有皇位继承。
  “怎么会呢?”大皇子面上在笑,心里却恨不得捅顾晏生一刀,“愚兄可是期待三弟出来期待了很久。”
  “那皇兄现下开心吗?”顾晏生明知故问,“我出来了。”
  你失望,你愤怒,可也于事无补,我还是出来了。
  “开心,怎么会不开心呢。”大皇子脸上扬起僵硬的笑,“你能回来我不知道多开心呢。”
  怎么当初就没有弄死他,若是多花些功夫,差人送去一杯毒酒,亦或者亲手将人打死,就不会有今天这种局面。
  他又回来了,那个怪小孩,从小就像个怪物似的,与他的母妃都是皇宫里避之不及的毒蛇。
  开始是害怕,后来发现无害,便拼了命的欺负,想弄死他。
  可他就是不死,他将人推下水井,那人竟顺着水井旁的铁梯爬了上来。
  他给人下毒,那人还一脸天真的将整份糕点吃了个干净,没有死,他就是死不了。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他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命为何就那么大?那么硬?
  连打入冷宫都能活下来。
  那种地方什么都没有,居然没有饿死他,也没有渴死他,更没有吓死他。
  当真不可思议。
  “三弟啊,虽然你回来了我很开心,不过有件事我还是要说你一下。”他指了指身后,“这里有你许许多多的皇兄皇弟,还有几位堂哥堂弟,怎么都不过来打声招呼?”
  顾晏生轻笑,“皇兄说的是,我的错,好久没见各位,竟忘了礼节。”
  他丝毫不乱,低头行了一礼,“见过各位皇兄,堂兄,皇弟与堂弟们也好久不见。”
  辈分比他低的,年龄比他小的也要回礼,一来一回便耽搁了许多。
  离夫子讲学的时间越来越近,众人也不再耽搁,纷纷落座,顾晏生坐回自己的位子,突然有人道。
  “晏生啊,你坐错了位子,那个是你二哥的。”他的堂哥如是说道。
  顾晏生站起来,找了个最角落的位子重新坐下,他那个位子实在是偏,竟没人再说闲话,顾晏生也算落了座,又拿起他的书,看的津津有味。
  他本身自带一种隔离的气场,无论屋里有多吵闹,都影响不到他。
  “有人要吃亏了。”何钰坐在前排,将方才大皇子为难顾晏生的事完完全全看在眼里。
  顾晏生是那么好欺负的吗?
  他不发作,只是还没到时间而已。
  “今年还真的有点看头了。”
  往年都是那几个斗来斗去,今年竟添了个新面孔,斗争又会上一个阶层。
  何钰好整以暇等着,看是谁斗过谁,谁才是皇上养的蛊王,吃掉其他人。
  今天的夫子似乎来晚了,他们又打闹了一阵才姗姗来迟,腋下夹了一本书。
  何钰又想起了顾晏生,这厮也喜欢腋下夹书,一副夫子的模样。
  第一天夫子没有为难他们,叫他们交上去年布置的功课,便安排活动,先给他们放松放松,又顺便介绍了一下新来的顾晏生。
  其实不用介绍,大家都知道,方才大皇子左一个冷宫出来的,右一个冷宫出来的,满满的讽刺,还有谁不晓得?
  第一天不用正式讲学,夫子简单介绍了一下这里的规矩,类似同窗之间不可以势压人,要兄友弟恭之类的,主要还是讲给顾晏生听,他们都已经听的耳朵起茧。
  夫子说的时候一直注意着顾晏生,顾晏生与其他人不同,竟认认真真听他说话。
  夫子再一瞧其他小兔崽子,聊天的聊天,传纸条的传纸条,大家都左耳听,右耳出,难得有个人专心听他讲学,激动的不要不要的,说的吐沫横飞,将那些个条条道道一一道了个明白。
  顾晏生还在听。
  夫子以为是装出来的,又讲了些关于诗词歌赋上的问题,竟发现顾晏生居然时不时点个头。
  这小子是真的听了进去。
  哎呀,可把他感动坏了,连忙问道,“可还有人没听懂,我再讲一遍。”
  众人连忙表示听懂了,想让他早点进入游戏环节,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顾晏生举起了手。
  “学生愚钝,没听懂,希望夫子能再说一遍。”
  于是夫子便巴拉巴拉又讲了一遍,一次半个时辰的样子,众人以为终于解脱了,没成想顾晏生又举起了手。
  不,得罪你的是大皇子,不要折腾我们!
  顾晏生这是无差别对待,一竿子打死一大帮人,叫他们一起陪着受罪,夫子那念经似的教学方式,简直听到内心绝望。
  顾晏生似乎没有注意到大家的表情似的,一个字一个字的问夫子,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那个字念什么?
  拖了大家一上午,老老实实坐在屋内游戏也没玩成,就听他俩有来有回的辩论。
  往常这个时候他们在玩抽签大冒险,就是写好大冒险的纸条,放在一个匣子里,叫大家抽,抽中什么就要做什么。
  若没有顾晏生,就这个点少说也能玩几轮。
  到了晌午时分,顾晏生终于放过了大家。
  “多谢夫子解惑,学生初来乍到,还有许多不懂的,麻烦夫子了。”
  夫子难得碰到一个如此爱学习的,疼爱还来不及,哪里会嫌麻烦?
  只恨时间过的太快,没来得及与顾晏生讲讲细节方面,其实还有好多东西是课本上没有的,都在他的经验中,这要是一讲起来,最少也要一下午。
  拖了大家一个上午游玩的时间,夫子丝毫没有过意不去,反而恨铁不成钢的指责他们,除了玩还会什么?瞧瞧人家晏生,能学的人家一半的耐心,他就谢天谢地了。
  哪一个老师不希望自己的学生听进去自己讲学?
  奈何这群不争气的,最多表面应付,一到考卷的时候全嗝屁,还不能说的太严厉,卷子也要给几分薄面,毕竟都是皇子皇孙,还有许多大臣的子女,实际上恨不得撬开他们的脑袋瞧瞧,一天天都在瞎想些什么?
  不好好读书,看你们以后怎么出人头地?
  这么一对比,瞬间发现顾晏生甩了他们几条街。
  夫子意犹未尽,“晏生啊,以后若有不懂的尽管问我,问你的师兄们也行。”
  他今天开心,多唠叨了些,饭点已经过半,“好了,都去吃饭吧。”
  因为是第一天,只有他一个人,本意是稍稍复习一下去年的功课,便带着大家玩游戏,谁料竟寻了一个读书的好苗子。
  这一上午说的口水都干了也没能掩盖他的兴奋,临走前还恋恋不舍,叫顾晏生多寻些时间,找他补课。
  顾晏生应下了他才走。
  等他出了门,大家立马围剿过来,何钰打头,“你引起公愤了知道吗?”
  “不知道。”
  顾晏生一句话堵的何钰说不下去。
  何钰噎了噎,直接明了道,“冤有头,债有主,谁得罪了你,你找谁便是,关我们什么事?”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况且方才你们笑的很开心。”
  方才他被大皇子为难,左一个冷宫出来的,右一个弃子怎么还没死?竟没一个人肯帮他,全都看笑话似的。
  尤其他被人赶了位子,更是哄笑声一片,与这些比起来,仅仅是多听一上午的课而已,轻松许多。
  对他来说是轻松,毕竟乐在其中,就像夫子似的,颇有些意犹未尽,对其他人来说就是折磨,该玩的时候听讲,心灵与身体上的双重打击。
  “猜猜你会不会被打?”何钰双手撑在桌子上,离他很近,近到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味。
  顾晏生这厮当真奇妙,女孩子似的,还喜欢用这种熏香。
  说不清什么味,淡淡的,像女孩子用的,男子大多用醇厚久酿的那种,与他的不一样。
  顾晏生面不改色,“猜猜你们下午还能不能玩成?明天有没有休息时间?听说只要夫子想,能讲一天,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还真想试试看。”
  哇,好欠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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