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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7 章

  张振心底啧惊, 忽地又想起另一事:“向来并没得空问谢主事, 上回在街头遭遇那饕餮一节, 谢主事竟是用了什么法子, 制住了那凶兽的?此事我一直记在心里, 排遣不得。请务求为我解惑。”
  云鬟待不同他细说, 又恐张振始终惦记此事, 越发不得清静,因说道:“是因为有一次,我曾见那兽走出来, 也听见了那觱篥声,故而暗中学会了,当时其实也并未有把握, 只是试一试, 侥幸奏效罢了。”
  其实这段时间里,张振也从别处打听过了, 此刻听她亲口说出, 才自相信。
  张振点头:“这觱篥我是知道的, 西域各国里曾有此调, 我朝却鲜少听闻, 只是……谢推府只听闻一次便即刻记住了,又能自己学得十足相似, 真乃奇才,匪夷所思。怪道我又听闻, 昔日曾在圣上跟前儿独立恢复那山河地理图, 起初我还只是疑心他们夸大呢。”
  云鬟道:“误打误撞罢了,委实不值一提。”
  张振见她始终冷冷清清,一笑起身,竟徐步走到身前:“先前因为舍妹之事,我心里恼怒,无意曾几乎伤了主事大人,多有得罪,还请勿怪……”
  云鬟道:“已是过去之事,且也早得了料理,都司也不必放在心上。”
  张振笑道:“如此我就放心了,生恐你因此仇恨了我。”
  云鬟道:“不敢。”
  张振毕竟身量高大,垂眼看去之时,只见眼前之人秀眉微扬,长睫静默,更见眉目如画。
  因站得近,隐约嗅到身上似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并不似是香粉香袋等物,反像是天生天然。
  人虽在跟前,却似真似幻般地,张振竟一时竟失了言语。
  云鬟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都司可是要去么?”
  张振方道:“啊,是该去了。就不扰谢主事,改日得闲,必会亲临府上拜会。”
  云鬟眉峰微动,道:“多蒙不弃,随时恭候罢了。”
  张振一笑,又瞥过去,见她静默立于门首,玉立亭然,无惧无忧。
  且说张振离开房中,往外而行。
  才走片刻,便见前方有两人站在一处,不知在说些什么,其中一个正是巽风,同他说话那个,面容清秀,身量中等,张振却并不认得是周天水。
  巽风跟周天水两人都是耳聪目明的人物,张振才一现身,便都知道了,不约而同地停了口。
  张振见他们两个脸色郑重,仿佛是在说什么要紧的事,见他来了,却有些戒备之意。
  他却只做不知的,自顾自到了跟前儿。
  巽风做了个揖:“张都司如何在此?”
  张振道:“来探望谢主事。”
  巽风眸色微动:“可是有事?”
  张振道:“没什么,只过来打个招呼罢了。”拱手一笑,向着周天水一点头,便自去了。
  巽风沉吟未语,周天水却道:“怎么兵部的人来找小谢?”
  巽风道:“不知道他是何意。”
  周天水道:“我知道这个人,是有名的斥候教官,眼力是最不错的,只别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我倒要提醒提醒小谢。”
  巽风也有此忧虑,见她主动这般说,正合心意。
  此刻左右无人,巽风便又对周天水道:“你方才所说,果然是真……没别的法子了么?”
  周天水道:“我在滇南求守了这许久,何况我又不是别人,若真能想出法子,难道还要瞒着?再者说,他们二老也是极想侍郎、尚书……”
  巽风忽地咳嗽了声,周天水会意停口,回头却见角门处,是阿泽跟任浮生两个追追斗斗地极快奔来。
  阿泽远远看见,便笑道:“你们在说什么?还要特意避着人?”
  周天水目光略恍惚,嘴角一挑,又跺脚道:“谁避着人了?只管瞎说,你过来!”
  巽风却喝道:“你们又在乱跑什么?让人见了,成何体统?”
  阿泽本要跟周天水说笑,见巽风满面肃然,却不敢开口了。
  周天水怕他当真动怒,劝道:“横竖都快年休了,让他们高兴高兴也使得,不用只是这般。”说着,暗暗扯了扯巽风的衣袖。
  巽风脸色缓和了几分,叮嘱说:“在外头闹便闹罢了,只别跑到里头去,留神给尚书看见。”
  阿泽跟任浮生双双答应,又因他们知道周天水素来的心意,见他两个人私下里说话,生怕搅扰了,于是又飞快跑的不见。
  目送两人身影离去,巽风眼中,那重重忧色又透出来。
  周天水温声劝解道:“巽风哥哥,你别太忧心了,虽则暂且并无好法子,但是……兴许以后就想出来了,也未可知呢。”
  巽风知她宽慰之意,便答应了,心中却仍是沉郁难解。
  周天水暗暗打量,本还有些话要跟他说,只是如今却并不是个好时机,于是只好咽下。
  且说张振离开了刑部,自转回兵部而去,心中却想:“很是古怪,那日他女装打扮,分明是个清秀出尘的绝代佳人,可如今扮作男装,又看不出什么格外蹊跷,难道此人可男可女不成?”
  又想:“赵黼素来是那个心高气傲、目无下尘的脾气,对他竟是另眼相看,非比寻常,可是以赵黼的性子来说,绝不会对个男人这般亲近,所谓‘爱才’之说,别人或许能信,却如何瞒得过我?难道……这谢主事真是个女子,若如此,赵黼对他似猫儿见鱼般的姿态,才可解释。”
  张振竟寻思了一路,过坊街的时候,正当年下热闹,街头上有商户舞狮子,放炮仗,许多百姓笑呵呵围着看。
  张振也随看了片刻,正要走开,却见有个熟人从前路而来,也是边走边四处赏玩。
  这人却是兵部的一位石主事,素来相熟,张振刚要同他打个招呼,忽地心头发寒,那将出口的一声便叫不出了,忙举头四看。
  张振斥候出身,目光犀利,反应且极快,一扫之间,即刻发现端倪,却见人群之中有一道灰衣身影,虽看似是夹杂着其中看热闹,实则是向着石主事的方向靠近过去。
  起初张振还只觉此人行动异样,谁知那人越来越近之时,袖底一闪,竟有一抹雪亮晃过。
  张振见状大惊,然而那石主事却并未发觉异样,自顾自东张西望,慢吞吞地,浑然不知死神将至。
  正在那灰衣人手腕一抖,狠狠刺向石主事之时,眼前一花,有个人及时挡了过来,闪电般一掌拍出。
  灰衣人倒也敏捷,脚下一转,竟撇下张振,又再度袭向石主事。
  张振大喝道:“混账东西,竟敢如此!”探臂出去,竟擒住那人腕子,微微用力,只听得喀嚓一声,手腕已经断了,匕首跌在地上,当啷一声。
  石主事在张振身后,忽见有人挡在身前,尚且不知怎地,看见匕首,才大惊起来。
  那灰衣人见势不妙,左手一挥,把旁边一名过路百姓拉过来,撞向张振,逼得他只能松手。
  这会儿正处在闹市里,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动手竟十分不辨,张振又怕伤及无辜,便大声叫道:“都且闪开!”
  旁边的百姓也都发现不对,忙尖叫着四处逃开。
  可张振虽然喝退了周围百姓,然而那灰衣人见势不妙,早往后跃起,趁着人群混乱,逃之夭夭了。
  张振虽还想再将那人擒住,可现场如此混乱,又怕这贼人尚有同党,只得作罢。
  那石主事惊得呆了:“张都司?”此刻才认出是张振。
  张振回头道:“可无碍么?”石主事瞪大双眼,此刻仍恍若梦中。
  顷刻间,巡城兵马赶来,便问发生何事,周遭许多百姓围看,张振便将有杀手欲行刺之事说了,又描绘那贼人的形容打扮。
  石主事呆呆愣愣,对张振道:“张都司,你可看清楚了?我向来跟人无冤无仇,怎会有人来刺杀我呢?是不是有误?”
  张振啼笑皆非,道:“你尚且做梦呢,若不是我拦的及时,这会儿你已经横尸街头了。”
  石主事面如土色,颓丧不语。
  张振暗中便又问他是不是得罪过什么人,石主事只是摇头,张振灵机一动,忽然说道:“有了,这件事交给一个人,包管便会水落石出。”
  石主事呆问:“是什么人?”
  张振道:“正是刑部的谢主事。”
  石主事却也听过“谢凤”其名,毕竟一名地方微官,进京不到半年,名声鹊起不说,即刻又升了官,是以他们众人私底下也时常谈论此事。
  石主事忙道:“是那个揭破隋侍郎亲妹被害案,又于圣上跟前恢复了山河地理图的谢推府?可是为此惊动刑部,只怕太兴师动众了?”
  “可不正是此人么?”张振又道:“这是人命关天的事,如何叫做兴师动众?”不由分说拉着他往刑部而来。
  谁知这次却扑了空,此刻云鬟并不在部里,张振略有些失落,那负责接他的陈主事道:“张都司不必着急,叫我说,不如且到大理寺报案,毕竟此事涉及朝廷官员,何况如今大理寺里,也多了一员好手,必然不会让张都司失望。”
  张振知道他说的是白清辉,有道是“虎父无犬子”,且白清辉跟“谢凤”都是会稽出来的,倒也的确是个不错人选。
  临去之时,张振又问:“那谢主事到底去了哪里?”
  陈大人道:“先前因崔侯爷亲自前来,据说有个棘手的案子,尚书便把谢主事叫了去,似吩咐他负责主理此事,因此是跟崔侯爷一同出门公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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