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出海

  夜很黑。
  在西疆那边生死相博之际，万里之外的北海已近午夜时分，一盏小烛台微微摇晃，透出一圈晕红的光。
  苏紫惫极，自然睡得相当沉，连枫将她连换几个姿势，最后搂在身上与她紧紧相叠也只皱着眉毛咕哝了一句什么。枫也困，昨夜就没睡，可是抱着怀里这柔软的，小女人的馨香的味道和肌肤相贴的绵软触感，让她忍不住在她的背脊小槽上一再流连，东摸摸西摸摸，像在检视自己的地盘般，嘴角不自觉的扯出了一个满足又傻气的笑容。
  虽然还没深标，但她和小乖的关系进了一大步，事出意外，小乖的反应扭捏中到底不算完全拒绝她，是不是就说明她接受自己了？心里雀跃又兴奋，与从前那些情事相比，枫觉得如今的她才算情窦初开。
  离曦大人她们寻上门，应该还有个把月的时间，在这期间，她可以带着小乖在北海走一圈，尽情的游玩一番。呃，便先去最大的海岛青萝岛走走。岛上有数个国家，还有好些独立的城邦，其风景秀美、民俗各异，是为北海最热闹之地。以小乖喜欢撒野四处跑的性子，她投其所好，应该能哄得她开心不已。
  到时看情形，也许就不回来了。
  如今的局势，北海就如一盘散沙，在中州的大旗前，便如今日白天那几人所言，光消息传来便会令各岛人心惶惶，乱成一片。真要烽火点燃，这些各怀心思的国主，还不是归降的归降，跑路的跑路，平城之会的事，也不过起到暂时安抚的作用。大家合计合计，各出些兵力，败也败的体面些。而且战事起后，凤君身在北海的消息必然传出，各方势力齐聚，不知还会掀起什么样的风浪？
  她之前是有打算，和昊焱结盟，同曦大人正面相抗。但在得到苏紫后，这种想法就淡了。天下、美人，二者不可兼得，做人不能太贪心，既然曦大人风头强劲，那她就退一步，静观她和昊焱的争斗。至于小紫，她是见过她与几位大人的相处。在曦大人身边时，这丫头满脸的信任、依赖，恨不能死赖在她身上不下来，别人统统当透明。幻大人更甭提，都契约卖身给她了。至于千旋，若非得挑一个同盟，以她和千旋的交情无疑是最好的人选。但小紫对她感情也是毋庸置疑，早在当初把她递还给千旋时，丫头便是主动伸出了手的。相较起来，虽然不想承认，自己才是她眼里最不受待见的那一个……如果她放开手或者在争斗中死去，小紫大概会毫不迟疑的跟着别的大人走了。想到这里，言芷枫磨了磨后牙床，手臂占有性的收紧一些，金眸在黑暗中闪闪发光。天下之争她可以不要，但对凤君的争夺……
  过了好一会，言芷枫吁了一口气，将思绪放松下来。耳畔听着苏紫轻缓的呼吸，还有铺在她颈间如丝缎般光滑的黑发，幽幽体香传来，忍不住微微抬首亲吻怀里女人乖巧的睡脸。这个上天入地弥足珍贵地小人儿，谁都别想将她从她身边夺走。
  看了看窗外的月色，言芷枫困顿的眨眨眼，有些迷朦的想道：有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大不了带着小紫游历天下，曦大人还能满世界范围的追着她们屁股跑不成？
  不知过了多久，安静中，外面传来‘咔’一声轻响，言芷枫幽幽转醒，金眸虚了一条缝，微恼的密语道：“何事？”
  “大人……大事！”
  低低的声音落下，顷刻，听见门‘吱呀’一响，言芷枫已披上衣衫走了出来。回身轻手轻脚的掩上门扉，又走出一段距离，这才没好气的挑眉问道：“多大的事？让你半夜三更来吵本大人好梦！”
  沐云轩附耳低语，言芷枫听了后心生诧异的扬眉：“哦？昊焱濒死？”
  “是，越将军在正堂候着，焦急非常，看来也是没办法才求到大人这来。”
  略一思忖，言芷枫扬首：“走，看看去。”
  越将军此人，枫是略有了解。当年便是他从南蛮前皇手中将年幼的昊焱救出送走，具体情形不清楚，只是多年后昊焱夺位屠戮之时，据说他的一把大刀都砍豁了口，手上鲜血命债无数，是员驰骋沙场的老将，现在跪在下面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沉默半响，言芷枫才揉揉眉头，事不关已的说道：“越将军怎么不去求流殇大人？她应该更加着紧一些。”
  “末将已经派人传讯，可殇大人今个白日离去，行踪不定，焱大人又命悬一线，实在是拖不得！”越将军连连叩首。
  “这样啊……若实在不行，便让云轩带你去寻家好点的爵贵棺材铺，赶紧挑一幅准备着。”
  “！”越将军被噎的脸色铁青，涕泪一抹，再次磕求道：“枫大人，你不能见死不救啊！焱大人与你盟约在前，连暗枭军团都调来了，现就驻扎在城外，便是一心要与你同进退。先前的一点小误会，枫大人大人有大量，要是焱大人出了事，对大人你绝无裨益啊。”
  看来焱大人的确伤的很重……言芷枫摸了摸下巴，问道：“贺妍城主呢？”不应该是由她前来吗？
  “贺城主当时在场，感觉到大人有危险，便……自残重伤，焱大人这才有幸逃回，现也昏迷不醒。枫大人，”见言芷枫拧眉若有所思，越将军将身躯微微一挺，大胆进言：“末将说句不中听的，天下间有七位大人，可除了焱大人，还有哪位大人能助你得到凤君？若焱大人真薨了，届时南蛮群龙无首，南海也会站在你的对立面，同盟分崩瓦解，北海将会独立无援，又如何面对中州百万大军？”
  这话是真的有些僭越了。金眸眯了眯，冷冷的盯着他。
  直到越将军低下头，被震慑的身躯微颤，这才冷冰冰地道：“哼，不劳将军多虑。你家大人，恕本大人爱莫能助。”说完，言芷枫甩袖起身，便欲往内殿行去。
  突然重重地‘咚’一声在大殿中回响，越将军把脑门扣在石板地面上，颤声叫道：“枫大人，纵是你淡薄名利，那凤君呢，你也全不在乎吗？她本是世间最尊贵之人，若没有权势依凭，便只能过那颠沛流离，惶惑不可终日的生活，她会愿意吗？求枫大人三思！”
  总拿小乖说事，言芷枫也是有些恼了。但恼怒之余，不得不说，越将军是说到了她心坎里。权衡了下，昊焱的确不能在这时候死，遂略一思忖，便也是慢腾腾地去了。
  不过当见到焱大人的悲惨模样，言芷枫倒也生出些许物伤其类的感慨。千旋下手还真狠，这是把爪子磨尖磨利了，致命一挠？根据伤情判断，曦大人也有份，到底是怎生一个经过？
  将昏迷中的昊焱剥光了翻来复去查看一番，枫叹了口气。纵有通天彻地的法术，心上人却欲置你于死地，何等悲凉？倘若像殇大人那种就更悲惨了，体会过一次永远失去的感受，她再也不想经历同样的事，得赶紧回去将小乖带在身边，寸步不离的守着。
  也是昊焱命硬，胸前的最后一口热气吊了老半天，言芷枫才感慨完毕，动手为她续上心脉。见她封闭的内息开始自行运转，便就撒手不管了。回去将包袱收拾整理，挎在肩上，把沉睡中的苏紫一起打包，人手一个都不带，天亮前已飞离辟城百来海里。
  海上的日出，霞光万里，水天一色。整片大海宛如洒上金粉，波光粼粼，宏奇瑰丽，慰为壮观。在那天水一线间，数只海鸟如雄鹰般震翅翱翔，在金灿灿地阳光下嘻戏着。
  苏紫睁开眼，便是见到这样的画面。
  一时间，她以为自己尚在梦中，迷迷糊糊的揉揉眼，随即失重感突然传来。她“啊”一声惊叫，小手胡乱的挥着，被人伸手一扣一提，如提小猫般由后向前甩了个半弧形落入温暖的臂弯中。
  慌乱的眸子一抬眼，便对上一张被朝霞映的金光闪闪的俊逸笑脸。亲密地在她唇上一吻，又在脸蛋上啄了两口，这才开口：“醒了？睡的可好？”
  苏紫眨了眨眼，记忆回笼，胸口还“呯呯”跳着，惊怔地挺直背又往四周看去。
  左右前后全是无边无际的大海，整个天海间只有她们两人，枫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法子，居然稳稳的站在水面。身上没有丝毫水渍，头发也一丝不乱，在起伏的浪涛中慢步前行，优雅得宛如如履平地。
  她是不是还没睡醒？这，哪有趁人家睡觉的时候就把人偷偷背出来的！
  “早膳想吃什么？吃鱼好吗？”像是怕苏紫醒来后，忆起昨日的事会恼羞成怒，言芷枫三不两下将她身上的大袍裹牢实了，双手托着她的腰臀，身子微微向后一仰，两人便如鱼箭一般急急地射了出去。
  苏紫先是吓了一跳，待看到两排白浪冲天而起，白浪后地枫脸上烂灿的笑容，慢慢去了惊恐。眉头一皱，小嘴微微撅起。
  “怎么了？枫答应要带你出来玩的嘛，别这么扫兴啊。难道是烦恼没水洗脸？”
  言芷枫说完后，苏紫便看到她身后透明的光盾闪了闪，瞬时间迎面的风和一串水浪拍击到了脸上。被那冰凉的海水一激，苏紫连忙缩了缩脖子，偏又被裹成蚕蛹状，扭了几下没能把手挣出来，当下便恼怒的叫道：“言芷枫！”
  她这一声喊是用上了内力的，因为前进的速度太快，水浪拍击的声音很大，不提内力的话声音根本传不出。
  “在，小乖大人。我在为你追一条大鱼呢！”言芷枫哈哈的大笑声传来，速度不减反增，身边地水如两道白线一般甩向后方，身前的水倒是被她纤长地身躯挡住了。
  没有了压力，苏紫睁大眼睛望去。大鱼她是没看到，但在急速的箭冲中，一条条小鱼被枫的身躯重重的撞上，在空中飞转了几下后翻着肚皮落在河面上。苏紫瞅瞅左边，又瞅瞅右边，看着那些翻着雪白肚皮的鱼，抿了抿小嘴，笑了。
  看着她的粉唇微微上翘，小脸那么的明媚耀眼，枫也觉得心情大好。
  笑声中，两人越驰越远。从那片散开的白浪中，突然浮出一个人头来，诧异的看着两个远去的身影，金光照在她们地身上，宛如神仙一般。
  “阿抹，看什么呢？”
  又有个少女从水中钻出来，问道。
  “我看到两个神仙……”叫阿抹的少年伸出一只手，在水面划拉了一下，比划道：“从海面上刷的一下，飞过去了。”
  “傻瓜，哪来的神仙！”
  少女笑嗔，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脑勺，说道：“别看了，听说这一带可能有海妖出没，不是很安全，我们还是快些赶路，到了前面的小岛再歇脚吧。”
  说完，少女一个猛子扎进了海里，游了两下回头一瞅，又转回来，伸手抓住阿抹的脚踝，一把将他拽进水里。催着他赶上前边的几个同伴，一路走。
  言芷枫这一跑便跑了一个小时。运功说话太累，索性，苏紫便任她疯魔，一动不动的缩在蚕蛹里，一边欣赏着海天中的壮丽景色，一边感受着这种奇特的水中穿行。
  过了会，枫忽然双臂一收，把她紧紧的贴在怀中。同时，她身子一弹一跃，轻飘飘的落到了身后的一块极小的，只有两三个平方的石屿上。
  站在石屿上，枫把苏紫放在上面，伸手将她身上围的大袍解开，又把她被水浪冲得凌乱的头发拂向后面。
  苏紫放眼望了望，这一带有许多大大小小的暗礁石屿，看来海底不深，应该再前边点就有小岛了。盯着正蹲下身，帮她把皱巴巴贴在身上的裤脚也扯顺的枫，苏紫犹疑了下，问道：“言芷枫，你是怎么把我带出来的？”
  “我看你睡的香，没想吵你……”枫直起身，把她贴到了一起的上身衣物也扯顺，余光看见苏紫扯了扯嘴角的细微表情，盯着她疑道：“小乖想问的是什么？”
  “就是……”苏紫顿了顿。
  眼前被水浪打湿的了枫，衣服紧紧的贴在身上，露出了一身完美的曲线。几串水珠正顺着她的下巴，流向了漂亮的锁骨，再慢慢的浸入胸前微耸的衣袍中。
  这个情景似曾相识，昨夜她伏在身上时，那汗珠……
  苏紫瞬间红了脸，瞥开眼不敢再看，舌头也不太利索起来：“你……不会是……在，在我身体里放了避水珠吧？”
  枫微微一怔，偏头着轻笑道：“没有。为什么要放避水珠？”这时，她伸手将苏紫搂到怀中，说道：“别动，我用法术弄干一下。”说话间，一道七彩光罩上了两人，苏紫只是眨了眨眼，那七彩光已淡去，两人身上干净如初。
  好方便！
  苏紫微微惊讶了一下，思绪又转回枫刚刚的回答，睁大眼奇道：“那我是怎么出城的？”
  “就这样出来的呀，”枫转过身，走了两步，站在石屿边缘低头望着水里：“从城门罗。”
  城门？
  城门不是要有碧水珠才能过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