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珠碎 第23节
戚银环点点头:“对,我还把自己的身世说的很惨,在家中被继父羞辱,在极乐楼被同门师兄弟打压,而且我还对你一片痴情,但你不理我,可我却硬倒贴上去,云恕雨那小骚货勾引你,被我打了。小袁夫人因为她丈夫和云恕雨不清不楚,最后那话正好说到她心上,她就收留我了。”
吴十三摸了下自己的下巴,撇撇嘴:“我也同她说过自己的悲惨遭遇,她怎么就不同情我呢。”
转而,吴十三满眼的担忧,小声骂了句:“这笨头鱼,防备心也太弱了,瞧,得亏我没离开洛阳,否则她不定吃什么亏呢。”
戚银环装作没听清这话,自顾自地吃菜。
心却一阵绞痛,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袁玉珠柔柔弱弱一副可怜相儿,你担心她吃亏,却从来不问我日子难不难,有没有人欺负我。
想到此,戚银环掉泪了,珍馐简直味同嚼蜡,她默默地抹去眼泪,喝了口苦酒。
吴十三这会儿兴奋异常,手都开始颤抖了,着急地问:“什么时候能让我见玉珠?”
戚银环剜了男人一眼,“我才刚来陈府当丫鬟,少说得熟悉两日才能近到她跟前伺候,等着吧。”
说罢这话,戚银环泪眼盈盈地望着师哥:“说好的,若我帮你如愿,你就原谅我,跟我好。”
吴十三起身行到小床那边,大剌剌地躺了上去,挥挥手:“那就看你事做的漂不漂亮喽。”
两日后
月色溶溶,虽说过了年,可天还没有暖和的意思,白日还好,一入夜,寒气就泛上来了。
玉珠刚沐浴罢,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她此时穿着轻薄的寝衣,坐在梳妆台前,仔细地往青丝上抹能护发的茉莉油。
这两日,倒也没发生什么要紧事,那个戚银环挺安分老实的,一句话也不肯多说,好些人听说府里捡回个漂亮丫头,都好奇的来看,戚银环完全不愿应酬,平日里烧水煮茶、打扫擦洗,活儿干完后就躲进屋子里做刺绣。
玉珠扭头望了眼,今晚璃心和戚银环上值,今晚会睡在外间的软塌上,原本是不需要戚银环来的,可这女人冷冰冰地说,既然给你当婢女,那璃心和良玉她们做什么,我便做什么,否则别人定议论夫人你平白养个祖宗。
玉珠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儿,罢了,无冤无仇的,她从未得罪过戚银环,这女人能害她什么?顶多让璃心时时刻刻盯着便好。
困意来袭,玉珠打了个哈切,将梳子放在桌上,晕晕乎乎地朝拔步床走去,头一沾枕头就睡死过去……
子丑之交,万籁俱静。
外间的戚银环掐灭迷魂香,她厌恶地白了眼软榻之上睡得像死猪般的璃心,又快步走进内间,走到拔步床前,冷冷地盯着昏迷过去的袁玉珠,扬起手,想要狠狠扇这贱人两耳光,可到底忍住了,心里越发嫉恨,哪怕睡过去,这女人依旧很美,如同一朵静静绽放的白玉兰,让人不忍伤害。
戚银环深呼吸了口气,面带微笑,转身走到窗边,轻推开条缝儿,观察了会儿,用过去极乐楼打暗号方式,学鹞子轻叫了两声,做完后,她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等。
没多久,只听外间传来声轻轻推门和关门声。
玉髓珠帘被一双修长好看的大手拨开,吴十三进来了。
戚银环扭头望去,吴十三显然精心梳洗了番,甚至还换了身干净体面的衣裳,唇角永远勾着抹惫懒又该死的笑,因太过激动亢奋,面颊稍有些绯红。
“久等了啊。”戚银环皮笑肉不笑。
吴十三眉梢一挑,冲女人竖起大拇指,直接朝拔步床奔去。
玉珠,玉珠,他心里只有这一个名字,一种声音。
心心念念了那么久,吴十三以为他会变成一头疯掉的狼,可怪了,他居然可以按捺住欲望,轻轻地坐到床边,借着微弱的烛光,看她。
过年这些日子太忙,她瘦了些,微潮的长发一部分枕在头下,另一部分披在身前,有那么一缕缠绕在脖子上。
吴十三咽了口唾沫,小指勾住那缕青丝,替她抽出来。
她不晓得梦到了什么,哪怕中了迷药昏迷过去,口里仍痛苦地轻吟着,眼缝中依旧泛着泪水。
“玉珠,我来了。”吴十三轻轻摩挲着女人的侧脸。
也是怪了,女人还真安静了下来,呼吸逐渐平稳,沉沉睡着。
吴十三瞅了眼戚银环,下巴朝外间努了努,压低了声音,笑道:“多谢你了。”
言下之意很明显,在下逐客令。
戚银环双臂环抱在胸前,傲然起身,她鄙夷地看像条狗似的吴十三,讥诮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哪,好好享用,不过我建议你用手指。”
戚银环真的想吐,想杀人,目光落在吴十三那处,莞尔坏笑:“你那驴似的玩意儿,肯定会弄伤她,她明儿醒来必会察觉,不过我也可以帮帮你,给她下点能麻痹下半身的药,那么她什么都不会发现。”
“不用了。”
吴十三冷冷打断女人的话。
戚银环狠狠地瞪了眼吴十三,嘲笑:“你还真他妈成了品性高尚的菩萨了。”
说罢这话,女人头也不回地去外间了,转身的那瞬,终于没崩住,泪流满面。
吴十三冷哼了声,没搭理戚银环的讥讽。
在面对玉珠的时候,他又变得温柔,痴痴地望着她,呼吸逐渐急促起来,双手撑住床,慢慢俯身,轻吻了下那梦寐以求的唇。
可以么?
吴十三手指勾住女人的衣襟,往开扯,她里面并未穿肚兜,稍一用力,就能看到片春光。
他想做坏事,想当猪狗不如的畜生,想实现做了很久的春梦,这是个绝佳的机会。
吴十三咽了口唾沫,吻向女人的锁骨,可就要触碰到那温香软玉时,他忽然停住了,猛地坐起来,打了自己一耳光,这可是玉珠啊,他到底在做什么!如果有一日让玉珠晓得他侵犯了她,那么,依照玉珠的性子,肯定会崩溃,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他一眼。
吴十三不敢再动了,他盘腿坐在床边,双手托腮,静静地看着她。
玉珠,我好久没见你,没和你说话了;
玉珠,你什么时候同陈二爷和离啊;
玉珠,从前我不理解为何二师兄明知道被心爱的女人背叛设计,仍含笑赴死,无怨无悔,现在我好像理解了;
玉珠,现在就咱们两个人了,不许想别人哦。
过了好久,吴十三也不知道自己何时竟迷迷糊糊睡着了,作为杀手的灵敏,让他察觉到身后来人了,那个人狠狠地踹了脚他的后背。
吴十三瞬间惊醒,他下意识朝拔步床望去,玉珠还昏睡着,而他此时正紧紧抓住她的手,扭头一看,果然是戚银环。
这女人脸色差的很,双臂环抱在胸前,居高临下的站在一边,冷漠道:“行了,已经到卯时了,你该离开了,过一会儿婆子们就该起来烧水,若是被人看见你,对你心上人的名声不好。”
吴十三依依不舍地松开玉珠的手,将她的胳膊放回被子里,闷头站起来,大步朝外走去。
“等等。”戚银环眼睛泛红,忽然叫住男人,
她不是好人,吴十三同样不是,原以为昨夜他会奸污袁玉珠,毕竟是个男人都喜爱倾城色,如此活色生香的美人在眼前,谁不动心。
可是,吴十三没碰她一根指头,狗似的坐在床边的地上,看了她一晚上。
戚银环心里梗得难受,终于,将那句疑惑了很久的话问出来:“你、你为什么喜欢她?”
吴十三苦笑:“我也不晓得,就跟魔怔了似的,但我知道我喜欢和她说话,看不见她就很难受,在她身边,我就安心,就像回到了故乡似的。”
第30章
次日, 天朗气清,透蓝的碧空浮着几抹流云, 让人心情舒畅。
玉珠身子不太舒服, 头晕乎乎的,四肢乏力,而且还反胃恶心, 她将其归结为来了月事,体寒不调罢了,喝点暖身的姜茶就好。
趁着晌午日头好, 便去园子里散散步。
过了年, 下人们也开始整顿园子里的干枯杂草, 慢慢地松土清扫,等春雨一过, 就能采买树苗花种,约莫四五月时, 又是一片万紫千红。
玉珠抱着热乎的手炉, 慢悠悠地行在青石小径上,身侧跟着璃心和戚银环。
“夫人昨夜睡得好么?”戚银环足尖踢开地上的一段枯枝, 有意无意地问。
“还好。”袁玉珠轻扶了下髻边簪着的步摇,莞尔:“我已经好久没睡囫囵觉了,从前每到五更时总会被心悸或是噩梦惊醒, 也是奇了,昨夜竟睡得很安稳。”
这时,一旁的璃心顽皮地凑上来,亲昵地挽住银环的臂弯, 打趣了句:“哈哈, 估计是环姐姐身上的煞气太强了, 压制住了屋里的邪祟鬼怪!”
“璃心!”玉珠轻喝了声,忙对戚银环笑道:“你莫要介意,这蹄子被我宠坏了,素来口无遮拦,她没什么恶意的。”
“无碍。”
戚银环眼底一片阴翳,厌恶地推开璃心。
她低下头,不着声色地斜眼打量袁玉珠,这女人今日打扮得可真明媚夺目,略施粉黛,勾了柳叶眉,穿着绛红缎底绣黑梅花的袄裙,越发显得肌肤胜雪。
戚银环不禁想起了昨夜,十三在里面守了多久,她就在外面守了多久。
说不嫉恨,那是骗人,可这一切,又都是她自愿的。
这时,玉珠察觉到身旁的女人神色有些悲戚,忙柔声问:“怎么了?可是妾身照顾不周,怠慢了姑娘?”
戚银环袖子抹去泪,苦笑:“你对我挺好,我只是想起了师哥,我是真的特别喜欢他,想嫁给他,哪怕让我与其他女人一同分享他,我都无所谓的,算了,夫人你这样的女人怎么会懂我。”
玉珠听了这话,摇头笑了笑。
“你在嘲笑我?”戚银环瞬间沉下脸,清丽的面孔变得有些狰狞。
“不是。”玉珠停步在一棵松树下,手指轻轻触着树上的积雪,神色黯然:“我是在羡慕你,还能有力气全心全意爱一个男人,多好啊。”
戚银环双臂环抱住,秀眉一挑,玩味笑道:“怎么,夫人你不喜欢你丈夫了?”
玉珠并未正面回答这个问题,手指搓着雪,品着那能刺骨的寒,长叹了口气:“十几岁的时候,我最大的梦就是做荫棠的妻子,现在我实现了这个梦,可渐渐地我发现…婚姻就像茶,刚沏好时闻着芬芳扑鼻,入口后苦涩无比,多加几遍水,就淡了,总以为女人到三四十岁才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烦心事,可我才二十三,已经遍体鳞伤。”
戚银环白了眼玉珠,心里暗骂真真是矫情,也就是你这样的贵妇才这般无病呻吟,吴十三和王爷都是睁眼瞎子,怎会喜欢你这种空有一副好皮囊,成日家只知道悲春伤月、一点本事都没有的废物呢!
正在此时,不远处传来阵男人说话声。
戚银环警惕心立马生起,下意识去摸腰间的弯刀,却发现空空如也,她皱眉朝前望去,从游廊那边走来给英俊高挺的年轻公子,穿着黑貂皮领大氅,通身的贵气,那双桃花眼漂亮又充满风情,只是略带了些阴鸷。
戚银环唇角上扬,她看见陈砚松的第一眼,就知道这男人和她是同一种人。
“你先回去吧。”
玉珠扭头轻声吩咐,却发现戚银环正盯着她丈夫。
“环儿姑娘!”玉珠推了把女人,低声道:“我丈夫不喜欢你们极乐楼的人,快离开。”
戚银环鄙夷地看了眼玉珠,转身离去,心里腹诽:你到底是怕多生事端,还是怕你丈夫看见漂亮姑娘呢?小袁夫人。
玉珠心忽然跳得极快。
早知道荫棠这两日就会回家,她也准备好了和他撕破脸吵,可事到跟前,居然没底气,慌乱的很,福浓、云恕雨还有巡粮使的事,都不可能轻易翻篇。
丈夫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玉珠也愈来愈紧张。
她深呼吸了口气,不惧地抬起头,谁知却迎上陈砚松粲然的笑脸,他看上去神采奕奕,并没有半点失落萎靡的痕迹,只不过眉眼间稍有几分风尘疲态。
“天这么冷,怎么外头站着?”
陈砚松快步迎了上来,一脸的关切,他抬手将玉珠头顶的松枝推开,歪头,含笑打量着妻子,打趣:“瘦了,肯定是想我想的,我才走了多久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