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鬼门关
林禾返程途中已是腹痛加剧，只入了内殿躺下，不片刻便觉一股暖流自下身涌出。因侍医令曾有嘱于汪氏，故而此时汪氏一边让两名宫婢往太医署请太医与侍医，一边又让宫婢们备下产褥，烧下开水，一应事宜有条不紊。
今日举国欢庆上元佳节，且左昭仪产期未至，梁世清与王宛之并未留宿宫中。得了左昭仪临盆之讯，太医署内侍们便领了宫牌出宫请梁世清与王宛之，值夜的太医与侍医们亦是急忙往永合殿而来。
林禾乃初产又因龙胎并未足月，生产之痛可想而知。可林禾却不似她人那般呼天钥地。永合殿内四下寂静，除去她痛到至极之时偶有两声短促痛叫，便只有宫婢们出入之声。
元宏见林禾夜宴之上久未归来，问了三宝才知她生产在即，自是止了鼓乐，散了宴席，匆匆回得宫来。
等元宏与皇后冯氏、李氏、罗氏及袁氏入了永合殿，梁世清与王宛之已在殿内侍诊。众人见帝后入内，忙伏跪于地。不及梁世清禀奏，元宏便急切道：“左昭仪现下里如何？”
梁世清道：“陛下，因距龙胎足月尚有半月之期，左昭仪又先破了羊水，故而生产并不十分顺利…”
元宏打断道：“朕只问你左昭仪如何？”
梁世清忙回道：“陛下，羊水有顺胎之效，左昭仪羊水先破，生产自是较常人辛苦。”
元宏心内焦急，接着问道：“你可有何良方助左昭仪生产？”
梁世清道：“陛下，臣已为左昭仪开具助产之药，医童已依方取药，此时正在煎制，侍医令亦在内殿为左昭仪行推拿助产之术，两者双管齐下，便能助左昭仪生产。”
梁世清正言语间，只见医童端了汤药入得内来。医童见帝后在殿内，正欲下跪行礼，便听元宏道：“免了此些俗礼，快些将汤药送于左昭仪服下。”
医童闻言岂敢怠慢，垂首疾步便往内殿而行。等医童行至内殿门口，便有近婢接了汤药转身入了内去。
内殿之中，众人已得了帝后亲至之讯。
汪氏接过宫婢所端汤药，又与吉祥服侍林禾饮下。王宛之对女侍医道：“左昭仪服下汤药不消半盏茶功夫必会开了产门，你且以热巾不断为左昭仪擦拭下身，直至产门全开。”
王宛之边为禾行推拿助产之术，边道：“左昭仪，陛下正在外殿候着，您便安心生产。您调整呼吸，随臣所推之势运气。”
林禾满额晶莹，忍着巨痛随王宛之推势运气，可破羊水在先，虽产门已开，却不见龙胎顺利产出。
外殿里，元宏来回踱步，心急如焚。
冯氏接过宫婢所奉热茶，对元宏道：“陛下，左昭仪恐这一时半刻诞不下龙胎，您不如坐下先饮盏热茶。”
元宏置若罔闻，冯氏讨了无趣，虽心内酸涩，却亦不敢再多言语。罗氏素来与世无争亦无甚心机城府，虽平日里与禾并无过多交往，却因其笃信佛法，此时见她生产困难，便在心中默念佛经祈福。
李氏佯作一副担忧之状，可此事前因后果亦只她心知肚明。
昨日午间，尚膳署署丞孟睿先往昌霞殿，向李氏禀报上元节祭礼所需食材与各殿节日供给食物之事。无意间孟睿先将永合殿需制元宵食材之事道出，李氏闻言计上心来，悄悄着近婢环丹趁人不备将制元宵所需食材的胡麻油中掺入了少许蓖麻油，尚膳署宫婢并不知情，便送去了永合殿。蓖麻油味淡无毒，常人食之非但无害，且有消肿拔毒之效。可此物若被有孕妇人食下，便可令有孕妇人宫缩频现，继而令生产提前。
李氏知上元节巡游观灯林禾定不会因生产在即而拂了皇帝兴致，故而设下此计。她本以为林禾会在巡游之际生产，因花车速缓，前后绵延数里，百姓又在两侧围观，如此便可让她延误生产之机且落了民间笑柄，却不料药效竟在任城王府饮宴之时发作。此计未成，虽未尽李氏心愿，可现在林禾现难产之症，李氏心内暗自得意，只觉痛快十分。
内殿之中，顺着王宛之推拿之势，林禾咬牙用尽全力，只听一女侍医惊道：“侍医令，龙胎，瞧见龙胎了…”
王宛之听她声音有异，急忙近前查看。这一眼，令王宛之不禁打个寒颤，龙胎先出乃其足。妇人生产，若胎儿头部先出自是顺理成章，倘若足部先出谓之脚踏莲花逆生，不论生产妇人亦或胎儿本身，皆是命悬一线之事。
王宛之侍奉两朝，妇人生产之事虽驾轻就熟，可这初产逆生且羊水将尽却是少之又少。
王宛之定了定心神，对守在林禾身旁的吉祥道：“你速往外殿请太医令入内为左昭仪行针。”言罢，转头又对身侧女侍医道：“左昭仪羊水将尽，我来为左昭仪接生，你去为左昭仪行推拿之术助产。”交代罢二人，王宛之又对林禾道：“左昭仪，龙胎脚踏莲花，臣须将龙胎推回，再令她顺出，左昭仪您万万坚持住。”
林禾咬牙颔首，因知元宏在殿外，恐他为自己担忧，虽巨痛无比却不愿发出呻吟之声。
吉祥出了外殿，跪倒在元宏面前：“陛下，侍医令请太医令入内为左昭仪施针。”
宫中历来妃嫔产子太医只可在外殿候诊，非急症不可入。吉祥此言一出，众人心内皆惊。
元宏急道：“左昭仪如何？”
吉祥道：“龙胎脚踏莲花，左昭仪恐生产困难…”
不待吉祥言罢，元宏便对梁世清道：“快，入内为左昭仪施针，不得有误！”
梁世清得了皇帝旨意便随吉祥疾步入了内殿。
梁世清向王宛之问明龙胎情况，便取针先入林禾人中、合谷，而后入三阴交与至阴、独阴三穴。不片刻，林禾只觉腹中收缩加剧，疼痛入骨。王宛之道：“左昭仪，您用力，您用力…”
眼见龙胎所出仍为其双足，王宛之额间晶莹，对林禾道：“左昭仪，臣不敢强行拖龙胎而出，您再用几分力道，龙胎若能现手，便可平安。”
林禾虽已精疲力竭，听王宛之之言复又使力，只见龙胎又往外几分。正值紧要关头，林禾却力气耗尽，原本提着的那口气忽地一松，昏死过去。
梁世清与王宛之见状顿时失了颜色，梁世清取长针直入禾印堂、人中、百会三穴。
汪氏与吉祥泪水夺眶而出：“左昭仪，左昭仪您醒醒啊…”
哭喊声传入外殿，元宏心头一颤，一个踉跄幸得三宝及时扶起。
只见女侍医疾步至御前，伏跪在地道：“陛下，侍医令请陛下旨意，倘若有异，左昭仪与龙胎，保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