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6章 千层浪
只是傅念君和傅渊也知道这件事是个难解的题目，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此时不了却这件事，日后就得出事，傅念君思来想去那么长时间，终究难想一个圆满妥善的法子，但是既然是三房的人犯了错，他们也必得认，没有叫大房来背黑锅的道理，若是再有对手朝傅家下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爹爹，事已至此，你还要瞒着他吗？”
傅念君指着傅宁道：
“他本就不是你的儿子，他明明是三叔的儿子……”
傅琨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下人就通报，宁氏来了。
宁氏一到，曹氏便头一个止不住眼泪潸潸地过去要扶。
宁氏看了她一眼，也是轻声一叹气，再看堂里傅渊、傅念君兄妹两个，只觉得两人气势凛人，好大的威风。
宁氏还算有眼色，也知道守本分，当即要朝傅念君行礼。
“王妃归宁，老婆子没有远迎，是老婆子的疏失……”
傅念君从前对她一向还算客气，只是今时今日，她面对宁氏，却无法再产生这样的情绪了。
多少看三房所有人为人处世的方式，傅念君便也暗自觉得这个宁氏本性里应该也不是个宽厚的，大约是如今上了年纪，才性情和顺起来。
适才对付傅宁，便由傅渊出面，如今是面对内宅女人，自然他就不好开口了，傅念君朝钱婧华看了一眼，钱婧华领会，毕竟如今当家的媳妇是她，她立刻让人给宁氏上了茶，又叫人拿了帕子给曹氏揩脸，只打圆场说：
“都是一家人，有话自然可以坐下慢慢说，姨娘还是该先紧着些自己的身子。”
伸手不打笑脸人，钱婧华如此做派，曹氏和宁氏也无法大哭大闹地喊冤。
傅宁站在堂中，神色尴尬。
傅琨的目光落到了宁氏身上，宁氏握在手里的佛珠也不捻了，却只是静静地看着那里的傅宁，最后才悠悠吐了一口气，问他道：
“你娘……还好吗？”
傅宁脸色一白，还没来得及回答，曹氏却已经先腿脚一软，坐回了旁边一张圈椅里。
傅渊也轻轻抬起头，终于朝宁老夫人投去了一个眼神。
这终于算是……
承认了。
曹氏第一个反应过来，扑到了宁氏膝前，只道：“姨娘，这不是真的吧？不是吧？”
宁氏捻了捻手里的佛珠，挥手推开了她，自己缓缓站起来，竟是径自走到了傅琨面前，也不说其他话，直接就是朝傅琨跪下了。
钱婧华见状，忙让下人上去扶。
宁氏不肯起来，只说：“会有今天这事发生，都是我造的孽，和旁人无关……”
曹氏在旁边听着浑身一颤，立时便软了半边身子。
如果、如果宁氏说的都是真的……
她琢磨瞧着傅宁的年纪，再算算时日，根本在她还没进门的时候就有的吧！
真真一桩冤孽，原还在心里叹大伯哥年轻时风流，谁知最后却落到了自己丈夫的头上。
“姨娘，你不必如此……”
傅琨这样说着，但是他看向宁氏的目光也有些难言，原本似乎想主动伸手去扶她，临了却又收回了手。
这个反应傅念君自然也看在了眼里。
傅宁的反应比曹氏更大，他脚步踉跄，眉目纠结在一起，对着宁氏怒道：“竟、竟然是你！”
“是我。”宁氏很平静，垂着头承认：“你的确是我的孙儿没有错。”
傅宁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目眦欲裂。
傅渊沉眉，站起身挡住他道：“你冷静点。”
“你、你们……为什么？你害得我娘好苦！”
他哑着嗓子憋着说出了这句话。
宁氏也不知有没有听懂傅宁的指责，只是对傅琨坦白：“老爷是该怨我的，我当年知道了老三和这孩子的母亲宋氏相识，两个人情投意合，可当时老夫人和老太公已经看中了曹氏……我便决心要拆散他们，老三也答应了，可兜兜转转的，宋氏却竟然还托了人进傅家做短工，老三慌了神才与我交了底，我这才知道原来老三是用了你的名字在外交游，他并没有告诉过宋氏自己是傅琅，他不是对宋氏无心，却害怕随便用了老爷你的名字这事情败露，被他父亲责罚。”
宁氏脸上淌满了泪：
“他那时还年轻，又正在议亲的当口，我无法，便自私了一回，给他一笔私房叫他先把宋氏安置在外，了断旧事，谁知那孩子却还是和她……”
有了傅宁。
她止住话头，大家却都明白了。
傅琨听了这话，脸上神色微微一动，让傅念君也看不出他的想法来。
傅宁急急追问：“所以是你差点害死了我娘！”
宁氏只是沉默。
曹氏流着泪问婆母：“姨娘如何就有这等恶毒心肠了？此中必有难言之隐吧，为何不说了？”
她揪着宁老夫人的裙摆不肯罢休，曹氏这般模样，还是傅念君第一次见。
宁氏不肯去搭理她，曹氏却一个劲儿歪缠，傅宁被傅渊挡住了半个身子，无法做什么，整个人却是神情骇人，看着让人不放心。
良久，宁氏才转头看着傅宁说：“你和你娘要怪怨，就把所有的恨都放在我身上吧，我老婆子便是清清楚楚给你们娘俩个交代，当年你们落得如此，说到底都是我一人之错，你娘本来是可以过上普通人的生活，是我将老三关起来，不许他再去见宋氏……”
傅宁咬牙再次逼问：
“我只问你，当年我娘怀着我，却险些死在城外，是不是你做的？！”
宁氏皱眉，终于说道：“不是！我没有做过这样伤天害理的事，你也是我的孙儿，我怎么可能……”
曹氏这时突然神智回笼了，想起了刚才傅渊说的那些话，才战战兢兢道：
“不是说只有先头去了的大夫人找过宋氏吗？”
傅渊和傅念君的眼神像刀子一样齐齐落到了她身上，曹氏立刻就闭嘴了。
宁氏也恍然，大惊失色道：“我、我不知大夫人从何处听来的，我没有说过啊……”
接着却又是泣道：“也都怪我，都怪我，都是我闹出来的事，因为想着包庇老三，不想闹了这么多麻烦出来，老天要报应就全报应在我身上吧，都是我这个该死的老婆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