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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3章 道歉

  傅念君早就打算好了,她脱身去老君山的事不能让傅家和陆家知道,因此便只能想个不太高明的金蝉脱壳之策。
  他们在洛阳城不远处的城镇里歇下,傅念君便开始称病。
  齐昭若会带她去往静元观,而仪兰则分饰两人,假扮自己“生两天病”。
  毕竟老君山不在洛阳城内,这样一来也省去了来回麻烦,这种法子很容易被戳穿,但是这一行本来人就不多,而且都是傅念君精心挑选过的,不说他们不敢私自进她的房间,就是发现有猫腻,也无人敢说出心中的疑惑。
  “掩耳盗铃罢了。”
  傅念君对仪兰这样感慨。
  和齐昭若同路是件不让人那么愉快的事情,傅念君早就有所准备扮了个四不像的男装,往脸上抹些香灰,看起来倒是也能遮掩一二。
  就是齐昭若见到她这副打扮一副很是嫌恶的样子。
  傅念君以为这段路她会骑马,谁知他却临时去租了一辆小马车,雇了一个村里的老车夫。
  傅念君其实会骑马,只是骑术不佳,见他既然做了准备,自然也没有说什么。
  一路无话,两人赶了一个多时辰的路,很快就到了老君山山脚下。
  上山的路并不难走,齐昭若也刻意放慢了脚步等傅念君。
  傅念君许久没出来走动,倒是觉得这一路风景还不错,虽然同行的这个人让她觉得很烦很破坏心情,但是好在他没那么不识趣来打扰自己。
  两人到了静元观中,差不多便是晚膳时分。
  两个机灵的小道童早就备好了素斋,并告知齐昭若:“明日一早师祖就出关了,两位居士可稍等等。”
  傅念君从来不知静元观是这样一个地方,便如青山深处的隐士居所,只有松木为友,仙鹤为伴,竟无半点人烟,当真似方外之地。
  傅念君好奇:“贵观中没有别的访客?”
  那小道童龇牙朝傅念君笑了笑:“半月前起,师祖就吩咐我们不再接待山下客人了。”
  傅念君点点头。
  齐昭若打断她:“先去吃点东西吧。”
  傅念君洗漱完毕,换了衣裳,散着头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这里的客室安静整洁,构造也循了前唐遗风,席地而坐,傅念君能够看到门外渐渐爬上树梢的月亮。
  今天的天气就很好,明天大概也是一样。
  她听到门外木制地板上有脚步声传来,回头去看,却是齐昭若。
  傅念君蹙眉。
  齐昭若却面带尴尬,他手里正拿着一个竹筒。
  “净明早上新磨的豆浆,他说给你尝尝。”
  净明是方才招待傅念君的小道童,生得圆圆滚滚十分可爱,头上还像模像样扎了两个道髻,傅念君觉得逗趣,还朝他多笑了几下。
  “他为何不亲自来?”
  齐昭若的脸色似乎变了变,沉默了两息才道:“他说你总是朝他笑,笑得他灵根不稳,他还要修行。”
  “……”
  傅念君无语。
  小小年纪,倒是会懂得抗拒凡尘美色了。
  傅念君接过竹筒,朝他点点头:“多谢了。”
  齐昭若背着手,却似乎还不打算离去。
  “还有事?”
  傅念君警惕望着他道。
  齐昭若只是沉默地盯着她,让傅念君觉得这气氛骤然间便紧张起来了。
  “你知道……要打仗了吗?”
  他突然问出了这样一句话。
  傅念君不知他用意何在,或许只是随口一问,或许是心存试探,更或许是,有些话他只能说给自己听。
  他们两个,都是三十年后的人。
  “知道。”
  傅念君应道:
  “但是关于战事,我想你应该比我记得清楚。”
  齐昭若勾了勾唇角,对她道:“你不用对我防备如此之深,以目前来说,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我所做的事都只是为了找出幕后之人,报前世今生之仇。”
  他眼中闪过一丝戾气,却又很快敛去。
  他的语气又变了:
  “我如今,是求傅二娘子相助。上次我对你的态度,确实是我的错,我不期望你原谅我,但是我的歉意,应当向你表示出来。”
  他说罢,竟是朝傅念君作揖不起。
  说不惊讶是假的,傅念君从没有想过会从他嘴里听到这样的话。
  其实他道歉不道歉都没有关系,傅念君自认不是个有高尚情操的人,她和他本来就没有交情,更不是朋友。
  “齐郎君大可不必如此。”傅念君说着:“我既然肯答应过来,便也想见见你所说的这位祝真人,你说的不错,我们两个都为前世记忆所苦,这桩桩件件似梦似幻的事情,总是寻无所源,若是能够得高人点拨一二,或许对我们都会有帮助。”
  齐昭若听她这样冷静从容地说出了这几句话,心中便自觉是他自己狭隘了。
  可是这一路上,她那冷若冰霜的样子,实在是让他太在乎。
  他也不知道,自己竟然会有这样向人低头的一天。
  他说道:“你很厉害,傅家原本是该倾颓的,如今却有这般境地,实属不易。”
  傅念君道:“还未到最后,谁又能言成败,我只做我能做的,我想,你也是如此。”
  你也是如此。
  齐昭若却是笑了一声,有些自嘲道:“我却不知我该如何了,我的父亲……非兄非父,你知道的,我身无长物,没有什么能够助他的。”
  如果说傅念君是很好地融入了这个身份,渐渐地真正成为傅琨的女儿、傅渊的妹妹,一家人慢慢齐心共进,那么齐昭若就完全是同她背道而驰,他这个人本来就是个太鲜明的存在,而他似乎也不知道圆融地与“齐昭若”磨合,反而渐渐把自己和从前那个他完全割裂开来了。
  他果真活得很是迷茫。
  傅念君默了默,只道:“我想问你一句,他……落到后来那样的结局,是否是因为这场战事?”
  这个他,自然是指周毓白。
  齐昭若自己靠坐在了门边,淡淡地说:“并不全是吧,我知道的并不是很清楚,他与我,从来便没有什么话说。”
  他这话里的惆怅,让人很容易联想到他大概有个并不愉快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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