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携刀照雪 第16节

  山驿后院的旅人们一夜只听得阴风怒号,鬼哭狼嚎。第二天醒来,赫然发现这座驿站大变了样。几乎有一半的屋顶与楼梯已经彻底损毁,处处是断壁残垣,仿佛昨夜遭遇了一场地震。客栈里的老板与伙计们早已不知所踪,所幸行李未失,天也已经放晴,便纷纷飞也似的逃离了这座山驿。
  卓小星醒来之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温软的大床之上,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过,伤处皆已上了药,她大吃一惊,却发现床边站着一位白衣女子。她仔细想了想,才记起这位女子是之前那位蜀山剑阁的女弟子李梦白。
  李梦白见她醒了,欣喜地道:“卓姑娘你可总算醒了,杨老前辈与唐大侠可是万分担心你。”
  卓小星坐了起来,感受到身上的伤处清凉舒适,竟是好了大半,她急忙道:“我没事,我昏睡多久了?”
  李梦白道:“你已经昏睡了一日一夜了,你身上的伤主要是被终南五鬼所伤,多是外伤,我已经给你敷上了我们蜀山剑阁特制的玉露散。只是杨老前辈说你自封五感,对身体的损耗极大,须得好好休息才行。”她开心地笑道:“我就说了,我们蜀山的玉露散对这样的伤很是有用。”看着她高兴的样子,好像自己是与她相识多年的朋友一般,卓小星心中不由得生出阵阵暖意。
  想来是这位李姑娘给自己上的药,自己的衣服也是她帮忙自己换的。虽然都为女子,她还是感觉颇为不好意思,感激道:“多谢李姑娘……”
  李梦白连连摆手道:“卓姑娘你太客气了,你可是我们蜀山剑阁的贵客,你好好修养,我去将你醒了的消息告诉师兄他们。”
  “诶……”
  卓小星正想问问沐青莲的情况,她昏迷之前可记得沐青莲伤的比自己重多了。可是她还未开口,李梦白就像一阵风一样跑远了。
  未久,只见一脸落拓的中年男子拎着一只酒壶走了进来。在他身后,唐啸月耷拉着头跟了进来。
  杨桀眉毛轻轻一挑,卓小星只觉得心中一阵发虚。
  杨桀面色怒沉道:“小丫头翅膀可真的硬了,竟然设下这么大的局。北域柔然、域外魔教、南周、北梁、蜀中剑阁、琅嬛胜地,以自身为彀,以一把假的龙渊剑牵动天下英雄,搅动风云,你就不怕一个不好,这样的风暴真的能将你埋葬其中…… ”
  他又对唐啸月道:“还有你,也尽陪着她胡闹……”
  唐啸月低头道:“自大哥去后,小姐才是鸣沙寨的寨主,我不过一介老仆,自当从命。小姐若是以性命为赌,我以此身为盾便是。只要我尚有一口气在,定不会容别人伤害到她。”
  卓小星知道这次师父是真的生气,她放软声音,道:“师父你别怪四叔,这些都是我的主意。而且,我不是知道师父你在场才这样做的吗?师父既在,肯定不会坐视我被别的小魔头欺负,谁让师父你才是这天底下最大的魔头呢?”这话半真半假,卓小星当初放出消息之时并不知道杨桀竟然会离开虚月山,所以看到他出现在青泥驿也是微微一惊。
  杨桀道:“可是你这样做又有何益呢?原本你只需要平安将龙渊剑送到金陵,南周哪些遗老们与慕容傲有灭国之恨,自然会推动北伐之事。南周不乏奇人异士,有的是人愿意去杀慕容傲,可是你现在却将自己暴露于危险之中。当初以你父亲之能尚且死在阴谋之下,更何况你呢?”
  卓小星低下了头,良久方道:“师父,我知道你不同意我这么做,其实你根本不愿意我离开鸣沙寨。可是,师尊你忘了,我当初是为了什么要拜师学武吗?”
  空气顿时滞默了下来,没有人说话。杨桀猛地灌了一口酒。山野无好酒,入口辛辣,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突然忆起在九年之前,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有一个小小的女孩,跪在他的面前:“杨大叔,请你收我为徒,我要学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刀法……”
  那女孩是如此的纤弱,便如同早春初开的最细腻的花瓣,美丽而芬芳。
  没有任何人愿意将这样美丽的事物与“刀”这种凶器联系在一起,就算是他这样的魔头也不能。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
  女孩自娘胎里就带着某种热毒,时常高热不止,为了她能平安长大,“夜狐”计无咎在干旱少雨的凉州城开辟了一处湖泊,又凿了祁连山顶的雪山,经地下暗河引流至此,湖泊以她的名字命名,名为星湖。湖水常年冰冷,常人不能久伴。但是对身患热毒的女孩来说,湖边却是最好的居住场所。
  后来卓天来在湖底开辟了一座囚室,将他秘密囚禁在此。在他被囚禁在星湖的无数个日子里,他经常听到这个小小女孩儿在湖岸上奔跑、戏耍的声音,感受到她从一颗纤小的幼苗开出芳香的蓓蕾,而囚禁他的星湖便是灌溉她的甘泉,所以在某种程度上他们也算有缘。
  不知哪一天,小女孩发现了地底的秘密,从父亲那儿偷到了囚室的钥匙,好奇地打开的囚室的门,还顺手给他带了一壶“玉露白”,那是两人第一次见面。
  昏暗的斗室里满是潮湿、腐朽与腥臭的味道,衣衫褴褛的罪囚须发脏乱,两条铁链将他锁在深埋在地底的铁柱之上。
  门外童音叮铃:“你是谁?为什么把你关在这里?”
  他顺口吹牛:“我呀,我可是天下排名第一的大魔头,你爹打不过我,所以把我关在这里。”
  “你骗人,我爹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女孩歪着头:“不过大魔头是什么?”
  他想了想:“大魔头啊,就是特别坏的人。做过很多的坏事,”
  “坏人啊,我知道。我爹说了,坏人专门杀好人,我爹和几位阿叔就专门打坏人。叔叔,你也杀过好人吗?”
  他笑了笑:“不记得了,世界上那么多人,谁能分出每一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小女孩似乎有些迷惑:“我不懂。”
  他呲牙道:“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曾经有一对夫妻,收养了一个家破人亡的孤儿,将他抚养长大,教给他最厉害的武功,还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你说他们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小女孩歪着头:“当然是好人啦。”
  “可是有一天,这个孤儿发现原来自己的父母亲人都是被教自己武功的师父所杀,原因只是因为他认为这个孩子骨骼清奇,最适合学自己的武功。但是孩子的家人却并不同意让自己孩子离开身边,所以他便杀了他们。现在你还觉得那对夫妻是好人吗?”
  小女孩想了想:“不是,他们是坏人。”
  “后来有一天,这个孩子长大了,发现了事情的真相,他杀了自己的师父师娘为自己的父母亲人报仇,你说这个孩子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小女孩想了想:“他的师父是坏人,他杀了师父当然是好人啦。”她拍拍手,开心地道:“我知道啦,你是说你不是坏人,是被冤枉了的好人,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呀。”
  他不知道被戳痛了那根神经,瞪眉竖眼恶狠狠地道:“你错啦,我说了,我可是天下排名第一的大魔头,自然不是什么好人。你爹将我关在这里,我总有一天会逃出去,杀了他,说不定连你也杀呢……”
  小女孩哭着跑走了,他却有些懊恼,好不容易有人陪自己说说话解解闷,自己却将人吓走了。
  那一小壶玉露白,他喝了整整一个月,他一辈子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好的酒。
  从那以后,女孩儿便再也没有来过。
  斗室不见天光,亦不知岁月几何,直到那一天小女孩跪在他的面前,他才知道凉州城的变故。听闻卓天来的死讯,他一时怅惘,竟不知是喜是悲。他与卓天来自幼在稷都一起长大,亦是半生为敌,恍然梦觉,他为笼中囚,可卓天来又何尝不是被禁锢在凉州城这个更大的笼牢之中呢。
  同此天涯零落,不知尚堪称一声故人否?
  黑暗的牢门前,女孩一身缟素,对着他磕头,额头已经满是鲜血:“杨叔,阿爹死啦,我要学你的刀法,我要给阿爹报仇。”
  她目眶通红,却眼中无泪,只是无声无泪的啜泣。
  他叹了一口气,第一次喊出她的名字:“阿星,你天生带有热毒,体质虚弱,并不适合学武。”
  “我知道,所以阿爹从来不让我学武,也不让我碰任何的兵器。可是如今阿爹死了,我再也没有阿爹啦。我也不用再听他的话,我要给阿爹报仇……陆三叔说了,天下武功我都不可学,生杀刀法是唯一的例外。”
  他眸色一沉,眼角的余光才看到昏暗的房间外有另外一个人,此人一身缟素,同样跪拜于地:“杨桀,让阿星学习你的刀法,是我的意思。”
  他心中没由来的一怒:“你们鸣沙七义都死光了吗,竟然要一个年方八岁的小孩子去报仇。既然活着如此没用,倒不如一起死了算了。”
  陆万象默然,良久方道:“没错,鸣沙七义在江湖上如此风光,可是除了大哥,我们什么都不是。老二与老六已经与大哥一起死在了落日关。小七还只是个小孩子,我已经打发她离开了。剩下我们几个都是不成器的,资质也有限,只怕今生都无法破九品入上三境,想要报仇又谈何容易?”
  “可是小星的身体根本无法习武,若是可以卓天来早就自己教她了。”
  “寻常武学自是不行,可生杀刀法却是例外。小星生下来经脉之中就带有一股炎气,天生阴阳无法调和,所以无法习武。这股炎气我研究多年,也无法将之化消,全靠二哥引雪山之水,再构筑这方小天地进行压制。可是据我所知,生杀刀法是一部极阳的刀法,最为刚猛霸道,其传人皆是天生便具有极阳体质。小星经脉中的炎气与刀法之中的炎阳之气恰能相和,她若是学你的生杀刀法,或许可行。”
  杨桀摇摇头:“你只说对的一半。生杀刀法的传人确实需要极阳体质。如果她身为男子,确实是学习生杀刀法的最好人选。可是她偏偏却是女子,女属阴,孤阴又如何能群阳而生……她如果学生杀刀法,若是在九品以内还好,若是突破上三境,必定会经脉尽碎而死……”
  陆万象再次沉默,女孩却磕头如捣蒜:“师父,我不怕死,我早就知道以我的身体,每多活一天都是得诸多叔伯眷爱,向苍天借得。既然只是突破上三境才会死,对于我已是莫大的幸运,或许此生我终究无法亲自报仇,可是我只想将来拥有那么一个机会,哪怕这个机会是如此的渺茫。师父,求求您了……”
  “师父,我想报仇……我要报仇……”。
  “师父,假如有一天您的父母亲人都为人所杀,您是否会不惜一切为他们报仇呢?”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锤在他的心上,让他忆起多年以前的那一腔孤勇。
  那时候,他年方八岁,也是稷都城的富贵公子,斗鸡走马,好不快活。江湖是什么,他从不需要明白。直到有一日,他玩耍回家却发现家中已沦为一片火海。一对和蔼的夫妻收养了他,抚养他长大,教他武功,还将自己唯一的女儿许配给了他。
  可是在新婚之夜,他莫名睡不着,起来听到师父与师娘的夜谈,方知道多年以前,师父偶尔经过稷都,发现他竟然身具百年难遇的极阳体质,于是向自己的父母提出收自己为徒,可是父母不舍得自己离开身边,拒绝了他。师父竟然一不做二不休,趁自己出门在外,放火将自己全家全部烧死,在他坐在门口伤心大哭的时候,假装路过,收他为徒弟。
  刹那间,他浑身的鲜血几乎冷却。心中唯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报仇。
  第二天一大早他下厨做了一大桌子的饭菜,又在酒中下毒敬献师父师娘,二人双双中毒,自己趁他们中毒虚弱之际,将他们双双杀死。青梅竹马的妻子反应过来,万分惊骇,与他争执之时,却失足跌落悬崖。
  他的师父师娘本是江湖赫赫有名的魔头,可是多年前早已金盆洗手,师娘更是因为一手针灸之术出神入化而受附近许多门派的供奉。他弑师的恶行败露之后,很快遭到众多江湖门派的追杀。他自然不肯坐以待毙,他杀的人越多,追杀他的人也越多,他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
  他四处逃窜,有一天他在凉州城外落入了埋伏,眼看要丧命于此,却被十大罪者之一的闾丘明月所救。
  后来,他离开中原加入魔教,因在中原武林的“赫赫战功”,而成为魔教的曜日使,在教中地位仅次于教主商苍穹之下,直到在雪岭关败于卓天来之手,被囚禁于星湖之底,再也不见天日。
  数十年生涯恍如一梦,在他的脑海中闪过。他扪心自问,如果往事可以回头,他是否还是会选择报仇?
  心中有一个声音说道,当然。
  死去的是他的亲人,他们又何其无辜啊。
  “人只有一种命运。我是卓家的女儿,没有人能阻止我习武。”彼时,年方八岁的女孩道:“师父,请教我生杀刀法。”
  他微微叹息:“你学了大魔头的刀法,以后就是小魔头啦。”
  人生百苦,欢不可得啊。
  …………
  第26章 糖豆乱医
  卓小星抬起头,一双仿若沉渊的双眸望着自己的师父:“每个人只有一种命运。我既然选择了学武,便不可能放弃报仇。听闻龙渊剑现世的消息,当年参与此战的人必然心中难安,或许他们只想一探其中虚实,但是只要是动了,便不可能不露出些许端倪。”
  杨桀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你是想从中找出当年是那些人参与了那场伏杀?”
  卓小星点点头:“当年参与此战的凉州城战士尽皆战死,陆三叔事后追查也只能推断此事与慕容傲有关。至于当年参与伏杀的人到底有谁,却无从得知。父亲身上伤口多达数百处,刀剑拳掌无所不有,甚至深中数种剧毒,陆三叔精通医术,当初检验尸体,早已将其中每一种武学的特点记载在册,而如今这一本册子就在我手上。”
  杨桀听了更是生气,当年他就对撺掇卓小星学武的陆万象十分不满,气哼哼地道:“鹿老儿对你还真是放心……这种东西也能给你,我回头要非找他算账不可……”
  卓小星摇头:“师父你错怪三叔了,这东西是我偷出来的……其实这个册子里三叔早记载了几个他怀疑的对象,如今也算是得到一半证实。”
  “哦?”
  “比如,当年父亲之所以身死,一个重要原因便是因为他的右手受到一处箭伤,大大的折损他的战力,当时父亲已经是大乘化境,寻常弓箭根本无法锁定他,更遑论射中。除非此人练有一种极为罕见的“百发百中”的箭术心法,并且最少已达到入神境,以毕生功力射出一箭。”
  杨桀眸中暗光一闪:“你是说柔然大将军百里不生?”
  “不错,当年陆三叔就对此有所怀疑,当年落日关之变时,百里不生本来带领柔然大军陈兵雪岭关外,后来却突然退兵,江湖传闻百里不生恰好在这段时间受了伤。我观百里不生与谢王臣一战,他确实练有‘百发百中’的心法,而且收放自如,看来已臻入神境多年,当年出箭之人,最有可能便是他。不过有一件事我可以确定,就是当年的十大罪者只怕都尽数参与此战——”
  她看向唐啸月:“四叔,你在凉州城对芙蓉双剑口称不知道十大罪者早就逃出极海岩冰岛,是信不过他们还是想继续瞒着我?你与三叔,是不是早已知道此事?三叔坚持让我学习‘自封五感’之术,便是因为他预料到我终有一天会对上陆瑶姬,是吗?”
  唐啸月暮气沉沉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些许神采,那是嘉赏,欣慰还有数分骄傲,他的小姐,如今真的已经长大了,他的嗓音微微颤抖:“小姐推测的没错,当日我对上的应该便是罗刹剑问锋途等三人,只是都蒙了面无法辨认。可惜我不是他们的对手,重伤昏迷。后来根据三哥调查,十大罪者当日尽数埋伏在落日关,其中三人死在大哥的手上。剩下的七人后来悉数加入慕容傲麾下,这也是为何多年以来我们一直认为当年是慕容傲策划了落日关之战,这老贼必是杀死大哥的元凶。”
  杨桀皱眉道:“可是以十大罪者的能力,就算加上百里不生,也未必能打败卓天来,更无可能置他于死地。而且十大罪者中并没有擅长使用暗器毒药之人,所以除了他们之外,必有其他势力参与了这场伏杀。琅嬛胜地的玉药天香萼绿华,魔教唐无心,一者擅毒一者长于暗器,都有可能参与此事……”
  卓小星若是想要报仇——
  饶是身经百战的前魔教曜日使,也觉得此事难为。
  他看向卓小星的眼神多了数分威严与果决,也许在这一刻他更像一个爱护徒弟的师父:“不行,我可不能让你这么胡闹下去,你好好休息,明天你就跟着我回瀚海。报仇之事,以后再说——”
  他不再看卓小星,转身离开了房间。
  卓小星微微叹了一口气,看向唐啸月:“四叔,你也认为我该回到瀚海去吗?”
  “小姐心中早已有了主意,何必问我呢?你才是鸣沙寨的寨主,除了你自己,没有任何人能为你做决定。”唐啸月垂下双眼道:“只是有一件事,四叔要向小姐说声抱歉。”
  “何事?”
  唐啸月道:“钟离彦为了救我而死于问锋途剑下,其夫人亦殉情而去,他们的幼子尚在慕容傲手中。受人之恩,当涌泉相报,四叔决定转道稷都救出那个孩子,方可不负鸣沙寨之道义。小姐,对不起,四叔不能陪你南下了。”
  卓小星心中叹息,这对夫妻一路上几次拦截他们,没想到竟会为了救四叔而死,也算全了当年的一番恩义。可是听闻唐啸月欲北上稷都,不由得心中忧虑,稷都是慕容傲的大本营,此行吉凶难料。
  她知道四叔看似和气,做下的决定并非轻易能改。
  每个人都有自己必须要做的事,又何必要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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