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异

  冯怜容拿手一会儿捏赵承衍的鼻子,一会儿捏他的脸蛋,嘴里念念有词,大意是叫他千万不要长歪了。
  不然到时候打他屁股。
  她神神叨叨说了半路,赵佑棠突然停下来看她。
  “孩儿都要被你捏哭了,有这么做娘的吗?”
  “慈母多败儿。”冯怜容气哼哼道,“以后我要对他凶狠一点!”
  赵佑棠笑了:“还在为刚才的事情不高兴?”
  “皇上难道高兴?”
  赵佑棠双手负在身后:“不过是图个热闹罢了,当不得真。”
  看起来完全不在乎的样子。
  可作为父亲,难道不该对儿子的资质有点儿期望吗?就算她那么疼爱赵承衍,可见他抓了这两样东西,还是忍不住有点儿失望啊。
  那像赵佑棠这样没有一处不优秀的父亲,怎么可能会无动于衷?
  冯怜容盯着他看了又看,忽然问道:“皇上抓周拿了什么啊?”
  “嗯?”赵佑棠冷不丁被她问起这个,把手放在唇边咳嗽一声道,“你用不着知道。”
  “妾身这不是好奇么。”她歪头看他,眸中闪着狡黠之色,“莫不是也跟小羊一样,抓了胭脂?”
  赵佑棠傲然道:“朕拿了简册的!”
  冯怜容撇嘴:“那另外一只手呢?”
  赵佑棠沉默片刻,很镇定的道:“胭脂。”
  发现自己猜中了,冯怜容乐不可支,一边笑一边对赵承衍道:“小羊啊,你像你爹呢,不对不对,至少有一半像你爹,看来抓胭脂也不是太坏的事情啊。”
  赵佑棠淡淡道:“事在人为,小儿抓样东西如何能定终身?”
  冯怜容只看着他笑。
  赵佑棠挑眉:“又在想什么了?”
  “妾身在想,当时皇上为何会抓了胭脂,另外一只手却是拿了简册。”抓周或许如他所说,并不代表什么,可冯怜容心想,也许那胭脂,是他心底始终都存有的几分温柔罢。
  她丝毫不遮拦的看着他,像是并不在意旁边有些谁,赵佑棠微微一笑,调侃道:“朕爱美人也爱江山,如此,可说得过去?”
  冯怜容脸一红:“妾身跟江山并重,一下子觉得肩膀好沉啊。”
  赵佑棠哈哈笑起来:“谁在说你呢,没脸没皮的!”
  冯怜容心想,可现在就她受宠啊,不是她是谁。
  二人正说着,后面追来两个小黄门,其中一个跟严正说了几句,严正连忙上来:“皇上,夏指挥有事禀告,现在乾清宫等候。”
  冯怜容一听,也不用赵佑棠开口就告辞走了。
  赵佑棠转过身,前往乾清宫。
  他直接去了书房,坐下后方才看一眼夏伯玉:“何事?”
  夏伯玉躬身道:“皇上,臣有急事回禀,臣发现郑随与怀王有书信往来,就在刚才,派了人送信去华津府。”
  赵佑棠怔了怔。
  他倒是没想到郑随原来还是怀王放在宫里的眼线。
  不过想想也是,郑随跟随太皇太后那么多年,怀王算是他看着长大的,两人建立起感情不是没有可能。
  他忽然就想到上回被偷袭的事情。
  最后也没有水落石出,难保郑随没有牵扯在里面。
  他沉思片刻,问道:“陈越与他如何?”
  这陈越是锦衣卫指挥使,姓陈,与太皇太后同姓,要论起来,其实是太皇太后的远房表侄。
  夏伯玉心中一凛。
  他想一想回道:“有些来往。”
  “二人可背了人命?”
  夏伯玉额头上出汗了。
  “宫里这二三十年,人命案是数不清的。”
  赵佑棠沉声道:“好好给朕查一查。”
  夏伯玉应声去了。
  赵佑棠慢慢往后靠在龙椅上。
  他不能忘记那天胡贵妃被赐死的事情。
  虽然因胡贵妃,他在这二十几年里吃了不少苦头,可是那一天,胡贵妃死了,作为儿子,他为他的父皇感到深深的悲哀。
  身为帝王,竟然连自己宠爱的人都护不住。
  连这小小一座宫城,都不属于他。
  他绝不容许自己有这一天!
  所以,不管是这皇城,还是整个天下,他都要它们牢牢的掌控在自己的手里!
  赵承衍抓周的消息不一会儿就传到方嫣耳朵里。
  知春笑道:“大皇子左手抓了桃花,右手抓了胭脂盒。”
  方嫣惊讶问:“你没听错?”
  “没有,整个宫里都知道的,说大皇子拿了桃花不说,还吃得满嘴都是。”知春讨好,“奴婢瞧着大皇子是有点儿傻。”
  方嫣笑了笑,一边轻轻拍自己怀里的赵承煜,不屑道:“也没什么奇怪的。”
  那冯怜容又不是什么聪明人,不过凭着一张脸罢了,养出来的儿子能好到哪儿去,她这儿子才是嫡子,真正的龙子龙孙。
  “一会儿叫奶娘来,再喂些奶。”她吩咐知春。
  李嬷嬷忙道:“才吃过,再吃得吐了。”
  “嬷嬷每回都这么说,可他不是照样吃了。”方嫣得意道,“他能吃呢,身体也越来越好了。”
  李嬷嬷不知说什么,不过想想也是,小孩子饱了肯定就不要吃,可这孩子的胃口真是大,两个奶娘也是刚刚够饱。
  倒不知要不要紧。
  知春叫了奶娘来,就见赵承煜立时凑上去吸,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十分欢快。
  到得三月中,赵佑棠昭告天下,封赵佑桢为靖王,赵佑梧为宁王,二人算是正式为王了,每年也有相应的俸禄。
  赵佑棠又给他们请了讲官。
  两兄弟渐渐也从失去双亲的悲伤中走出来,景琦殿多了一倍的宫人黄门,比原先是热闹多了。
  赵承煜可能因两份奶的缘故,长得特别快,不到三个月的功夫,长胖了一大圈,方嫣这会儿早出月子可以出门走了,这日抱给太皇太后,皇太后看,两个人都很欢喜。
  “看来也不用像朱太医担心的,怕养不好。”太皇太后笑道,“瞧瞧多健康呢,不过听说晚上爱哭?”
  “是有些闹。”方嫣叹口气,一晚上被闹醒几回,她眼睛下面都发青了,可她见不到他,心里又不安。
  皇太后道:“这倒没什么,有些孩子就爱哭的,皇上幼时也一般。”
  方嫣听见,满脸笑容的问:“真的?”
  太皇太后道:“是啊,才给你母后养的时候,天天都哭,喂奶也不成,叫太医看又说没事儿,后来哭得一两个月也就好了。”
  方嫣本来还为此担心,这会儿倒是喜笑连天。
  她这孩儿像赵佑棠呢,她自然高兴。
  后来每回孩儿哭,她都喜滋滋的,一点儿不急了。
  李嬷嬷道:“如今也是快半年过去了,娘娘看看,是不是要这些妃嫔来请安了啊?”她是怕方嫣总是这样,没了皇后的威严。
  毕竟正室还是正室,哪里一点儿不要侧室立规矩的。
  以前她是怕方嫣做得太过,现在方嫣一心在孩子身上,什么都不管,她又是怕方嫣太放松了。
  反正当个嬷嬷,就没个不操心的时候。
  方嫣想想:“那明儿就让她们来请安罢,不过也别每日都来,我这儿没多少空,如今孩儿正在长呢,就一月两回得了。”
  李嬷嬷道:“也是可以,不过娘娘也得多见见皇上了,娘娘这……”她是想说自打方嫣生孩子过后,二人就没有同房,如今月子早过了,也该加深点感情。
  方嫣脸有些红,作为女人不是不想,只不过之前身体还没有养好,她笑了笑道:“那今儿请皇上过来用晚膳罢。”
  赵佑棠正在批奏疏呢,方嫣就派人来了。
  他正当也想看看赵承煜,便起身前往坤宁宫。
  方嫣今儿隆重打扮了一回,穿杏红绣牡丹的襦衣,披镂空白纱,下着蜜合色撒花群,她原先也挺胖的,不过为这孩子也是尽心尽力,身段恢复的挺快,就是人有些憔悴,看着精神很不好。
  赵佑棠进来就看赵承煜,见小脸一下子胖了好多,倒是吓一跳:“怎么长那么快?”他以前看赵承衍,好似没这样的。
  方嫣笑道:“他奶喝得多,又因以前瘦,故而就显得快。”
  赵佑棠点点头,这才看看方嫣,关切的道:“你要多休养休养,听说晚上还带着孩儿睡?这孩儿哭,倒是不会吵到?”
  方嫣笑道:“不是像皇上么,也没什么。”
  赵佑棠皱了皱眉,他什么时候爱哭了?
  二人坐下用饭,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可赵佑棠沉默无声,方嫣好似一下也找不到话说,见李嬷嬷朝她使眼色,她开口说道:“皇上之前给三弟,四弟封王了,什么时候让他们住到封地去?”
  赵佑棠放下筷子:“不急这事儿,他们还小呢。”
  “三弟也不算小了,这都十四岁了。”方嫣是害怕他们念着胡贵妃,哪一日生出不好的事情,何必要管两个可能是白眼狼的人。
  赵佑棠有些不快:“过两年再说。”
  方嫣还是瞧出来他不高兴的,只得换个话题:“承煜现在会发出奇怪的声音了,妾身瞧着很快就会说话呢。”
  “那是快要喊人了,不过要说得清楚,还得差不多一年呢。”赵佑棠说到儿子,又有些兴趣,“不知比他哥哥,早些还是晚些。”
  方嫣挑眉:“承煜聪明着呢,自然会早一些。”
  她的儿子不会比不过冯怜容的。
  赵佑棠看她一眼:“你没给孩儿取个乳名?”
  总是听名字,他少不得要想到冯怜容说的,然后又想到小羊,还有丑蛋,表情很有些微妙,不知道他这妻子给儿子取了乳名没有。
  方嫣愣了愣,她可是知道冯怜容叫赵承衍小羊的,她为何要学她?
  方嫣冷下脸:“叫什么乳名,多此一举了,咱们皇家就该有个皇家的样子,什么狗阿猫阿,都能叫吗?皇上赐的名字挺好,妾身觉得没什么必要,非得要个乳名。”
  明显就带了怒气出来。
  而且这话也让赵佑棠尴尬。
  原本他不过一时好奇发问而已。
  赵佑棠自然又没话说了,用完饭起身道:“朕还有奏疏没有看完,你好好歇息罢,朕有空再来。”
  他又看一眼赵承煜便走了。
  方嫣连挽留的机会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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