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离别苦（二）

  元钰暗自得意，继而又道：“吾百思不得其解，皇后母女与旁的人亦无大碍，缘何偏偏与太子及冯氏一门相冲相克，且每每在她孕育龙胎之时？”
  元恪此时方缓了心神，满腹狐疑道：“这些年来，阿母待吾兄妹三人亲厚有加，关怀备至，岂会是害死阿娘的元凶？且阿母亦是冯氏族人，又岂能克死太师与阿娷？”
  元钰料定元恪定有此一问，于是将林禾乃以桃代李，假借冯女之身入宫一事缓缓道于元恪知晓。
  元恪始料未及，一时怔住，沉默不语。
  元钰亦不理会元恪作何反应，只接着道：“太子，吾今日将所悉之事尽数道于你知，只为令我大魏江山永固，不因恶星而再遭厄运。皇后并非善类，太子若欲你兄妹三人平安无恙，当倚重高贵嫔母族亲眷…”
  永合殿内，梁世清待为林禾把完脉，缓缓起身立在一侧：“皇后，臣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见她微微颔首，接着道：“臣知冯小娘子离世定是令皇后悲伤不已，只皇后如今身怀龙胎，当为龙胎着想。”
  一旁的汪氏接过话道：“太医令，您劝劝皇后吧，数日来，皇后悲不自胜，若非陛下每日往永合殿进晚膳，皇后恐茶饭都不会进。”
  梁世清道：“皇后您乃六甲之身，且先前生产温惠公主之时凤体有亏，倘若沉浸于悲伤之中，必会令肝郁气滞，从而损及龙胎。臣刚才为皇后诊脉，皇后脉象微现沉滑，故臣斗胆，请皇后万不可再日坐愁城，哀思兴悲。”
  汪氏闻言，提心在口，忙询梁世清道：“太医令，你言下之意可是…可是皇后已现滑胎之症？”
  “皇后安心，臣定保皇后与龙胎无恙！只皇后万万不可再沉浸于此，所谓自爱者而后爱人，皇后当宽慰释怀，保全龙胎…”转过头，梁世清又对汪氏嘱咐道：“臣会以丝子、续断、白术、杜仲、山萸肉、熟地与桑寄生入药，为皇后开补肾安宫，固冲止漏的汤药，你只每日予皇后按时服下，再伴皇后每日往殿外晒晒暖阳，令皇后心情平复，龙胎自可无恙。”
  林禾轻叹一口气：“吾搬入永合殿不久，娷儿便与吾一宫而居，莫说她是恪儿心爱之人，便是旁的人，吾亦不能无动于衷。只太医令之言吾听得明白，吾当遵太医令所嘱，自爱而爱人，保全腹中孩儿。”
  闻林禾之言，梁世清与汪氏心内都长舒了一口气。
  元恪得了皇帝宣召，自是不敢怠慢，急匆匆入了御书房。行罢常礼，便垂首立于一侧。
  元宏招手示意元恪近前：“此间只你我父子二人，你毋需拘礼，你且过来，坐在朕身旁。”
  元恪忙伏跪在地，叩首谢恩，复起身与君父同席而坐。三宝知皇帝欲与太子叙话，待为二人奉了茶，便领随侍众人退出外去。
  自是由元宏先行开口：“朕听闻你这些时日茶饭不思，颇是担忧…”
  元恪闻言，忙垂首道：“儿子有罪，令阿耶为儿子担忧！”
  元宏摆了摆手：“冯娷突遭变故，你有此反应亦是情理之中，朕岂能怪罪于你？只你乃当朝太子，大魏储君，不可沉郁于男女之情。”见元恪垂首不语，元宏知他定是心中悲戚，又接着道：“你可知，为君之道，首以屈己。”
  闻元宏之言，元恪抬了头。见他一脸不解之状，元宏耐心解释道：“君王享天下之尊，亦当负天下之难。子曰：‘克己复礼，天下归仁。’你身为储君，若不能克己自抑，那日后如何担负这江山社稷？为君者，喜怒不形于色，你当言行谨慎，合乎法度。朕寄厚望于你，万不可辜负了朕。”
  元恪闻言，忙起身行礼：“儿子谨遵阿耶教诲，断不会再自哀自怜，失了体统。”
  示意元恪起了身，又令他回至席间坐定，元宏继而道了些许安抚之言，而后父子二人又商讨近日朝堂之事，直至日落西山，元恪方才起身离去。
  送走元恪，三宝入了内来。俯身行礼，三宝道：“陛下，太医署方才来禀，安定公主昨夜发了热症，今日反反复复，亦未见热症退去。”
  元宏询道：“太医署何人往清扬殿为公主诊治？”
  三宝道：“先前由赵太医为公主诊治，午后皇后得知此事，已着太医令亲往。”
  元宏微微颔首：“皇后待人以诚，又事事周至，只如今她身怀龙胎，且冯娷又突生变故，你多些应心各宫之事，莫要令皇后再劳心费力。”
  三宝道：“陛下安心，奴定当倾力而为，不负陛下所托。只陛下，奴听闻皇后因冯小娘子薨世而忧思过度…”
  不及三宝言罢，元宏便双眉微蹙：“朕唯恐皇后心中悲戚，这才每日往永合殿用膳以作陪伴，朕眼见着皇后消瘦许多，问她究竟，皇后只道是因身怀龙胎而胃口不佳…是朕大意了…”
  三宝忙宽解道：“陛下日理万机，岂能知这些细微之事？陛下待皇后之心皇后亦是知晓，这才会对陛下道那些宽慰之言。”
  元宏微微颔首，边起身，边对三宝道：“给朕备辇，先往清扬殿探望小公主，而后再去永合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