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牌

  用过了早饭, 沈惜还没等来乔漪, 倒先等来了三房和四房的姑娘。
  自从沈惜同乔三夫人闹崩了后, 三房的姑娘便也不似先前那般, 有事没事便来荣宁堂来玩。便是在寿春堂见了面, 态度也并不热络。
  倒是四房的两个姑娘, 对沈惜态度透着亲切, 同乔漪的关系也更好些。
  五人方一进来,才打过招呼,乔沁和乔涵姐妹两个便挤开了乔澄和乔潋, 想起乔三夫人出门前的嘱咐,暗暗摩拳擦掌,准备表现一番。
  “恭喜大嫂!”乔涵似乎忘了前几日的不愉快, 笑吟吟的凑到沈惜身边, 态度十分亲昵。“昨晚从祖母处听到这喜讯,就想过来给您道喜。只是怕打扰到大嫂休息, 这才没过来。”
  伸手不打笑脸人, 沈惜面上也带着浅浅的笑容, 客气有余, 到底透着些疏离。“妹妹有心了。”
  乔涵恍若浑然未觉, 见乔漪没在,她眼珠一转, 状似无意的问道:“怎么不见四妹妹?原先四妹妹可是同大嫂最亲近的,连我们都远着呢。”
  沈惜不动声色的看着她, 等着她下面的话。
  “怕不是去了方家?”乔沁在旁边同她一唱一和, “这些日子总见她和方家表妹在一处,两人倒是投缘。不是我说,大嫂先前可是最疼四妹妹的。如今有了要好的玩伴,把我们抛在脑后也就罢了,怎么连大嫂竟都忘了?”
  “得知大嫂有喜的消息,也该回来看一看才是。”乔滟也在旁边帮腔,预备着火上浇油。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挑拨乔漪和她的关系?
  沈惜觉得好笑。
  她们这都是哪里来的自信,她疏远嫡亲的小姑子,去亲近她们这些挑拨离间之人?
  “三位妹妹误会了。是我让四妹妹陪着方家表妹回家的,哪里有什么忘记不忘记的?”沈惜神色淡淡的,明眼人都能看出她的不悦来。
  偏生乔涵姐妹看起来就是还没死心的模样,乔沁还想再说什么,却见方才没做声的乔潋突然道:“便是四妹从方家舅舅那儿回来,也得一个时辰的功夫呢。咱们不也是晚饭后才知道的喜讯么?眼看便到了宵禁的时辰,怎么给那边送消息?”
  乔潋在姐妹们里头一向都是沉稳安静的,如今能竟能替乔漪说话,是沈惜没想到的。
  或许,这也代表了乔四夫人的态度。
  “正是。”乔澄从旁边走过来,笑眯眯的道:“若是得了信儿,不单是四姐要回来,方家大舅母恐怕也是要来的。”
  乔沁听罢,有些不屑的哼了一声,“六妹妹倒是明白。”
  “大嫂,您昨日入宫,一切都还顺利罢?”乔涵给妹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别再纠缠,关切的问道:“我知道,太后娘娘为着那事对您向来有些偏见的,我们真是替您悬着心!”
  原是来打探消息的?
  沈惜沉默了片刻,没有立刻回话。乔涵姐妹却把这当成是一种回答了。
  “还不是因为常玥。”乔沁暗自观察着沈惜的脸色,像是替沈惜不平道:“一个张柔一个她,各个都觊觎着侯夫人的位置。张柔倒还罢了,那常玥可有太后娘娘撑腰呀!”
  这到底是来给她道喜的还是来添堵的?
  沈惜不在意的笑笑,看在她们眼中却更像是无奈的强颜欢笑。
  “常玥那刁蛮跋扈的性子,偏生得太后喜欢,太后还给她讨了乡君的封号。”乔滟添油加醋道:“如今她更嚣张了些,听人说,等她生辰那日,还要封她做县君或是县主呢!”
  怪不得常玥在宫中也那样的大胆,看来她抱的大腿确实很粗很壮。
  “今上可是最重孝道的,保不准就应了太后娘娘的提议。”乔涵附和着,面上是替沈惜的担忧之色:“大嫂,以后你对上她,可要小心些了!”
  沈惜先前还确实不知常玥有乡君的封号,难怪她成了侯夫人,常玥还是处处针对她。
  “大嫂,我舅母倒是同庆国公府有些交情。”乔涵这才缓缓的道出了来意,“若是您想化解这段恩怨,不若请我舅母从中帮忙,同常玥缓和关系?”
  莫非要她向常玥求和不成?沈惜觉得可笑,是了,她还要再感谢三房这份人情?
  乔三夫人的脑补能力也是一流,都太自以为是了吧。
  “是啊,大嫂。”乔沁觉得沈惜似有松动之意,忙道:“你知道,我娘使最疼你的。如今你有了身子,正该安心静养才是,旁的事就不用烦心了。”
  沈惜总算明白了她们的用意。
  定是乔三夫人觉得她在宫中吃了苦头,还险些保不住孩子。能刁难她的也只有太后罢了,而太后此举是为常玥出气。
  只有向常玥求饶,她才能过好?
  亏得乔三夫人还想以此威胁,想要让沈惜把管家的权利交到她手上。
  “陈家舅母的厉害,我自是知道。”沈惜终于开了口,唇边缓缓的绽出笑容来。“那举止做派,倒是和常大姑娘很投契。”
  乔涵、乔沁听罢,不由脸色有些难看。
  蒋氏那日在寿春堂闹了一通,同乔三夫人厮打了一番,那样子很是难看。从那会儿起,她们三房的地位在侯府中一落千丈。有些丫鬟婆子惯是会看人下菜碟的,原先奉承她们姐妹的,都转而奉承乔漪,甚至是乔澄和乔潋,反而对她们没有往常的恭敬了。
  这门亲戚本就上不得台面,不过是有些银子罢了,也配当她们的舅母?
  摆明了是要刺一刺她们。
  乔澄和乔潋听了,忍不住抿嘴笑了。
  谁说她们大嫂软弱好欺的,轻轻巧巧一句话便让她们姐妹无话可说。
  “不必麻烦了。”沈惜唇边的笑容隐去,眼底清澈冰凉。“她常大姑娘哪里尊贵到值得我去放低身段结交?”
  她的话音未落,只见五人眼底俱是露出一抹惊愕之色。
  这话可真不想沈惜会说的。
  可又着实没错,纵然常玥是乡君的封号,却也比不是她侯夫人的诰命尊贵。
  除非今上真的给她再封个什么主。
  ******
  县君是更不可能的,更别提是县主的封号了。
  “常玥被庆国公府和太后娇惯坏了。”祁盛见乔湛毫不犹豫的为了沈惜跪下,心中似有感触,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便是曾在沙场上立下赫赫战功的乔湛也不能免俗。“昨日的事朕已经知晓,是她过分了。”
  祁盛本就没打算再恩封庆国公府。
  这些年来他不过是在面子上略捧了捧他们,他们就愈发得意起来,行事愈发贪婪跋扈。
  纵然是因为养在太后膝下,得了些庆国公府的助力才登上了九五之位,可若不是他自己的筹谋,单凭同先帝关系越来越僵的太后和早就不复往日名声的庆国公府,恐怕只能去穷山辟野做个亲王罢了。
  太后这些年的挟恩图报他早就厌烦了。
  “昨日太后求了朕,要把常玥这件事给压下去。”祁盛意味深长的看着乔湛,缓声道:“朕答应了。”
  乔湛心中微沉,那点子困惑从神色上带了出来。
  方才今上的意思明明是……
  “太后跟朕提过,想给常玥讨个县主或是县君的封号。”祁盛话锋一转,淡淡的道:“如今观她德行有亏,辜负了朕当初的好意,一并夺了她乡君的封号。可朕既是答应了太后,便迟些日子再说罢。”
  乔湛抬头,心中还是有些惊讶在的。
  莫非圣上已经下定了决定,不再容忍庆国公府?
  “朕还知道,昨日那常玥也是落了水的。”祁盛以为乔湛还有所不满,略带疑惑:“还有她身边跟着的人,不死也都去了半条命罢?”
  祁恪知道自己的行为瞒不住,索性没有隐瞒。
  那些宫人竟敢眼睁睁看着烺哥儿遇险而无动于衷,没要了她们的命便是天大的恩典!
  见乔湛一时没吭声,还是一张神色寡淡的脸,祁盛不由挑眉,道:“朕可是为了你的事,第二回同太后意见相左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乔湛赶紧连声说不敢。
  祁盛对乔湛确有几分待自家子侄般的亲近,如同平易近人的长辈般。而迟了几日再夺了常玥的封号……乔湛恍然,心头一松:“臣谢圣上恩典!”
  “别来这一套,朕还不知道你?”祁盛笑骂道:“还有件差事,朕交给你办。”
  乔湛忙应了声。
  “有人上本参了庆国公府,说庆国公嫡长孙行事不端,犯了不少事,朕都懒得再说。”祁盛道:“这件事便由你督办罢。”
  说着,祁盛便递了本折子给乔湛。
  庆国公府和太后不是想压下常玥的事么,若是不提宫中发生的事,他们便也没有理由说这事交给乔湛不妥当。
  若是心里没鬼,害怕乔湛的打击报复?
  更何况庆国公府的行事祁盛和乔湛心里都有数,若是不包庇,都不用乔湛给他网织罪名,他自己犯的事儿都够他自己死上几回了。
  无论京中勋贵世家里有多少知情人,祁盛都给足了乔湛和永宁侯府颜面。
  “谢圣上信任!”乔湛恭敬的双手接过折子,沉声道:“臣定不负您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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