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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执太子是我前夫(重生) 第15节

  方才让小厨房做的糕点自然不是给顾长晋准备的,等下午他被抬回来后,容舒作为妻子,少不得要在一旁照料,那些糕点是她到时候用来给自个儿填肚子的。
  容舒摇着手里的团扇,吩咐盈月去大厨房取食材。
  “用大厨房里的东西给二爷吊个汤,什么汤都成,二爷不挑,顺道再熬些肉糜粥。”顿了顿,想起顾长晋被抬回来时的那副惨状,一时起了点同情,又慢悠悠补了句:“汤里头多放些大枣枸杞,嗯,补血。”
  大厨房在六邈堂那头,盈月得令出门,行至半路,便见一个穿着豆青色襦裙的姑娘拎着竹食盒从路的另一头走过来。
  那姑娘见到盈月便是清清朗朗的一声“盈月姐姐”。
  这姑娘姓林,叫清月,是六邈堂安嬷嬷的外侄孙女,父母双亡后便来了顾家投靠了安嬷嬷,眼下就在六邈堂伺候。
  昨日容舒回门,安嬷嬷听说张妈妈病了后,便遣了林清月过来给张妈妈送汤。
  安嬷嬷是顾府的管事嬷嬷,林清月是安嬷嬷的亲戚,又是六邈堂的人,盈月自然有心要交好。恰好二人名字里都有个月字,聊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颇觉亲近了。
  盈月笑着迎过去,下巴往林清月手里的食盒一抬,道:“清月妹妹又来给张妈妈送汤了?”
  林清月眉眼弯弯道:“今个不送汤,张妈妈昨儿还有几声咳,安嬷嬷便给了我一个土方子熬了点草药,让给张妈妈试试。”
  盈月一脸感激:“清月妹妹有心了。”
  林清月忙摆摆手,说不敢当,“姐姐折煞我了,我这都是听命行事,岂敢居功?”
  一番谦虚后又道:“姐姐这是要往哪儿去?”
  盈月便说了她要去大厨房取食材的事儿,想了想,又问道:“妹妹可知二爷在吃食上有何偏好?”
  林清月眸光微微一闪,笑吟吟道:“姐姐这可问对人了。我们二爷最爱吃猪肝、猪肚之类的猪下水了。大厨房今儿有猪肝,我瞧着还挺新鲜,姐姐不妨去同厨房的婆子要一些。”
  第十四章
  松思院。
  盈雀在内室点上玉兰香,给容舒沏上一壶上好的龙团。
  容舒啜着茶,吃着刚出炉的荷花酥,靠坐在榻上看自己的嫁妆单子,时不时还拿出个算盘拨动几下。
  前世侯府出事后,家中一应财物全被抄走,连阿娘的嫁妆都没能留住。她为容家四处奔走打点关系,也将自己的嫁妆花得七七八八。
  容舒自小便锦衣玉食,在钱财上自来是有点不知人间疾苦的。
  后来容家倒了,她手上的银子如水一般流走,没了钱财打点,想去牢里见阿娘一面都变得格外艰难。
  最后一次去大理寺狱见阿娘,那狱卒嫌她递来的钱袋轻不让她进去,她只好赶紧脱下自出生便不曾离过身的小玉佛,这才见上阿娘一面。
  若是三年后,容家依旧难逃抄家罢爵的结局,那她现下便要好好谋划出一条退路来。
  一条她与阿娘的退路。
  容舒盯着手里的嫁妆单子,目光落在了东郊的那处庄子。
  这就是老夫人念念不忘的庄子了,阿娘将这庄子给了她,如今可是她手里头最值钱的房产。
  容舒咽下嘴里的荷花酥,对盈雀道:“过几日我们回去侯府,你到外院让你兄长找个房牙来。”
  盈雀瞪了瞪眼:“可我们昨儿才回来的啊,姑娘回娘家回得太勤只怕招人说闲话呐。”
  容舒拿湿帕子擦手,掐了掐盈雀肉嘟嘟的脸,笑道:“二爷很快便要回衙门当值,我们在这总归也没甚事做,还不如回清蘅院去。”
  见盈雀张嘴还想问,忙指了指榻几上的嫁妆单子,道:“好了,别多问了,快把嫁妆单子放回箱笼,我出去看看盈月在同谁说话。”
  方才二人说话间,外头已经传来盈月的声音,大抵是已经从大厨房取完食材。
  松思院里的仆人除了张妈妈三人,便只有常吉与横平会过来传话。容舒还以为是他们其中一人回来递话,不曾想出去一看,竟是个年轻姑娘。
  那姑娘背对着容舒,可即便只有一个背影,容舒也认出了那是林清月。
  许是听见容舒开门的声音,林清月说话的声音一顿,旋即转过身,对着容舒盈盈一笑,屈膝道:“婢子见过少夫人。”
  林清月笑得比容舒方才吃的荷花酥还甜,容舒自也端起一个温文尔雅的笑,道:“你是松思院的婢女?怎地前两日不曾见过你?”
  林清月笑着自报姓名,提了提她与安嬷嬷的关系,说她是六邈堂的婢子。
  容舒不动声色道:“不知林姑娘过来松思院是有何事?可是母亲那边有吩咐?”
  “奴婢是过来给张妈妈送草药的,姑婆婆听说张妈妈咳嗽未好,便让婢子送来个我们乡下常用的一个土方子。若是对张妈妈有用,那也是善事一桩。”
  安嬷嬷懂药理,徐氏吃的汤药便是安嬷嬷打理的。
  “如此,安嬷嬷有心了。”容舒微点了点头,看了盈月一眼,道:“林姑娘跑一趟不容易。”
  盈月反应过来,立刻腾出手从腰间取出个装了碎银子的荷包,递过去道:
  “倒是我的疏忽了,清月妹妹昨儿来帮着照顾张妈妈,今儿又特地来送草药,实在是操劳。这荷包是我自个儿绣的,还望妹妹喜欢。”
  一丝几不可见的不快在林清月的眸子里快速划过。
  林清月半垂下眼,甜声道:“我不善女红,盈月姐姐绣的这荷包这般好看,清月又怎会不喜?清月在此谢过少夫人,谢过盈月姐姐了。”
  她接过荷包,面露柔软的笑意,之后便笑着告辞,出月洞门,往六邈堂去了。
  容舒望着林清月的远去的背影,久久不语。
  盈月拎着竹篮上前道:“姑娘,奴婢现下就去小厨房让婆子把饭做上罢。这是从大厨房领回来的食材,您瞧瞧中午想吃甚?”
  大厨房里的食材种类繁多且新鲜,倒是比盈月以为的要好。她方才挑了新鲜的肉、大骨、刚宰好的鸡、若干竹笋藕带之类的时蔬和一块儿巴掌大的猪肝。
  自家姑娘从不吃猪下水,这猪肝是听林清月的建议,专门挑来给姑爷熬粥的。
  昨儿盈月一直呆在松思院,顾长晋那一身的血污她瞧得真切。都说猪肝补血,姑爷既然爱吃,那便多给他做,好补补血。
  容舒自然也看到了那猪肝,疑惑道:“我惯来不吃这东西,怎地挑这个了?”
  盈月便给她说了缘由。
  “我想着这东西补血,便拿来熬个猪肝肉糜粥给姑爷吃。大厨房那烧火婆子的汉子爱吃猪下水,每日去瓦市都要买一大堆回来卤。我同她说好了,让她明儿再再我留一块儿猪肝。”
  “二爷同我一样,从不吃猪下水。”容舒摇头,一字一句道:“以后林清月说的话,你一个字儿都不要信。”
  说完她便提起裙裾,缓缓走回内室。恍惚中,好似又看到了雨帘里林清月那双愤怒的眼。
  “你们容家,活该有今日!”
  “你知不知道你抢走了旁人多少东西!便是二爷,喜欢的也是闻溪姐,不是你!”
  ……
  日头渐盛。
  金銮殿上的垂脊兽伏在毒辣辣的阳光里,琉璃青瓦被晒出了一层层虚影。
  一个穿着青色官袍缀白鹇补子的太医急匆匆地跟在一名内侍身后,提着个药匣步入大殿。
  此人正是太医院的院使孙白龙。
  金銮殿里的气氛正压抑着,阒然无声,犹如暴雨来临前那一刹的静寂。
  殿内乌泱泱跪了一地的人,饶是孙白龙这般在宫里沉浮了几十年又长袖善舞的人精,都猜不出方才这里发生了甚事。
  孙白龙进了内殿便“咚”一声跪下,也顾不得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子了,伏地行礼道:“微臣参见皇上。”
  嘉佑帝淡淡道:“去给朕瞧瞧那小子死了没?”
  孙白龙“诶”一声,拎起宽大的袖子擦了擦脑门儿上的汗,起身走向那乌泱泱的臣公里唯一一个躺着的人。
  方才他进殿时便注意到了,只那时不敢看,是以也不知是谁。这会定睛一看,倒是一眼便认出了是两年前那位十八岁便中状元的顾大人顾长晋。
  孙白龙掀开顾长晋的眼皮瞧了瞧,又闭眼把了一炷香的脉,旋即从药箱里拿出一套金针。
  嘉佑帝不说话,底下的人也不敢说话,也得亏孙白龙心态好,若不然,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怕是连金针都握不稳。
  一套针施完,孙白龙又出了一脑门的汗。所幸那位人事不知的顾大人在施完针后,到底是醒了过来。
  孙白龙见他要起身跪下,忙伸手按住他的肩膀,一叠声地道“慢”。
  “顾大人切莫起身,您这一身伤委实是太重。外伤重,内伤更重,不躺个十天半月是断断不能起身。皇上仁慈,也不差您这一跪了。”
  要不怎么说他孙白龙是宫里的人参精呢?
  伺候了三代帝皇,揣摩圣意他可是一把好手。方才皇上那句话听着是不好听,可孙白龙知晓,皇上心里头关心着这顾大人呢。
  果然,孙院使话音儿一落,龙案后头那位便低声道:“把人抬到偏殿去,莫在这丢人现眼。”
  说着眸光一凝,又道:“孙院使——”
  “微臣在。”
  “你跟着去偏殿,等顾卿歇好了,再派个医正随顾卿一同回府,顾卿什么时候能起身了,他便什么时候回太医院。哦,朕记得你那孙儿是去岁进太医院做医正的吧?就他吧,不必挑了。”
  孙白龙喉头一苦,颤颤巍巍地伏身磕了一响头:“微臣遵旨。”
  几名大汉将军抬着担架进内殿,将顾长晋放到担架上。出殿时,孙白龙跟在后头,一步一声“慢些”“稳些”“顾大人可经不起颠簸呐”。
  那碎碎叨叨的声音远去后,内殿又恢复了压抑的沉寂。
  嘉佑帝在金台缓缓坐下。
  他大病初愈,面色苍白,薄唇与面同色,如覆霜雪。身量分明是高大而清瘦的,但那缀着绿色滚边的黑色龙袍穿在身上,较之从前,已是有些空荡。
  嘉佑帝是先帝的第七子,生得俊美无俦,却因在娘胎里带了病气,出生后身子较旁的皇子孱弱,颇不得帝喜。
  长大后的嘉佑帝依旧一身病气,甫一成年便被建德帝遣去太原府就藩。
  谁都没想到,这个一身文弱之气的七皇子竟是最后得登大宝的人。
  与性子暴烈的建德帝相比,嘉佑帝的脾气实则非常好,便是雷霆震怒的时候,依旧是尔雅温文的。
  虽病弱,可他说话时却极有威仪,气出丹田而深沉有力,如天语纶音。
  龙案下跪了一地的臣公,有三法司的,有顺天府、锦衣卫的,也有司礼监的。
  嘉佑帝双目深炯,缓缓扫过那些跪在地上的人,修长如玉的手指徐徐握起。
  “若民有冤而天不应,一国的国运便也到了头。”
  “许鹂儿一案,朕令刑部重审,大理寺、都察院复核,定谳后将案卷呈到内廷来,由朕亲自过目。若谁敢欺上罔下,行包庇之事,那他头上的乌纱帽也不必留了!”
  金銮殿上的后续顾长晋自是不知,他在偏殿吃完孙院使亲自熬的汤药后便又昏了过去。
  再睁眼时,天光似被薄纱滤过,只余浅浅淡淡的一层,再不复午时的毒辣。空气里弥漫着浅浅的玉兰香,还有一丝若隐若现的香甜。
  顾长晋望着帐顶,脑子里想到的不是金銮殿的唇枪舌剑,也不是在偏殿孙院使絮絮叨叨的叮嘱,而是这拔步床的幔帐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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