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价

  来之前太夫人想过许多缘由, 纵然方才斥责了乔三夫人, 太夫人心中所想也同她差不多。
  太后毋庸置疑是要刁难沈惜的, 让她吃些皮肉之苦都是小事。
  她们万没想到, 沈惜竟会在此时有孕。
  乔四夫人心中的惊讶一闪而过, 神色却比太夫人自然多了。如今侯府做主的人早就成了乔湛, 偏生婆母总是不甘心, 想要把持住侯府,还三番两次要拿捏沈惜。
  若是先前的沈惜,这样做自是没问题。如今沈惜自身行事已是大有不同, 又要认卫国公夫人做干娘,最重要的是她有乔湛的宠爱。
  沈惜生下嫡子是迟早的事。
  “这可真真是件大喜事。”太夫人眼底那点子讶异早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喜悦。无论真诚与否, 她都是笑容满面的上前, 口中喃喃道:“天大的喜事。”
  乔四夫人也在一旁笑道:“这可是咱们侯府的一桩大喜事。”
  幸而没有让乔三夫人跟过来,两人不约而同的想着。
  怪不得会有宫中的马车把他们给送回来, 沈惜如今月份还浅, 如今她脸色苍白, 肯定在宫中也吃了些苦头。
  “可不是。”乔湛眼底的笑容一暗, 扬眉道:“孙子就知道, 您知道一定会高兴的。”
  太夫人笑容僵了一下。
  “惜娘今日被太后娘娘传进宫,后来她突然晕倒, 这才知道竟是有了身孕。”乔湛知道两人好奇,索性大大方方的告诉她们, 也明白的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太夫人摆明了是看好戏的打算。有时候什么都不做, 也是一种分明的态度。
  荣宁堂和寿春堂的矛盾迟早有一日要摆在台面上。
  “惜娘这孩子是个有福气的,我这小重孙也是。”太夫人只做没看出乔湛的不满,岔开了话头道:“她们母子定会平平安安的。”
  沈惜如今神色怏怏的,精神不好,那么侯府的管家权……太夫人心中闪过这个念头,或许能重新交回到她的手中。
  可乔湛肯轻易放手么?太夫人心中也没有底,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她也没敢直接提。
  “惜娘,御医是怎么说的?”她看似关心的问道:“孩子还好罢?头三个月正是关键的时候,可要好生静养才是,不能操一点儿心。”
  沈惜从两人进来后只打过招呼便没再说话,如今听她的话,也猜到几分她的用意,佯装不懂,略带羞怯的道:“御医并无大碍,给开了些安胎药的方子。”
  太夫人知道今日不宜过多的说,生怕引起乔湛的怀疑,又嘱咐了她几句要好生休养,别累着。
  “多谢祖母关心。”乔湛却不是那么客气,他道:“今儿惜娘精神不大好,等过两日她好了,再去给您请安。”
  言外之意就是逐客令。
  太夫人和乔四夫人都是识趣之人,虽是各怀心思,却都痛快的走了。
  等到两人离开后,小厨房做的晚饭便端了上来,是软糯的粥和各色可口的小菜。沈惜却没什么胃口,蒙着被子耍赖不肯起来吃饭。
  “你午饭就没吃,晚饭多少吃一点垫垫。”乔湛把人从被子里给挖出来,动作小心翼翼的,生怕碰了她的肚子。“胃里不吃上点东西,一会儿怎么吃药?”
  见她似乎有松动之意,乔湛继续劝道:“你看,我从城外赶了回来,可是连口水都没喝过。就当是陪我吃点,好不好?”
  乔侯爷何曾这边伏低做小的哄人,不只是兰草和兰香惊掉了下巴,便是白芍和腊梅等人,也都在心中暗暗吃惊。
  沈惜闻言,立即乖乖的坐了起来。她竟是忘了乔湛赶路辛苦,再加上替她担惊受怕,她却还使小性子。
  兰香把炕几搬了上来。
  “试着尝一点。”乔湛挽起袖子亲力亲为,替沈惜成了一碗粳米粥,看起来碧莹莹的,也不会有奇怪的味道混进去,让人难以忍受。
  把碗放到了沈惜面前,乔湛又执起筷子给她夹了几筷子爽口小菜,完全都是替她忙活,自己却一口都没吃。
  丫鬟们识趣的退了出去,沈惜心中一暖,拿起了汤匙,慢慢的喝了口粥。就着小菜,倒也一口口的吃了小半碗进去。
  见她肯吃饭总是好的,乔湛稍稍放下了心。
  “侯爷,您也吃呀。”沈惜把饭菜往乔湛面前推了推,也替他夹了个金丝卷放到前面。“还说我呢,您午饭也没顾上吃罢?”
  乔湛笑了笑,柔声道:“我饿一顿没事儿,你可不行。”
  说罢他夹起了面前的金丝卷,三口两口的就着小菜吃完了。沈惜见他吃的香甜,自己也有了些胃口,也夹了个金丝卷,才咬了一口,便放下了。
  “侯爷,您今日辛苦了。”沈惜眼珠转了转,面色坦然,笑眯眯的道:“多吃点。”
  该夸她不浪费么?
  乔湛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还是从善如流的夹起了她递过来的金丝卷,毫不介意的吃了。最后把沈惜没喝完的粥,也是他一并都给解决了。
  用完晚饭,乔湛拒绝了沈惜想要沐浴洗头等一系列要求,简单的洗漱后,让丫鬟服侍她换了寝衣后,自己才去洗漱。
  他回来得很快,早早的便吹了灯,陪着沈惜躺在床上。
  “侯爷,对不起。”帐子外隐隐透过柔和的光芒来,沈惜转过脸,看着乔湛,觉得心中愧疚。她今日的行为确实有些莽撞了,若是那一下没收住,她不是先半跪下去再歪倒,而是直接摔下去,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这个孩子能不能保得住都未知。
  想到这儿,沈惜有些后怕的攥紧了被子,指尖变得冰凉。
  温热的手掌覆住了她的手,令人安心的熟悉气息扑面而来。乔湛侧过了身子,面对她,却没有接着她的话,而是温柔的望着她,轻声道:“惜惜,别怕。”
  他的话音未落,沈惜顿时红了眼眶。
  乔湛竟猜透了她的心思,看穿了她镇定下深藏的恐惧。她真的怕失去腹中这个脆弱的小生命,沈惜自小在孤儿院长大,她曾经对自己发过誓,如果她有了自己的孩子,无论什么艰难的情况下,都不会放弃他,会好好的保护他。
  这个孩子险些因为她的莽撞而离开。乔湛一直以来也期盼着有个两人的孩子,他心中的担心害怕不会少过她,却没有半分想要指责她的意思,反而百般安慰她。
  “别哭啊。”乔湛见沈惜眸中滑落大颗大颗的泪珠,明明在外人面前她表现得那么勇敢,这会儿再也伪装不下她的脆弱。
  他凑上去,小心的不让自己碰到沈惜的小腹,动作轻柔的吻去她脸上的泪珠。
  “惜惜,这件事不怪你。”乔湛用大掌包住她的手,夜里略显低沉的声音似乎有着安定人心的力量,特别可靠。“是我没保护好你。”
  来自太后和庆国公府的恶意——
  乔湛眼底闪过一抹寒意,这件事不会如此简单就了结的。
  ******
  与他有相同想法的还有祁恪。
  “皇祖母,若是烺哥儿有冲撞您的地方,孙子向您赔罪。”祁恪跪的干脆利落,烺哥儿神色木木的也跟着行礼,却没有说话。
  可他不需要说话,额上的伤、难看的脸色便足以他遭受了什么。
  太后听罢,拿着帕子抹眼泪的手顿了顿。
  “您知道,烺哥儿的性子有些慢,行为难免有不妥之处。”祁恪把错处都揽过来,还不忘了带上了常玥。“还有常大姑娘,若是不妥之处……都是烺哥儿不懂事。”
  祁恪在他们父皇面前,做足了孝顺儿子的模样,宁愿忍着委屈,到底太后是长辈。可烺哥儿年纪还小,经不起折腾,若是烺哥儿有什么不对的,都是他的过错。
  正所谓子不教父之过。
  祁恪是烺哥儿的父亲,圣上何尝不是祁恪的父亲?
  他这么说,他们父皇心中便颇有些不是滋味。他罕见的把烺哥儿抱在怀中,语气中也带了些怜惜之意:“我们烺哥儿这是怎么了?头上痛不痛?”
  烺哥儿今日甚是配合,竟然开了口,吐字缓慢却也清晰。“不痛。”
  这简直是被人刻意教导过,毕竟他一面说,泪珠却顺着他的小脸儿滚落,他没有嚎啕大哭,只是一颗颗的掉着泪珠,却分外让人怜惜。
  纵然贵为九五至尊,心中也不免柔软了几分。今日的事不单是听太后的人、淑妃的人说过,宫中的事,只要他想知道,便没有他不能知道的。
  烺哥儿是他的孙儿,才三岁,竟被一个外人欺负。
  常玥做得着实过分了。
  “还带累了永宁侯夫人。”祁恪继续道:“永宁侯夫人是被皇祖母召进宫的,若是因为烺哥儿而让永宁侯的嫡长子受了闪失,儿臣没法向永宁侯交代!”
  为了达到最好的效果,祁恪不得不把沈惜也搬出来。他相信,乔湛也不会忍下这口恶气。今日乔湛看似没追究,实则是顾着沈惜没工夫理会。
  乔湛是不可能轻饶险些害了沈惜腹中孩子不保的常玥,而常玥如此嚣张跋扈,同庆国公府也脱不开干系。
  那么自己就趁机推乔湛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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