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惨案篇
后世纵然百口烁金,也总有心怀良知的人去维护岳飞的声望。可在当时,岳飞已然落难了,没谁能庇护他,给予他哪怕一点点的公平!
万俟禼罗织了上面那些所谓的“罪证”后,终于提审岳飞。公堂之上,此人*裸大声呵斥“岳飞,国家有何亏负你处,你父子却要伙同张宪造反”
明明对方是才奸邪小人,如今却被这小人审问自己是不是谋反…这极度的荒诞感彻底激怒了岳飞,他以更大的声音反驳“对天明誓,吾无负于国家!汝等既掌正法,且不可损陷忠臣!吾到冥府,与汝等面对不休”说话间,岳飞须眉怒张,伸臂戟指,长时间的监禁冤屈让他无法自制。就在这时,旁边的衙役忽然以杖击地,喝斥说“岳飞叉手正立”
岳飞猛然惊醒,这一瞬间他彻底清醒了,一生事迹在心头闪过,三十岁之功名、八千里的征途、十万军卒的统帅,都已是过往…他现在只是一介囚徒!
连一个衙役都敢于喝斥他了…而下面的一幕更让在清醒之余心灰若死。万俟禼说“相公说无心造反,你还记得游天竺寺时曾在壁上留题‘寒门何日得载富贵’这一句诗吗?这是什么意思?既写出这样的话,岂不表明有非分之想,居心造反吗”你是没罪,可我就是要玩死你,怎么样?
当是时,岳飞平静了下来,只说了一句话“吾方知既落秦桧国贼之手,使吾为国忠心,一旦都休”说完后,他从此一言不发…
再没什么好说的了!还能说什么?与小人、与明知在陷害中的奸臣说道理吗?岳飞只是忠诚,他并不天真…
万俟禼却不放过他。小人落入君子之手,最多干脆利落的一死。君子落入小人之手。想死都没那么容易。这些年岳飞坏了他们多少好事,怎能轻轻放过,怎能让他死得轻松体面?
下面发生的事与其说是岳飞的耻辱。不如说是一个民族的耻辱。与其说是岳飞一个人的痛苦,不如说是整个汉民族之所以最终痛苦的源头…
岳飞惨遭酷刑!汉民族在虐杀自己的英雄。在污辱自己的最强将军,事有其因必有其果,不管这是谁,因什么做了这些,这都衍生出了最丑恶悲惨的后果:英雄无用武之地、英雄无法自保、英雄惨遭酷刑…于是英雄就一天比一天少,直到凋零残落…
岳飞在狱中受刑,沉默,一言不发。直至绝食,始终不承认自己有罪。而万俟禼一伙却出于多方面原因,如时局的变化速度等,不能让他很快就死,他们找到岳飞的次子岳雷,让岳雷到狱中送饭,暗含威胁之意,逼迫岳飞活下去…
岳飞的遭遇渐渐传到了狱外,这时的宋朝已被自残到了一危险的临界点,满朝公卿大人们个个居安思危。人人明哲保身,没谁敢于站出来说句公道话,更别提什么为家为国仗义敢言了。当时。只有寥寥数人敢为岳飞申冤!除了上面说过已被罢的顶级宗室赵士?外,还有智浃、刘允升、范澄之等几位文士,其中智浃还是个出家的和尚。除此之外,就只有韩世忠了!
韩世忠如今已是一介散人。只以太傅头衔领醴泉观使,每天闭门谢客,绝口不提国事,不见任何军旅旧人,每天只带一两个小童跨驴携酒,在西湖一带闲走散心。换句话说。他在用行动表示自己的决心——当良民、保性命!
可当他知道岳飞的事后,仍怒不可遏。无法克制!他找到秦桧,当面责问岳飞到底有什么罪?这么长时间了。到底查出了什么!
秦桧的回答是坦诚的,原话是“飞子云与张宪书虽不明,其事体莫须有”这是句空前绝后的政治流氓话!“莫须有”可解释为也许有、可能有等模糊性质。也就说:岳飞父子三人的罪,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但就是这样,就可判定为有罪了!
与其说肮脏,不如说跋扈!与其说丑恶,不如说霸道!这是明目张胆地草菅人命,谈笑间像游戏一样就草菅了岳飞父子三人的命!
当时韩世忠无可奈何,只能愤愤说了句“相公,‘莫须有’三字何以服天下”就转身离去。至此,为岳飞鸣冤的举动也到此为止…
一个民族的麻木、胆怯是多么的明显!这在之前的北宋甚至南渡初期是不可想象的。之所以这样,完全是几年来赵构、秦桧打压的结果!
何为莫须有?为什么韩世忠听到后立即离去,只是被气着了吗?不!也许应该换个角度。韩世忠正在一脸的激愤的问原因,而秦桧却微笑着盯着他,轻轻地说“需要原因吗”
莫须有,需要有吗?我就是要杀了岳飞!这是皇帝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你来问,我就告诉你!需要有什么原因吗?再罗嗦,明天就是你!
本就自身难保的韩世忠,除转身走开外,还有别的路吗?也只有在这种震慑下,才会再没敢于为岳飞说话的人!
至此岳飞成了南宋的禁忌,他被关在大理寺的重牢里,受酷刑吃囚饭,不见天日,无人过问。时间一天天过去,很快腊月近了…
岳飞已接近于被蒸发。他为帝国、民族所做出的贡献都丢了,而他本人也消失在公众目光里…考虑到之前他已被罢免所有军职、官职,再参考自宋朝立国以来从未杀任何大臣,似他的命运已迎来了新的拐点?
他将被释放,作为一介平民或流放的罪民,平静地在帝国边远地区生存,直至悄悄死亡。这样,对帝国、对民族、对岳飞本人、甚至对赵构、秦桧等当权派都有好处。赵构可被后世史书称为昏君、卖国之君,却不必顶着暴君、寡恩之君的大帽子…
这些问题后世人懂,当事人更清楚,毕竟这是些对自身利益敏感在乎到了极点的人。于是赵构沉默、秦桧犹豫,迟疑时间长达近一个月,直至年关将至的某一天…
那天。秦桧躲在书房里,屏退所有人,一个人吃着柑橘。若有所思。他嘴在动,手在橘皮间来回划着。心里是一团乱麻,不知如何是好:杀岳飞固所愿也,可民心、军心怎样?万事都有底线,眼见议和达成,再出乱子是不是得不偿失…
这时有人走了进来,看他这副样子,不禁很是鄙视“老汉竟如此缺乏果断吗?捉虎容易放虎难”秦桧之妻王氏!
王氏,北宋神宗朝名相“三旨相公”王珪的孙女。不知是秉承了什么血气而生,在她身上找不出半点当年王珪雍容得有些愚钝、温良得不分是非的影子。她阴险刻毒、斩尽杀绝,在某种程度上比秦桧还凶险!她以一颗妇人的险恶私心提醒秦桧,纵然岳飞是忠诚的,也不代表关了这么久受尽酷刑后,岳飞不会起报复心!宁杀错,不放过!
秦桧恍然大悟,心中乱麻瞬间斩灭。他伸手取过纸笔,随意写了一张便条,派人送去大理寺。万俟禼心领神会。很快交出一份判决书“岳飞私罪斩、张宪私罪绞、岳云私罪徒”不知出何用意,给岳云留下了一条生路。这份判决书上缴皇宫,出来时却被赵构稍微改动了一下“岳飞特赐死。张宪、岳云并依军法施行。令杨沂中监斩。仍多差兵交防护”皇帝把一切生路切断,务必制岳飞父子于死地!
1141年12月29日除夕之夜,狱中孤寂冷清的岳飞等三人突然被带到大理寺正堂,万俟禼等人拿出一份供状让他画押。岳飞明白这是最后时刻了,回望一生,注目眼前,满腔怨愤让他提起笔来,写下八个字“天日昭昭!天日昭昭”
苍天在上,乾坤朗朗。怎容得岳飞受此下场!天日昭昭,世有光明。但光明到底在哪?于此时,岳飞对这个世界完全失望。只有把信念忠贞、把自己交托给虚无的上苍来证明!
岳飞惨死!相传他被毒死在大理寺院内一座取名风波的小亭里。名为风波,其实暗夜无风,岳飞死于彻头彻尾的阴谋里,没一点点的公开!
没公开的判决书,由于行刑的突然,这帮刽子手尽管掌握着国家最高权力,也没法及时走完程序。判决书要在第二天以倒填日月的方式来补办。更没合法的程序、也没公众的视线…三位不死于战场的英雄,在这个夜晚,无声无息被自己的国家杀害…这一年岳飞39岁、岳云23岁、张宪不详…
岳飞被害后,按赵构的命令,他将被草草埋藏在大理寺某个墙角下,世间将从此无人知道岳飞的下落,他将被毁尸灭迹!
赵构、秦桧只差一点点就成功了!还是在那天夜里,人都散了后,有一狱卒悄悄返了回来。他挖出岳飞尸体,一路过街穿巷,出临安城西北的钱塘门,到了九曲丛祠附近北山山麓一块平地上…
岳飞被安葬在这里,这位狱卒为他立了座坟,坟前种下两株橘树作为标记,碑上刻的是“贾宜人之墓”多年后,当岳飞沉冤被昭雪之时,这些都是寻找英雄尸首的证据。除此之外,岳飞遇害时手上还有一只翠玉戒指,那是他夫人李氏送给他的信物…
岳飞死了!作为近千年来强大到战无不胜、完美到无可挑剔的英雄,他的死成了一个民族的心结。一个国家为得到侵略者的施舍,会用杀掉自己最强最忠诚的将军为代价去取悦,而当时的形势是这位将军已将侵略者击败…
做这样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做到如此不留余地的程度,秦桧或许可定性为国贼汉奸来解释,可作为南宋皇帝的赵构为什么也会?难道他也是个汉奸吗?
出于鲁肃理论(任何人都可投降曹操,偏偏孙权不可以)能得出结论:赵构不是汉奸,因不符合他的利益。可他就是这么干了!为什么呢?
800余年来,各个时代的专家学者们总结出了各种各样理由,试图还原当时赵构的思维。之所以杀岳飞,不外乎下面几种原因:
1岳飞不听话
可宋朝官儿的特色就是不听话,文官能当面痛骂皇帝,能写奏章从灵魂到*全方面贬低皇帝,不仅不会被杀,还能成名得奖。至于武将,不听话就更普遍了。如同时期的四大将之一刘光世,此人无论剿匪还是抗金,想干才干,不干就不干,赵构硬是拿他没法…所以听话与否,根本无关紧要。
2钱
岳飞等四大将,或加上吴氏兄弟,成五大藩镇之势。不去说唐朝死于藩镇的前车之辙,只说当时赵构所面临的局面:南宋地域之小,再加上战乱之末、花石纲之末,已等同于在废墟上重建国家一样。这种情况下,连年战争不止,军费开销巨大,五大藩镇时刻伸手要钱,这如何得了?尤其是各藩镇辖区内军、政、财三权全盘自负,各有土地。如此一来此消彼涨,赵构不收军权、不撤三大将、不杀不废韩、岳,眼见得国将不国…理由看似充分吧?
可宋朝从来都是以钱买权、高薪养官,甚至拿钱养饥民成军队,全额支付军人所有家属的国家。这是宋朝立国之本!钱少了就杀人,且要杀到如此厚黑无耻凶残阴晦吗?
3上书请立皇太子
这是岳飞致死的第二大原因。具体经过是1137年九十月间,也就是岳飞上庐山守孝,奉旨不得不下山领军的两三个月后。那时他和岳家军的随军转运使薛弼一起去临安述职。
在路上,岳飞很严肃地对薛弼说:他要做一件大事…之后岳飞经常一个人在船舱中提笔写字,内容不许任何人看。直到进入临安城,当面把写的东西念给赵构听。据记载:岳飞突然间失态,他的声音不再洪亮,手也颤抖了,勉强把奏章读完,脸色已变得死灰一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