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萧墙祸（一）
且等魏华讲完，元澄倒吸一口凉气：“你是说陛下为保昭仪，挡了飞来之箭，而那些蒙面人见陛下中箭便极速跃马离去？”
魏华道：“臣等正与他们迎战，可陛下倒下之际，那些人便不再恋战。”
元澄起身离席，边踱步边道：“依你所言，那些蒙面人定是有备而来，刺杀陛下是他们唯一目的所在。是什么人胆大包天敢行这弑君之事？”
“任城王，蒋中郎已遣了羽林卫兄弟去追查那些伏击的人。”喘了口气，魏华又道：“大监与蒋中郎商定只对阖宫的人说陛下受了风寒，暂留驿站静养几日。蒋中郎请您早做准备。”
元澄心内沉重，等到让魏华退去，便唤了顺玉入了内来。
“快往咸阳王府上将咸阳王请了回来！”元澄吩咐他，“咸阳王离去不久，着人策马急追，来得及将他请回。”
顺玉见元澄神色有异，自是不敢耽搁，他刚走到门口，又被元澄叫住。“你去一并将太师请回，只说陛下有旨给太师…”
元禧与冯熙匆匆入得内来。
二人被元澄近侍快马加鞭追了回来，此时又见元澄一脸肃色，加上刚才羽林郎前来报讯，元禧与冯熙心内皆是惴惴。
不等元澄开口，元禧急道：“皇叔，您着人令孤与太师折返，可是陛下那里有何急务？”
元澄顾不得给他二人让座，便道：“事关陛下，孤只有与你二人相商方为妥当。”
二人闻言皆惊，冯熙狐疑道：“任城王行事素来当机立断，是何事令任城王迟疑不决？”
元澄沉重道：“陛下在昌邑城郊遭了意外，如今生死未卜！”
冯氏一族荣辱皆系于皇帝一身，元澄话音将落，冯熙便已面色苍白，颤抖着声音：“任城王，您说陛下，陛下生死未卜？陛下，陛下因何遭遇意外？”
元澄叹了口气，便将皇帝遭遇伏击之事尽数道于二人知晓。他刚言罢，冯熙已老泪纵横。
元禧见他这个模样，边近前将他搀扶到榻边坐定，边问元澄道：“羽林卫可已将那些暴匪擒获？”
元澄摇了摇头：“蒋银奇已着人去追查，魏华前来报信之时还没有半分消息。”
元禧微微皱眉：“陛下乃一代明君，行仁政、惠万民，我大魏子民人人爱戴，这刺客究竟从何而来？”
“咸阳王之言如醍醐灌顶，既我大魏子民不会行此弑君之举，莫不是那齐人所为？”此时冯熙已渐缓了心神，“陛下带昭仪往那山谷而去，亦只三宝与蒋银奇等几人随侍近侧，就是宫中的人也并不知情。若暴匪确为齐人，他们又是如何得知陛下行踪？”
元澄道：“太师言之有理。陛下此番迁宫人众，一路浩浩荡荡，自是给了那别有用心的人弑君之机。”
元禧缓缓入座：“陛下遭遇不测，即便龙体无恙亦需静养，不可再劳心国事。可这国若无主，必令政出多门，不如让太子监国摄政，以解燃眉之急。”
冯熙紧锁了眉头：“咸阳王所虑甚是，可太子未及开府，若贸然摄政，恐日后陛下怪罪。”
元禧却反驳道：“太子为国之储君，虽未及开府，可已代君行了春祭之仪，再说，陛下本就欲告祭礼后便为太子开府摄政，如今事发突然，陛下又怎会怪罪？”
冯熙摇头道：“此时若太子摄政，无疑便是告知天下，陛下遭遇不测。倘若此事果真为齐人所为，那岂不是国祸将至？”
元禧自负道：“得中原者得天下，如今天下九州，我大魏得其八，所谓据宝鼎成霸业，我大魏将士又骁勇善战，还能惧怕那南人？”
见二人似起了争执，元澄轻咳一声，不悦道：“如今陛下危在旦夕，吾等要定了心神共谋权宜之计，而非呈口舌之快！孤已着人快马加鞭赶去昌邑，最迟明晚便可知陛下近况。太师贵为国丈，又教导太子，便有劳太师将此事知会太子，以防不时之需。”顿了顿，他又望着元禧道：“咸阳王乃陛下至亲，又加持骠骑大将军，自今夜始，京畿重地当加强防守，以防不测。”
元禧闻言沉默下来，不再言语。
四下寂静，只闻得窗外树叶沙沙之声。
羽林卫将士一路循马迹到昌邑城内，便再无踪迹可循。
昌邑城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东汉末，费亭候曹孟德任兖州牧于此，将此城划为一百二十坊，其间纵横交错，坊坊相连。自战国至本朝，昌邑一带皆为交通要塞，故城内车水马龙，若想在此间找人并非简易事。
蒋银奇得了羽林郎来报，便与三宝相商道：“大监，昌邑城四通八达，就是让羽林卫将士挨户搜查，也不见得能有结果，且此举会使百姓人心惶惶。我思忖着，不如将此事告知兖州刺史刘万庆。他为兖州之首，熟悉昌邑地形，若得他相助，可便于昌邑城内寻找弑君之人。”
三宝思忖片刻，道：“刘万庆算得上是忠君之人，那便按蒋中郎之意行事。”
得知皇帝遇袭，刘万庆震惊十分。片刻后缓了心神，他才开口对三宝与蒋银奇道：“昌邑城以晟铭街为中轴，南北各六十坊。北面为前朝府衙所在，多为世家居所，各家各户清晰了然；南面开市，则是市井百姓集聚之地，较为杂乱。他们若当真隐匿于在城中，往南坊搜寻为上…”略略思忖，他又道：“南坊之中有东西二市，早年西市有几所客栈，后因发了命案，百姓与商户多嫌不吉利，皆远远避之，那些客栈便荒废下来。”
蒋银奇忙问道：“刘刺史，这些荒废客栈近周可有出入之口？”
刘万庆颔首道：“昌邑城为交通要塞，为方便各地商人往来，那里有直通官道的出口。”
蒋银奇眼神发亮：“是了，这是贼人避身最佳之所。”言罢，他便唤了羽林郎入内，计划抓捕之事。
末了，蒋银奇又道：“切记莫要打草惊蛇，若觅得踪迹，先围后打，务必留下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