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真相
「只要目标达到，又何必在乎过程，对吧？蒋子晴。」
「蒋子晴，你这次段考成绩怎样？」许紫华莞尔一笑的勾住她的脖子，手上还拿着她这次的成绩单。
高三的段考范围通常都是指考范围，所以很少高三生会认真准备，蒋子晴看着她笑的满面春风，猜测她应该是考的不错。
看了看自己的成绩，蒋子晴勾起微笑的说：「还能怎样，就烂到爆囉。看你笑的那么开心，这次考得很好？」
此话一出，她瞬间笑得更加灿烂，她挥了挥自己的成绩单，「第一名，也没想到这次会考得这么好，如果学测也能考得这么好就好了。」后头虽是在自嘲，但语调里实实在在的骄傲和雀跃是掩盖不住的。
「恭喜你了紫华。」忽然身后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陈温在她们身后笑容可掬的站着。
「陈温，好久不见。」蒋子晴先是打了招呼，但是陈温的眼神似乎有些愤恨，但蒋子晴还来不及细看就感受到脖子上的手臂一紧，许紫华慵懒且语气有点挑衅的说着：「呦，这不是咱们陈大黑马吗？怎么有间情逸致来到我们班？」
「紫华，你这样会勒痛子晴的。」她温温和和的将她的手拉开，许紫华一脸不屑的抽回手。
蒋子晴眼看这两人下一秒就要掐起来，正要出来打圆场，不料陈温倒是先开口了，「子晴，我和紫华讨论一下事情。」陈温依旧客客气气的，她将许紫华拉了出去，完全不顾许紫华的反对。
「这两人到底是怎样？」蒋子晴想不通的坐回位置。
她们三个从高一的时候就是好朋友了，无奈因为重新分班的关係，陈温和她们变得不太常联系，至于陈温和许紫华的关係，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她们之间关係变得这么僵硬。
蒋子晴摇摇头不要继续想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调查好曾子晴的死法。
到底谁会杀死一个学生？
蒋子晴想了一整天还是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一直到补习班下课，才在对面的街道看到神色匆匆的陈温，手上还拿着一个猫笼。
「我记得那个方向是学校？这么晚了去学校干嘛？」蒋子晴想也没想的就跟了过去。
学校黑漆漆一片，只有微弱的几座路灯颤颤巍巍的闪烁黄褐色的光，蒋子晴看着陈温连手电筒都没有开就熟练地往体育楼去。
一到顶楼因为有月光的照耀下，整个顶楼的模样变得非常清楚，等蒋子晴看仔细后吓得大喊：「陈温！你在干嘛？」
陈温没有被吓到，反而坦然自若地转身，手上的小猫还对她喵了一声，她嫣然一笑，「蒋子晴，你怎么在这里？」她还摸了摸小猫的头，小猫眷恋的蹭了蹭她的手指。
一副爱护动物的样子。
就像她在社群团体的贴文一样，但蒋子晴明明看到她举起猫到墙外，作势要将牠往下一丢。
「这才是我要问你的吧？你在干嘛？你该不会也相信那个传言吧？」蒋子晴心跳飞快，那疯狂的想法飞速的在脑袋中一闪而过，她看了陈温手上那隻小猫，是陈温之前走失的猫咪的小孩。
走失的猫咪，恍然之间，脑袋中那疯癲的想法逐渐形成，蒋子晴向前了几步，声色颤抖着，「陈温，蓝莓呢？有找到吗？」蓝莓就是那隻之前贴文走失的猫。
忽然陈温叹了一口气，转身背对她，轻轻的一拋，小猫瞬间脱离了她的手。
「陈温！你疯了！」蒋子晴惊恐地伸出手向前跑，下面回应她的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声。
一旁的陈温却双手合十喃喃自语，「拜託请让我这次模拟考超常发挥、拜託请让我这次模拟考超常发挥、超常发挥……」就像是疯魔般，她不断的重复同样的话语，毫不在乎她究竟做出什么事情。
听到这里，蒋子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的朋友，「陈温，你疯啦！那是猫咪，是条生命啊！你怎么可以这样！」
陈温听完后笑了，笑的轻松、笑的欢快，「我知道啊，吶，蒋子晴，你知道上次模拟考我为什么会进步这么多吗？」她一步一步的逼近她，悠然一笑，「我就是在这里，这个位置，将蓝莓亲手丢下的。」
「陈温，你疯了。」蒋子晴被眼前的好友的举动吓得不轻，反覆说着。
「这个交易已经很划算了！我要进台大，不管用任何方式，我都要进！吶，蒋子晴，是我的未来重要还是猫的未来重要？」陈温开始大笑，完全不似平日里温和，「只要结果是好的，过程就不重要了不是吗？」
「蒋子晴，你要不要也试试看？将自己越珍贵的东西丢下去，效力就越好喔！试试看吧！」她越笑越开心，那双眼睛里的偏执在月光的照映下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蒋子晴不晓得是怎么回到家的，只知道陈温疯了。
「蒋子晴！你又跑去哪里鬼混了！」一开门就见到暴跳如雷的妈妈，面对她的怒吼，蒋子晴完全不吭声。
直到骂完，她才抬起头问了一个她藏在心里很久的问题，「妈，曾子晴……」
「蒋子晴！」妈妈气急败坏，「你是不是又去见你爸了！」她怒不可遏的搧了蒋子晴一个巴掌，「我辛辛苦苦的一个人把你养到这么大！你就这么想和你爸住一块是不是？」
蒋子晴脑袋一片空白、那一下巴掌十分用力，脸上火辣辣的疼，右耳还耳鸣，就连双脚也颤抖个不停。
妈妈说她还想着爸爸、想着之前的名字。
可是……自己的名字不是蒋子晴吗？曾子晴是隔壁邻居的小孩啊！还有爸爸……奇怪，爸爸？为什么她想不起来？
为甚么她也想不起来和她一起去看海、和她说鲸落故事的人是谁？
为甚么想不起来？
她到底是谁？
究竟，是谁？
她失魂落魄的回到了房间，脑袋就像是打结一样，完全想不出来，那个记忆里对她笑的温和的人是谁。
「我就是你啊，蒋子晴。」忽然，一双手牵住了蒋子晴的手，赫然就是曾子晴。
现在仔细一看，原来曾子晴的脸就跟她一模一样，这个世界上找不到和她如此相像的人了！
「我就是你？不可能啊，你明明就是邻居家的女儿，那个陪我去看……」忽然蒋子晴停顿了下来，她想起来了，那次去看海的是她们全家，就连小时候的鲸落故事也都是妈妈讲的。
黑暗的墙壁一片片剥落，海浪的声音由远而近的传来，一个眨眼，她赫然已来到了海边。
曾子晴在前头开心的踢着水，蒋子晴则是不敢置信的摸了摸手上的沙子，真实到不可思议。
忽然她看见了一对年轻夫妻和小女孩偕行而过。
「子晴啊，你喜欢海吗？」他们一家就像是没看见她们一样，径直掠过。
「喜欢！」女孩的眼神闪闪发亮，又大声喊了一句：「超级喜欢。」
女人听见后温柔的笑了笑，男人也忍俊不禁的蹲下将女孩抱起，亲暱的亲了亲女孩稚嫩的脸蛋，「这么喜欢呀！那么子晴知道鲸落吗？」
女孩歪头认真想了一下，摇了摇头，「不知道。」
男人一边抱一边走向大海，女人则是指着大海说道，「子晴知道吧，海底最大的生物是什么？」
「是鲸鱼！」
「答对了，真棒！我的宝贝。」女人奖励的在她鼻子上亲了亲，逗得女孩咯咯笑得不停，之后女人又温柔的说着，「鲸鱼死了呀，就会渐渐的沉落到大海中，而牠的身躯又会回馈给海底的动物们，这就是鲸鱼最后的温柔。」
「蛤？我不要鲸鱼死掉啦！爸爸妈妈，我不要鲸鱼死掉啦。」女孩懵懵懂懂地听完开始无赖撒娇起来。
「妈妈、爸爸。」蒋子晴看着眼前令人温馨的画面，湿了眼眶，不知道何时她们全家已经多久没看过海了、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正常的说话了。
自从妈妈和爸爸离婚之后，妈妈还帮她改了姓，且对她越发严厉。
「你国中的成绩不是这样的欸！蒋子晴！」
她和妈妈已经多久没有出去玩了？
「玩玩玩，整天只知道玩！要是你把心思放在课业上，会考倒数的吗？」
她和妈妈已经多久没有好好的聊除了课业之外的话题了？
「你和许紫华同班，她不就是校排一吗？那太好啦，你可以去和她讨教一下怎么念书。」
她已经生病多久了？
「我要是没有生下你该有多好！」
在这窒息的母爱中，她无法抽身。
蒋子晴看着自己的短裤向上一掀，一道道疤痕怵目惊心，新旧伤交错且遍布在她的皮肤上，只要她一焦虑，就会不自觉的开始抓着自己的大腿，那个痛感，让她清楚的知道自己还活在这个炼狱。
「蒋子晴，你生病了。」那个时候曾子晴出现了，在她不晓得第几次拿起美工刀的时候，出现了。
「曾子晴？你怎么来啦？」她勾起一个微笑，脸色苍白，黑眼圈也异常的重，所有身体的警讯都在告诉她，她生病了。
她每一次呼吸都是沉重的负担，每次早上醒来都是梦魘的开始，骑车经过街口时都会希望有车能撞死她、在四楼上课时也会想自己跳下去该有多好、在洗澡时，似乎都会浮现出她浸在满是鲜血的浴缸中。
见到她的出现，蒋子晴露出惊喜的表情，这让曾子晴十分的诧异，直到她眼神充满关切的说了一句：「你还好吗？你爸妈真的打算离婚？」但蒋子晴却将曾子晴认成邻居家的玩伴。
曾子晴也没有办法，毕竟是主人格是蒋子晴，她没有办法反抗，只能静静的看着她一片一片破碎，一点一点的沉溺在深渊之中。
曾子晴在她不知道第几次划破那伤痕累累的大腿时终于看不下去，「那怕这个世界再残酷，只有奋斗下去，才能找到未来。」她怒气冲冲的抽走了蒋子晴手上的美工刀，却看见她毫无生气，有如颓败的花朵。
她笑了，笑的十分用力，就像是要将自己的灵魂、全部都震出来，斗大眼泪滑落在她的脸颊上，她肆意的笑：「奋斗？哈哈哈哈哈，我有甚么资格去奋斗？哈哈哈！」笑得猖狂，笑的……悲哀。
蒋子晴最后将她给抹杀了，蒋子晴将她锁在了深海里，并且告诉自己没病，就这样忘记自己的伤疤、痛，生活了一阵子。
但曾子晴知道，她只是假装忘记自己的痛苦，她自残完后，都没有记忆，这是保护自己的防护装置，因为她太痛了，为了勉强自己活下去，逼不得已得先将自己一部份抹杀掉，才好行尸走肉的活着。
「对不起，曾子晴，对不起，另一个我。」蒋子晴的记忆瞬间涌回，她的痛苦、她的泪水、她的伤疤都记得清清楚楚。
蒋子晴紧紧的抱住了她，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生活早就将她支离破碎，她早就没有活下去的勇气。
「我明白了。」她呜噎的说着，「我最重要的是我啊。」
「子晴，你做的任何决定我都支持你。」末了她淡淡的说着，「因为最重要的是你啊。」她勾起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
她一点一滴的虚化，最后飘散在空中。
学测倒数30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