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

  烺哥儿表现怎么看都很是反常, 沈惜借去给他拿点心的借口, 把奶娘叫过来问了两句。
  她也说不出什么来, 只说哥儿偶尔就会有些异常的反应, 这也不是头一回。之后她还百般给沈惜赔不是说“叨扰夫人了, 本不愿意麻烦您, 只是哥儿哭着闹着要找您, 这才……”
  沈惜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含笑摇了摇头,表示她不在意。
  还是不一样的。烺哥儿这回好像特别悲伤和难过, 还很委屈。就算是哭闹,缘故也有不同。
  且不提烺哥儿皇孙的身份轮不到她操心,人家有爹, 还有庶母, 过些日子就要有嫡母了,正经管他的人。陈莹和先皇子妃同出一族, 且常玥又有了身孕,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 陈莹都会对他照拂一二罢!
  沈惜站久了腰酸, 等到腊梅把点心端了过来, 沈惜揉了揉腰,也没用人帮忙, 自己把点心给烺哥儿拿了过去。却见烺哥儿并没有玩她准备的小玩具,而是出神的盯着门口的帘子, 等她进来时, 眼中才闪现些许亮光。
  被她留下照顾烺哥儿的兰草和兰香对沈惜摇了摇头,她们想要陪着烺哥儿玩时,都被拒绝了。
  “这是小厨房才做的酸枣糕,要不要尝尝?”沈惜笑盈盈的摸了摸他的头,想哄着他多说几句话,能帮他开解一二也好。
  见着点心是行动笨拙的沈惜亲自拿过来的,烺哥儿纵然没有胃口,也乖乖的点头接过来,用手绢捧着小口小口的吃着。
  谁说他蠢笨?
  沈惜连连叹气,这孩子明明善解人意乖巧懂事,可能他确实有些先天不足,只可怜没有亲娘疼她。安亲王有一颗争夺九五之位的心,自然事情多,放在烺哥儿身上的精力也有限。
  还没等她斟酌着开口问上两句,只听墙角的时辰钟响了,烺哥儿手中捧着帕子,好像是在专心的吃点心,实则竖起耳朵仔细的听着。
  他忙大口大口的把剩下的小半块点心狼吞虎咽的吃完,就要穿鞋下去。
  沈惜怕他噎着,到了兑好蜂蜜的温水过来,问过奶娘他不会过敏,喂他喝了才让他下去。
  烺哥儿喝完,有些依依不舍的看着沈惜,却是主动的向奶娘走去。
  “夫人,叨扰了半晌,奴婢先带着哥儿回去了。”奶娘抱起了他,笑着对解释道。
  沈惜不好多说什么,只得点点头。
  临走时沈惜又把让乔湛给元哥儿买的玩具,拿出来几件送给了烺哥儿。烺哥儿很珍惜的亲自拿着,认真的到了谢。
  到底沈惜还是把两人送到了垂花门前,烺哥儿趴在奶娘怀中,眼中缭绕着雾气,挥了挥小手,跟沈惜告别。
  他自是舍不得走,可爹爹说了,要学会忍耐。正是他上次乖乖听话按时回来,这回才答应他再见永宁侯夫人。若是还想有下回,就得听话。
  沈惜看着两人离开,才慢慢扶着兰香的手回去了。
  “大奶奶,您是不是累了?”兰香见沈惜面上似有疲惫之色,不免有些抱怨道:“他们明知道您如今身子不便,还把小皇孙送来……”
  沈惜挺着不小的肚子陪着烺哥儿玩了半日确实有些累,但她更多的却是心疼烺哥儿。
  她忽然想起烺哥儿睁着他那双黑白分明纯净的眸子,很认真的问了她一句奇怪的话。
  “乔侯爷是个威风凛凛大将军,会保护好你的吧?”
  虽然烺哥儿话说的有些磕绊,大概是这个意思。沈惜虽是很茫然,也态度认真的点了点头,没有敷衍烺哥儿。
  随后她竟从烺哥儿脸上看到一种类似于安心的神色?
  到底烺哥儿遇上了什么事?
  直到重新在软榻上坐下,沈惜靠着大迎枕,还在琢磨。
  “在想什么?”忽然一阵凉气进来,顿时让人精神为之一振。沈惜抬起头,是乔湛回来了。“侯爷。”
  她忙扶着腰站起来,就要帮他接过披风。乔湛怕自己身上的寒气让沈惜着凉,在堂屋脱了披风,捧了会儿手炉才进来。
  乔湛哪里敢让她费劲儿,自己把披风随手搭在了椅子上,上前揽住了沈惜。
  “今儿的胃口如何?孩子有没有闹你?”乔湛见沈惜面上的倦色,想到听御医说,随着孩子位置渐渐靠上,会影响沈惜的胃口,且孩子愈发活泼了,沈惜也更容易累。
  冬日天色暗得早,屋里早早的点起了宫灯,橘色的暖光柔和了他略显冷硬的俊朗五官。
  沈惜仰着头看他,心中一软,唇角翘起,答非所问的道:“侯爷,您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会保护我的,对罢?”
  她素来在这些事上偏内敛,不承想竟主动说出这样的话来,乔湛顿时又惊又喜。
  “当然。”乔湛一心求表现,只恨自己没多读几本情诗表白心意。“惜惜,我——”
  他的话没说完,只见沈惜扶着他的手臂站稳身子,她轻轻的踮起脚尖,柔软的唇瓣印在他的唇上。
  乔湛第一反应就是小心的护住沈惜,生怕她站不稳跌倒。直到那蜻蜓点水的一吻过后,乔湛还有些晕乎乎的,仿若置身梦中。
  “我知道。”沈惜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专注的看着他,温柔又含情脉脉。
  若不是顾忌着她怀着身孕,面对这样娇软柔媚的媳妇,乔湛还真有些把持不住。
  可今儿沈惜到底也是有些反常的。
  到底是什么让她性情大变,乔湛始终都没能想明白。
  ******
  进了腊月下旬后,各家都忙活着准备过年。
  去年原主性子软,中馈掌握在乔三夫人手中,自是摸不着边,只是自己守着荣宁堂。就是那时她带回了苏姨娘,算是让乔湛的失望达到了顶峰。
  今年沈惜倒是强硬了,只是她月份大了身子不便,便由乔四夫人帮着管。乔漪在一旁也学了不少管家的事,和先前那个腼腆害羞的小姑娘,已经大有不同。
  眼下过年要每人裁新衣裳,管事的婆子把荣宁堂的定例送过来时,沈惜忽然想起后院被关着的翠姨娘和程姨娘。两人已经被从后头挪到出了荣宁堂静养,这样下去终究不是个事儿。
  “您没问奴婢们就没说。”腊梅见沈惜问起,笑道:“侯爷早就让人把她们送到了乡下的庄子上静养。”
  沈惜微愕。
  乔湛竟然把人都送走了?竟也没跟她说过这件事。
  莫非是他们两个说那件事的时候?沈惜想到那晚和乔湛说的羞人的话,不由脸色泛红。她强作镇定的问腊梅到底是哪日侯爷的吩咐,腊梅一时没想起来,白蔻脆生生的答了,沈惜忽然想起,果然就是那晚之后。
  乔湛总是默不作声的帮她做事,却也不肯提。
  “只剩了苏姨娘,到底是太夫人给的,又是您亲自带回来的,侯爷才没好送走。”兰香怕沈惜误会为何独独留下苏姨娘,忙解释道:“等过了年……”
  沈惜心中暖暖的,摆了摆手,表示她并不在意。
  苏姨娘在没犯错的情况下,确实不好动她。她是从太夫人院里出来的,若是轻易处置了,会被人诟病。
  到时候寻个机会,仍旧把她送回去便是了。
  见沈惜并没有不快,大家又热热闹闹的商量起过年的事来。大家商量着要做什么衣裳、剪什么样的窗花、屋子里摆什么花……
  沈惜看了心情也好,给房中的大丫鬟们每人赏了两根赤金镶碧玺石的簪子,小丫鬟们和粗使婆子们也都有赏赐,都是次一等的赤金簪子,不过沉甸甸的分量十足。
  除此之外每人还都赏了两对绢花,过年戴正是喜庆。
  等到除夕那日,乔湛更是大方的给荣宁堂服侍的人放赏,新打了好些对金银锞子。初一那日沈惜和乔湛先是去了宫中,而后又去了方家拜年。
  初二则是乔湛陪着沈惜回了卫国公府,热闹了大半日才回来。
  这三日下来,沈惜身子便有些吃不消了。自从初二回来后,便哪儿都没去。乔湛有心陪着她一起,只是才过了初六,便有人上门来请。
  小丫鬟通报时,正巧沈惜听到了。知道来人是齐珏,那时在街上见过的,沈惜对他倒是很有几分好感。乔湛跟他是极熟的,便没什么忌讳,让人直接请了进来。
  本是沈惜随口一提想来乔湛书房中找几本书看,乔湛上了心,干脆让人重新布置了他的书房,又烧起了地龙,温暖舒适,两人白日里倒在此处更多些。
  等到齐珏进来,若不是他对永宁侯府极熟悉,还以为是小丫鬟带错了路。
  原先来火盆都不爱点的乔湛,竟让人烧起了地龙。这还不算,地上铺着柔软的地毯,踩上去软乎乎的。房中随处可见柔软的大迎枕和垫子,条案上插了细长的甜白瓷梅瓶中插着几枝梅花,门帘也换了鲜亮的颜色。
  这里是乔湛的书房?
  见他迟迟不进来,乔湛倒撩了帘子出来,看他愣在门口,不由蹙眉冷声道:“还不快进来。”
  乔湛还是对他各种嫌弃,齐珏才觉得正常了。他才要嬉皮笑脸的开口,却见他身后出来一个人,落落大方的对他微微一笑。
  “嫂、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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