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春庭月
李氏携了环丹与红玉一道入了永合殿花苑。
向帝妃二人行罢礼，李氏笑道：“妾不知陛下在此，扰了陛下天伦之乐。妾只思忖着时近夏至，便亲手制了青梅酒送予各宫姊妹，亦可令姊妹们纳凉之时饮下以消暑气。”
元宏闻言赞道：“贵嫔事事周至，待阖宫之人皆体贴入微，有你料理后宫朕心甚慰。朕正要让子恪兄弟演练角抵之术，你不妨一同观之。”
李氏闻言心内欢喜：“妾会逢其适，倒是赶巧了。”言罢李又谢了恩，便入席与众人一同而坐。
得了元宏示意，元恪与元怀兄弟二人皆将外衣除去裸袒上身，先彼此见过，便挥舞双臂以雄狮之姿以候对方进攻。角抵场上不论尊卑贵贱亦无兄弟长幼之分，元恪与元怀二人四目相对，两臂相搏自是分毫不让。
元瑛见状欢喜，便拉了冯娷跑近前为二人呐喊助威。
二人平日里于励材苑中亦常常由羽林郎们带着演练角抵之术，故而皆身手矫健。二人正相持不下间忽见元恪一个踢绊，眼见元怀向前一个踉跄，不及倒地便撞上一旁观战的元瑛。
二人当下止了博弈，急忙与冯娷一道将元瑛扶起。元瑛自幼跟随两位皇兄长大，亦如小郎一般心性，起了身只随手拍打衣裙，却未有半分哭闹之举。
李氏于一旁看得真切，望着眼前一切，忽地计上心来。
椒坤殿内，待请安的众人离去，皇后冯氏回至内殿懒懒歪于席榻之上。
婵梅边以桴木为冯氏捶腿，边道：“皇后您瞧这些嫔妾世妇，自打咱们娷小娘子入宫，如今又知道陛下着您领众人行夏至内祭之仪，一个个又像从前似的，请了安亦不舍离去。”
冯氏冷哼一声：“皆为势力之人，吾失了治宫之权，她们皆以为吾凤位难保，就是来向吾问安亦不过因循苟且罢了。如今见陛下欲娉娷儿为太子嫡妻，自是知我冯氏一族荣宠未衰，又怎会不服低做小？”
婵梅应和道：“那日李贵嫔亲往咱们宫内送青梅酒，奴遵皇后之意将她拒之门外，阖宫众人知了此事又岂能不知皇后威严。”
冯氏不屑道：“吾不受那个毒妇馈赠就是要众人知道，吾与她势不两立！那毒妇以为赠酒给阖宫众人便可笼络人心，吾断不能让她得逞！”
冯氏正言语间，忽听廊下传来元愉之声。
婵梅将袁夫人母子迎了入内，二人向冯氏行罢常礼，便让了与她一席而坐。
婵梅为袁氏上了茶又为元愉取了糕点，冯氏见此时尚不及申正二刻，便开口问元愉道：“愉儿今日怎得未往励材苑受学？”
元愉忙将糕点放回盘中，答道：“阿母，今日少傅往励材苑讲学，又着了儿子们操练角抵之术，胜者便可早些回宫，儿子今日胜了四阿弟故而得以早回。”
冯氏笑道：“看来愉儿角抵之术精进不少，你大阿兄素喜角抵，得空你不妨往太子府陪他演练演练。”
等元愉欢喜应下，袁氏开口道：“愉儿回来对妾说今日贵嫔亲往励材苑为众位皇子送吃食…”
不及袁氏言罢，元愉便接口道：“阿母，不止今日，这些时日李贵嫔隔三差五便会往励材苑为儿子们送吃食。送去的都是夏至时令之物，贵嫔说：‘洛阳较之平城炎热许多，众位皇子于受业辛劳，吾着小厨房为皇子们制了时令小食以解暑湿炎热’。”元愉便以李氏的口吻学舌给了冯氏。
冯氏冷笑一声：“愉儿莫要学那毒妇之言，她是狼子之心又岂会无故献殷勤？”
元愉将及总角之年，见冯氏发言虑事毫不顾忌，袁氏心内担忧。略略思忖，她对元愉道：“愉儿，赵嫔那只猫儿昨日产子，你回咱们殿内去瞧瞧。”
元愉闻言自是欢喜，待请了冯氏示下，便出了椒坤殿往清扬殿而回。
袁氏瞧四下无人，便开口道：“妾今日前来便是因了李贵嫔之事…”
冯氏闻言提了精神：“那毒妇何事？你倒是说来听听。”
袁氏道：“赵嫔那只猫儿前几日不知何故从妾殿内跑了出去，那猫儿生产在即赵嫔心急如焚，便往殿外找寻。愉儿平日里便常与那猫儿嬉戏，知了此讯亦是哭闹着要一同去寻，因了天色已暗妾便随了他们同往。待妾途经昌霞殿时，隐约见乔太医自昌霞殿花苑后门离去…”
冯氏面有疑色：“如此要紧之事你怎么今日才来告诉吾？乔怀德专司那毒妇问诊之事，如今她身怀龙胎，就是入夜奉召亦是无可非议，缘何要从花苑后门而出？”
“妾本不以为意，亦未多虑，只今日愉儿回来告诉妾这些时日李贵嫔常常往励材苑为皇子们送吃食，妾才起了疑心。”袁氏轻摇羽扇，“要说李贵嫔身体有恙须乔太医问诊，那她便该在昌霞殿内好生休养才是，缘何又常往励材苑为皇子们送吃食？若是因她如今协理后宫，就是夏疼惜皇子们也可令宫婢们代往…除非…”顿了顿，继而又道：“除非她有何不可告人之因…”
冯氏低声嘟哝道：“这毒妇哪样所为可见得了人…你且盯着那毒妇，看她意欲何为。若被吾知了她包藏祸心，吾定不轻饶！”
袁氏颔首道：“皇后可以逸待劳，观其所为，出奇而制胜…”
冯氏笑道：“袁阿妹心细如发，事事权衡左右，吾当真未错待袁阿妹。”
袁氏心内自有盘算，如今外女入了太子府中，若为长远计，自是要与冯氏一族同心断金。而且自己依附皇后多年，若皇后当真被李氏扳倒，又岂能不殃及自己这个池鱼？袁氏亦是才貌双全之人，却因无显赫家世背景，不得不依附皇后，那时先太皇太后执掌朝纲，冯氏一族荣宠至极，袁氏处处极尽讨好之事，为皇后鞍前马后方才得了她相助，几番得承恩露产下元愉。
欲壑难填，既产下皇子，袁氏又岂能不为他计长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