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九十三章 天落功德新篇章
天庭,向阳殿。
大殿不小,却不见幽深,设计中,东西开有垂地大窗,细雕琉璃,蔓延落花,正好把外面平沙远岫,霜林染红的景象映照进来,再和丹台下的粼粼水波一磨,晕开金灿灿的涟漪,森森然,泠泠然,欣欣然。
此时此刻,殿中玉案上青铜鼎炉烧着上好的香料,烟气升腾,袅袅不散,安奇正伏案书写,落笔沙沙沙有声。墙壁上悬挂的九枝莲花灯落下光,能够看到,殿中此人细眉长目,眼瞳中,蕴着大大小小的暗金,自有锋锐之色。
“咦,”
安奇突然停下笔,剑眉挑起,面上浮现出沉吟之色,他想了想,又翻阅了几册文书,终于确定了,这绝不是偶然发生的。
“奇怪,奇怪。”
安奇不由得站起身来,大红色的官袍上缀着星火,他眯起眼睛,暗金愈发深沉,不同于天庭神灵千锤百炼的正统,而是来自于血脉的沉淀。
安奇是真的奇怪了,他虽然现在在天庭任职,可由于自己妖师宫的背景,在天庭中经常受到明里暗里排斥,很多能够办的事情都会意外频出,就是办下来,也得刮一层皮。更不要提那种程序之外,简直没有头绪!可不知为何,最近像是突然转了运,很多事情变得顺利起来,非常丝滑。
安奇眸光中暗金排列组合,不断碰撞出智慧的火花,他能够从妖才广布的妖师宫中脱颖而出,得宫主看重,被挑选出来到天庭,除去自身血脉非凡,和古妖庭有一定渊源外,很重要的一方面是他有着妖族人少有的细腻和谨慎,他察觉到异常,很快有了决断,喝道,“来人。”
“大人何事召唤?”
话语刚落,殿门口就出现一个少年,他背后生有羽翼霜翅,眸子却金灿灿的,如同日光沉淀到里面,给人一种厚重的感觉。
“问一下这几件事儿。”
安奇和往常一样,把这件重要的事儿交给自己看重的这个后辈。
“得令。”
少年人听完后,一展羽翼,雷霆交鸣,消失在原地。
轰隆隆,
不到半个时辰,大殿之中,浮现出霜白花纹,霹雳交错,星火摇曳,金瞳的少年再次出现,他脸上露出喜悦,捧着自己整理的竹简,递给安奇,道,“大人请看。”
“嗯。”
安奇接过来,目光一扫,先是一惊,旋即面上也露出笑容,喃喃道,“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啊。”
安奇看完后,抓着竹简,来回踱步,这竹简上不但有整个过程的调查还有分析,所有一切直指,天庭中有人在转变立场,从对自己所代表的玄天圣君的势力从排斥到冷眼旁观,甚至有的主动示好。正是这样的变化,让事情运转变得顺利起来。
“这个,这个,这个,”
安奇从竹简上重点圈出三个人,准备找人接触,对方有意递出橄榄枝,自己一方肯定得接着。多多联系之下,未尝不能够真正拉拢过来!
做完这一切,安奇大步走出大殿,来到台阶上,抬起头,看着如万千焰明簇拥的玄天府,心思澎湃。
离向阳殿不远,有一高亭,此亭建在峡谷的中,上只开一道如剑天光,周匝却生满虬松,枝叶遒劲,阴绿袭人,四下一映,满目清冷。在这样的阁中,待得久了,整个人身上如同结了一层霜雪,会变得冷冰冰的。
这一日,亭中的玉圭神君端坐,他身姿挺拔,双目炯然,整个人如同笔架子一样,稳稳当当,举手抬足间,似尺子丈量一样,很有规矩。这位看上去在天庭品阶不低的神灵,也不喝酒,一个人抿着茶盅里的茶水,眸子清明。
好一会,忽然风起,带来飒飒的星火之光,然后横在前面,俨然一对入鬓赤眉,正是天策神君,他来到玉圭神君对面,径直坐下,也不说话。
场中一时间,极为安静。
只有外面扑簌簌的松色,以及铜壶中沸水的声音,还就是衣袂摇摆的声音。
又过一会,玉圭神君率先开口,打破了亭中的沉默,他抿着如琥珀般的茶水,眸光清远,声音不大,正好能够让天策神君听到,只有三个字,道,“不甘心。”
天策神君一腔的话语被不甘心三个字堵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不甘心啊,”
玉圭神君坐在亭中,四下如振翼,松色洒然而上,一片晴绿,他饮着茶,好像在喝苦酒,道,“只是帝君在上,雷霆雨露都是君恩,也只能忍着,等着,想着。”
玉圭神君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就好像是亿万年寒潭中的水,早已经冰寒到骨子里,他继续说话,道,“这次纪元中,玄天圣君罕见地要冲击帝君之位,前所未有,前所未见。我恰逢此事,当然得参与参与。”
天策神君摇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虽然入天庭的时间比眼前的玉圭神君要晚,可作为帝君嫡系,一步一个台阶,走得很稳,积累雄厚,以后前途广大。他这样简在帝心的人要是劝说眼前的玉圭神君,那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玉圭神君又看了眼跟前的这个很谈得来的朋友,古板的面容上露出少许微笑,道,“当然了,我只是动一动,看一看风头,玄天圣君现在的声势也只如此了。”
天策神君听出了玉圭神君没有说完的意思,玄天圣君现在的声势,是让玉圭神君等人谨慎看好,愿意卖一卖人情,递个橄榄枝什么的。如果玄天圣君失败了,他们损失也不会大,但一旦玄天圣君冲击的姿态再度上扬,他们恐怕真会下注,搏一搏从龙之功。
“时势。”
天策神君站起身来,衣袂带风,哗啦作响,此纪元真的非同小可,连天庭的秩序都会受到冲击啊。
西牛贺洲,真武大帝现出顶门庆云,清亮如水,上有金灯璎珞,不小亿万,来回摇晃,光明如檐下滴水,络绎不绝。再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的脚下一动,就会有细细密密若织网般的痕迹,地气顺之氤氲而来,绵绵长长,不见尽头。
实际上,真武大帝一动,不但脚下原本宝霄宫的势力范围,连同凤仙郡的一部分,以及西牛贺洲其他地盘上,都浮现星星点点的龟蛇之气,阴阳相抱,圆满完美。
可以看得出来,经过一段时间,真武大帝已经把天庭在西牛贺洲的根基粗略地祭炼了一番,连绵成一片,有了大概。
这样的结果,毫无疑问,是个好的开始。
“不过,”
真武大帝面上的笑容刚刚浮起,旋即就隐去,他抬头看向天穹,目光落在天界天庭上,在那里,氤氲的紫青正在鼎沸,在他这样的帝君眼里,和往日稍有不同。这样的气运外相,来自于天庭众神们的念头想法和行动,在无声无息里,掀起波澜。
“真能生事。”
真武大帝都没有想到,自己接受了那位九荒大圣送过来的西牛贺洲部洲的各种祭炼之法,然后投桃报李,许之对方天庭行事,结果对方能够抓住机会,来这样一出。不得不说,对方真的把这个机会用到了骨子里,半点没有浪费。
“天庭,”
真武大帝也不得不承认,玄天圣君和九荒大圣这次掀起冲击帝君的姿态能够引得天庭上下瞩目,人心浮动,固然是因为这样的事情非常罕见,更重要的还是天庭自封神后在高歌猛进之时,内部也出了一些问题。
“慢慢处理。”
真武大帝看在眼中,念头起伏,实际上,天庭内部神灵的的阶层固化问题,内部分化问题,等等等等,帝君们都看在眼里。只是天庭和玄门道宗梵门不一样,天庭的根基在于天官制度,久而久之,就会出现官僚化倾向,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说到底,天庭即使是诸天万界的巨无霸,可掌握的顶尖资源上与其他巨无霸相比没有多少优势,天庭中出众的神灵又多,从而越往上走,越不容易。
按照帝君的想法,内耗格局太小,最好的就是在此纪元中为天庭开疆拓土,占据更多的地盘,承载更多的运势,容纳更多优秀的神灵。
只是没有想到,横空出世的玄天圣君如此强硬,境界和力量飙升,在这个时候,居然有了领袖群伦的姿态,要从天庭里面硬生生拉拢起一批自认为不甘的神灵,在天庭内部争夺资源了。
“变数。”
真武大帝突然明白了梵门中的观自在大菩萨等人面对鬼车这个九荒大圣的无奈和反应迟钝,原本安排好的剧本硬生生横空而来一位主角,计划被打得支离破碎,是个人或者势力都受不了。
真武大帝眸光变得幽深了许多,自己在西牛贺洲中确实要借助玄天圣君以及其背后的九荒大圣的势力,但其中的尺度得把握好,绝不能养虎为患。
叮咚,叮咚,
正在此时,真武大帝听到珠玉碰撞的声音,紧接着,无数的赞歌声从四面八方响起,从亿万生灵的响起,声音很多,有男有女,有老人有孩童,有士农工商,等等等等,可一点都不杂乱,而是一种清澈,一种平和,一种平等。
叮咚,叮咚,叮咚,
随时间推移,贝叶灵文缀着,琉璃玉色,见之忘俗,一尊千手观音之相跌坐在莲台上,垂眉螓首,身后绽放出无量光明。
“菩萨。”
真武大帝看到来人,目光一凝,对方的力量本质上虽然强不过自己,可其背后浮现出无法洞彻的裂痕,最后面是幽幽深深的西牛贺洲的本源之力。这样局面下,对方在西牛贺洲尽得地势之利,斗法就能够胜出一筹。当然了,到了他们这一层次,直接下场争锋还是其次,更重要的是推演天机,对未来的认知,那对方优势就更大了。
不管如何,梵门现在在西牛贺洲上一家独大,观自在大菩萨在西牛贺洲这个纪元中心上是任何人都绕不开的强势存在。
“帝君,”
观自在大菩萨的这具千手观音化身没有在天庭对上真武大帝的和煦,而是玉颜清冷,不苟言笑,道,“帝君坐镇天庭,垂拱治天下,何其自在,为何要来部洲,蹚纪元这一遭浑水?”
真武大帝感应到自己以往无所不能的灵觉被部洲中的纪元之力压制,整个人有一种以前很少感到的不安全感,他沉默下来,想到天庭的诸般,才缓缓开口答道,“此纪元非同小可,不是以前所想象的,为天庭计,总得下来看一看。”
观自在大菩萨对这样的回答并不意外,她只是深深地看了真武大帝一眼,道,“西牛贺洲不是天庭,帝君好自为之。”
“我知道。”
真武大帝点点头,他能够感应到,随自己的回答,天庭在西牛贺洲的“锚”和“引子”都仿佛成了惊涛骇浪中的扁舟,摇摇欲坠。这不是其他,正是梵门在西牛贺洲对天庭的敌对所产生的气运牵引。在西牛贺洲中,要是没有完整的部洲关键节点,在面对梵门的压制之时,就是这样。
观自在大菩萨不再说话,驭使千手观音之相,离开此地。
轰隆隆,
余光中,霹雳贯空而下,把周匝映照一片霜白,有一种不祥的色彩。
真武大帝目送观自在大菩萨离去,他神意感应着西牛贺洲,天机混乱,劫运横生,要在这样的地方给天庭打下一片天来,可真不容易。
在同时,这位帝君又涌现出无尽的豪情,这样的挑战已经很久没有了,或许自己真要能够达成,那就可以圆满积累,真正踏上圣途!
乱石山碧波潭,洞府里,李元丰的鬼车真身背后攒起十个鸟首,上浮于空,观看着部洲的运势,当他看到真武大帝所镇压的天庭根基稳固下来后,暗道一声可惜。
随着真武大帝在西牛贺洲上站稳根脚,不断扩大,再想给他一些祭炼之法就换来天庭大动作的好事就少了啊。
李元丰刚有此念,就见部洲之上,功德如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