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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很少有人会喜欢

  阮宁得闲发微信,说:“我高度怀疑俞迟暗恋我。”
  “钢铁侠”说:“你这个屁,放得有点轻巧。”
  阮宁:“……”
  小五刚结婚,这会儿却要闹离婚,问她为什么,她说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东东不对劲。”
  “东东怎么不对劲?”
  “东东怎么瞧着不可爱了呢?”
  “东东……以前很可爱吗?”
  寒风吹,雪花飘,阮宁戴着耳暖揣手思考。
  东东和小五在结婚之前,经历了百八十次的分手复合,看电影《前任攻略》都觉得相形见绌、寡淡无味。但是小五还是和东东结婚了。她说每次东东和她分手,就变得可爱一点。后期父母一直阻碍,她反而更加坚定。不是没有别的女孩让东东心动过,但是那些人终究只是浮云。没有人比小五更了解东东,也没有人比她更包容这个男孩。无数次看到她哭得心碎的样子,阮宁当时就在想,一直暗恋也不错,起码心情不像坐过山车。
  阮宁问她:“是不是最近日子没啥波澜?”
  小五蔫蔫的,说:“三观不合,日子不好过,俩人都是暴脾气,什么事都能干架。想回娘家又没脸,自己选的男人怎么样都要接着。”
  齐蔓冷笑:“你奔向新世纪的速度有点慢,那点奇怪的糟粕是谁硬塞给你的?”
  小五怒了,说:“你们不懂爱。”
  周旦少有地揶揄人:“对,雷峰塔会掉到我们身上来。”
  小五@阮宁,说:“都怪你当初不劝我跟他分手。”
  阮宁心塞。当初俩人因为父母不同意分手闹崩,东东基于报复的心态要和别人扯证,对方也是个能屈能伸的姑娘,硬是欢欢喜喜接了东东的茬,小五搂着她,哭得隐形眼镜都掉了,闭着一只眼,带着阮宁杀到了东东家。
  东东正跟朋友喝大酒,借酒消愁,看见小五,来一句:“你走吧。”
  语气淡淡的,带着笑,眼神却冰得透骨。
  阮宁作为旁观者看得都如同针扎,心说,都这样了在一起还有什么意义,刚想劝两句,转眼瞧着小五,那些话全咽回到了肚子里。
  小五的脸色太难看了,阮宁总觉得自己好像触到了她的心脏包膜,轻轻一戳,就坏掉了。她呵护着小五回到家,给她盖了最厚的一床被,姜茶一碗,然后放了徐克的《梁祝》,等到最后一幕,她哭到天崩地裂。
  阮宁是那天才明白,什么爱,什么球玩意儿,跟感冒一样一样的。
  不发表行散出来,总不会好。
  所以,阮宁一直觉得自己病入膏肓,好不起来的原因就在于“暗恋”两个字。说出来都避嫌,哭起来也没脸,怎么发表?天天生生憋出内伤。
  阮宁对着小五认:“对,都怪我都怪我。”
  我若不爱你,你拿什么怪我。
  过了两天,小五说东东出轨了,出轨对象是他之前要扯证没扯成的姑娘,但她没有证据。
  阮宁:“哦。”
  快十一月了,雪越下越大,俞迟埋雪坑里好几天了,手机也早已没收关机,这任务执行得颇让人有些焦灼。阮宁显然不能指望丈夫带孩子了,而宋延又黏阮宁,阮宁索性给阿姨放了一周假,自己买了张火车票,带着宋延就预备出发了。
  当了妈,许多事不由自主。一包尿不湿三套换洗衣服是必备的,棉签、纱布、护肤霜、三合一沐浴露等随便塞一塞,噢,对了,还有最重要的口粮奶粉和米粉,满满一大书包外带手提袋。
  宋延刚睡醒,被阮宁单手抱着,乖乖趴在妈妈肩头。
  宋延自从出生,没少被他老母亲折腾。延边、h城来回好几趟,孩子愣是没吭一声。
  这次一样身体倍棒,吃嘛嘛香,上了卧铺就睡,睡醒就吃,吃完就尿,隔壁铺的老奶奶看着宋延换下的沉甸甸的尿不湿直笑:“哟,真是个能吃的小伙子呢。”
  宋延小朋友掀开遗传自他娘的大眼睛,带着笑和满意,乖乖坐在阮宁腿上玩曼哈顿球。
  这玩意儿是他最近最爱的玩具。
  没两分钟,娃表情不对,脸一红,舒服地叹了口气,阮宁觉得腿一热。
  娃又拉了。
  碰到这样屎尿一气的孩子,你能拿他咋办。
  “钢铁侠”和齐蔓等人离得比较近,已经赶到小五身边,说她正在哭。
  阮宁奓毛了,一摔带屎的尿不湿,对着微信就吼:“你哭啥哭,有就去抓奸,没有就闭嘴!”
  尿不湿上的屎点点一个飞跃,到了阮宁手上、宋延白嫩的小脸蛋上。
  早前说了,这孩子特省心,除非你把他弄脏了。
  对,弄脏了。
  他是个龟毛的孩子,尽管只是个不满周岁的小崽子,但是极其讲卫生爱干净。
  阮宁吓得一句对不起还没说出来,拖拉机一样的哭声就来了。
  大家都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目瞪口呆地看着刚刚如天使一样的小宝宝哭得嗓音洪亮,像五星级酒店最大音量放出的“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
  他妈吓得一哆嗦,赶紧擦掉那点东西,好话说尽,差点给祖宗跪下。
  然而这哭声依旧持续了一个钟头,直到他妈求饶的声音变低变哑,宋延才慢慢抽泣着睡着。
  阮宁上手一摸,把儿子的小眼泪擦了擦。
  齐蔓发微信,说抓到了,东东和那女的开房去了,小五关联了他的手机,通过手机定位找到的。那破宾馆七拐八拐弯来绕去真难找,田恬的车也差点被交警贴了条,我们好不容易到了宾馆,前台不帮忙,愣说没这人,小五给东东打电话,东东没接,可没两分钟,那女的出来了,急匆匆地就要走,田恬捞住她,甩了一巴掌,东东这会儿出来了,要和田恬拼命。
  阮宁哑着嗓子问:“五姐呢?”
  齐蔓有些无奈:“她有点蒙。”
  阮宁小心翼翼地把宋延放到了床铺内侧,看着小娃娃睡成小青蛙的姿势,微微笑了,转过身,拿着手机,她想总算可以趁他睡着,少做一会儿妈妈。
  毕竟,阮宁除了是妈妈,也曾是208备受宠爱的少女一枚。
  她说:“蔓蔓,你把我下一条语音,对着他的脸播。”
  “钢铁侠”田恬个子高,人也微壮,抓着东东正在撕扯,东东怀里护着个姑娘,小五站在三米开外,路人一样,大大的眼睛失神地望着不远处,没有聚焦,也没有表情。她像个假人,你仿佛能看到那些名曰爱情和痛苦的病毒一瞬间扑袭到她身上,像条越缠越紧的巨蟒。
  齐蔓示意田恬暂停,打开了阮宁的语音。
  “孔东东,你还记得你对我说过什么吗?”
  孔东东瞬间有些失神。
  “在你和五姐结婚的前一晚,你打电话告诉我,你说谢谢我啊,谢谢我一直没有放弃,如果连我也放弃了,小五一定不会嫁给你的。”
  “嗯,我想说的是,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毕竟如果你这人是个这样纯粹而不知道羞耻的畜生,那我连畜生都不如。那一年是我,把我心爱的小姐姐放到了畜生嘴里。她说她爱你,她说她要的只是你。我说你要布拉德?皮特我都支持你。如今,我还怎么支持你?”
  阮宁的声音很清晰,她说:“要点脸吧,孔东东。”
  孔东东突然有些绝望,松下手,蹲在了地上。
  小五却好像在远处找到了什么,微笑着,哭了起来。
  阮宁在晃荡得没完没了的火车上,想起八年前,小五一边播东东喜欢的磁带,一边微微笑着的样子。
  阮宁大概有二十个小时没有睡觉了,到站时,星月依稀。
  还是江南好啊,尚有花还红,绿叶成连理。
  宋延揉着眼睛,有些兴奋地咧嘴笑着,虽然是个乖巧的孩子,且高铁开通了,但在火车上待了十余个小时,仍是不舒服的。
  站台外,栅栏前,泪眼惺忪和睡眼惺忪的,是没有化妆的齐齐整整的五个人。
  阮宁丢下手提包,站在她们面前,歪头看着她们。
  看着看着,就像回到了十年前。
  大学开学的第一天。
  离开家,穿着土气的衣裳,却齐齐整整的乖小孩。
  那时谁也没有爱过,谁也不会爱。
  我们的第一课是在上铺下铺里学会爱彼此。
  相濡以沫的六条小鱼不是因为袜子的臭味相投站在一起,而是因为命运的选择躺进一间屋子,成为一家人。
  人生的多姿多彩不是为了成为酷毙炫的非主流姐姐,而是为了有一天成为满脸皱纹的阿姨时,还能紧紧依偎着喝一杯咖啡说男人的坏话。
  做微信测试的问卷,我们了解彼此的程度只能达到八十分,偶尔还会因为得到四十分而被群殴,可是那点不了解反而是因为自以为太了解,熟而生蠢。
  唱ktv时一起号着《单身公害》的我们也没有成为公害,因为有彼此的爱就度过了最年轻美好的岁月,谁才有资格指责我们只言片语。男人的存在固然不停地挑战我们失去佛心,可是小尼姑还是和小尼姑在一起的时候最天真可爱。
  远赴千里、拖家带口、马不停蹄、没有原则的宠爱是生怕你一不留神像青春电影里的女二号一样割了腕、跳了楼、溺了海、打胎死翘翘,想想都觉得恨、都觉得生气,谁活着当自己的女主角就是要为了像个孤独的千年王八一样了。要活也请一起活着,不为了荡气回肠虐人千里之外而非要成为悲剧,拜托你细水长流地活着,哪怕偶尔阴天下雨也没有关系,我慢吞吞的小龟盖,帮你挡着。
  骂人跳脚是世上最不驯的言行,身为中国人孔圣书传,这辈子那么耐心地听你骂天骂地骂自己,低头看表,凌晨三点。除了对你,谁敢影响老子睡眠通通滚蛋。
  二十八岁的老女人们陆续嫁人生子,有了家想要坐到一起喝一杯啤酒都成为奢侈,平时八卦围绕着尿不湿都能刷几百条。思及人生三恨,鲫鱼有刺,海棠无香,红楼未结,犹觉不足,尚少一恨,人间相阻,再难见同是家人的你我。
  她们那天说了很多很多废话,六个人抱着宋延一起号啕。
  怅然若失时,你问她们究竟是谁。
  什么真相蒙蔽了你的眼,看了大半本书,这是我最亲爱的同学。
  六个人中间的宋延在思考一个问题。
  穿着睡衣一脸油腻的六个女人是脏是脏还是脏啊。
  得,老子跟你们这群女人一起哭吧。
  孔东东不同意离婚,小五心意已决。
  之前的每一次,都是小五挽回,每一次,都是她放不下。这种优柔寡断和没有志气的表现让人无不恨得牙痒痒。
  毕竟世人欣赏的是敢爱敢恨的姑娘,敢爱不敢恨,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这一次,所有人都有点犹豫,她却铁了心。
  东东说:“你别闹了。”
  小五却问他:“你觉得我长得怎么样?”
  东东有点烦躁:“你问这个干吗!好不好看的,老夫老妻有意义吗?你不就觉得张溪没你长得好吗,不就觉得我瞎吗,我就是一时犯了错,哪有男人不犯错的,你问问你这些姐妹,她们老公就都是一心一意没有外心的吗?男人都是这样的!就算你跟我离婚,再找也还是这样。”
  张溪是在两人中充当了第三者的那个姑娘。
  小五又问:“我问你,你觉得我长得怎么样?”
  东东有种打在软棉花上的感觉,以前的小五一点就着,像个炮仗,可噼里啪啦炸完了,俩人也就和好了,该柔情蜜意柔情蜜意,该贫嘴掐架贫嘴掐架。可是,这会儿的小五眼神很温和,却让东东觉得陌生害怕。
  他试图冷静下来,心里却越发羞愤,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他说:“你长得不好,我怎么会选你,你比张溪强多了。”
  小五闭上了眼,她说:“在很多年前,我问你,我长得怎么样的时候,你还记得你是怎么说的吗?”
  东东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他却没有回答。
  小五说:“看来你想起来了。你跟我说,你这个人嘛,人人都说生得美,可是我却看不出来哪里美。这倒不是因为你不美,而是除了你,我根本瞧不见别的女孩。看到你的时候,我的眼睛就长到了你的身上,你美不美都不重要了,我不需要你美,你丑了也很好,这样就只有我能看见你,你也就只能看到我了。”
  那时节,他满心满意爱着这个女孩,甚至巴不得她不那么美,因为唯有如此,才能证明,他的爱意可昭日月天地,别的男人才是肤浅到只看脸的渣男。
  东东根本无话可说,连他都觉得自己是个浑蛋,是个操蛋的玩意儿,姑娘把最好的十年给了他,而他就是这样回报最爱的人的。
  最后他不停地说着我错了,小五耐心地说着没关系。
  跟我已经没关系。
  小五问阮宁:“我这十年是不是特不值,被这样一个人耗了。”
  阮宁回得很短,却说完了想说的话:“你爱他的时候,他值得你爱,其他人通通闭上鸟嘴,包括我;你不爱他的时候,他就是不值得你爱。爱得这么及时,不爱也这么及时,谁有你聪明可爱?”
  拿到离婚证的时候,小五和208全体成员留影纪念,面对生活的伤痛报之以微笑,伤痛总会愈合,可是勇敢的微笑却只有一次。
  她潇洒转身,说:“我是第一个,等你们了。”
  婚姻成了困兽的牢笼,逃出来的怕是要一飞冲天,做条金龙。
  剩下的普通货色小鲤鱼继续为爱战斗。
  阮宁笑了,莫名想起小五狂妄地挑眉跷腿坐在桌子上护着她睥睨众生的模样。
  真女神也。
  她把手鼓成喇叭,远远狂热地号着:“我爱你,小姐姐。”
  小五嫣然一笑。
  她说:“你如果真爱我,等你老了,掉了满口牙,跳不动广场舞,为我著书立说时,别忘了隐去我的真名。”
  俞迟出了雪坑,把进了雪水的手机用力拍了许久,收到一条微信。
  是阮宁和宋延的合照。
  咧着嘴的俩人站在秋色灿烂的江南里。
  阮宁站在照片的右侧,为他留出空间,宋延被她高高地举在中间,这当了妈妈的女孩动作带着体谅和温暖。
  他问她:“带着儿子叛逃了?”
  阮宁回复:“啊!你爬出来啦?”
  俞迟忍不住笑了:“是啊,我出来了。你呢,去了哪儿?”
  阮宁随手拍了身后的风景,“三堂书院”四个字清晰而带古意,这是民国时的建筑。书院旁边露出一角黑白琴键形状的建筑,却是现代的。俞迟许久未见母校,眼底也有淡淡的怀念。
  他说:“回去啦?”
  阮宁又拍了一张法学院门前的一块青石板,因为经年累月的雨水冲打而洼了下去,青石的边角还用红印泥楷书刻着“63级全体法学院生贺校九十年华诞”。
  这块石头有些来历。据说当年一帮学法学的老头老太太,扛着块未经雕琢的石头来庆祝学校九十岁生日,搞得当年的法学院马院长脸都绿了,颇怀疑他们是从路上捡的。一块破石头,收还是不收,不收老头心脏病犯了咋整,可收了寒酸不,其他学院送的“千里河山万里海”的屏风还依稀发亮,这个石头会不会因此成为建校九十年最闪亮的笑话。老太太们看着院长为难,说:“小马小马你别怕,只管放到家门前,丢了人算我的。”
  等到石头放到院门口,居然没一人嘲笑,大家都说没毛病,是法学院这群疯子的特色。小马院长一听简直不能更郁闷。
  阮宁发微信:“你看这个地点,是我当年的根据地。”
  俞迟发了个问号。
  阮宁嘿嘿道:“我当年就趴在这儿,傻乎乎看着医学院的动静,蚊子打我跟前儿过都不咬我,大家也都瞧不见我。”
  医学院在法学院斜对面。
  俞迟又是一个问号:“为什么偷看?”
  阮宁笑了,这个秘密总算不是件丢人的事情。她说:“你们上午十一点下课,下午四点半去实验室。我站在这里,总能看到医学院的学生经过。以前有一个印象,学医的人的手很白,无论人长得怎么样,手却总是十分干净的。看到你们,我那时总是羡慕,因为我是个邋遢的姑娘。”
  俞迟了悟:“你是为了找人?你为了看谁?”
  阮宁有些犹豫,她不再打字,用了语音:“俞迟,你觉得我长得怎么样?”
  俞迟也用语音:“一般般。”
  “能不能……委婉一点?”
  “很少人会喜欢的好看。”
  阮宁觉得跟直男交谈像是快死的人被拔了氧气管。
  她换了个说法:“那你觉得,我的五官有没有哪里长得有一点点好看的?”
  俞迟说:“乏善可陈。”
  阮宁手痒痒,很想换手机,她说:“哦。”
  俞迟倒是很认真地用着大学时的第一批智能手机,他念旧,这手机用了好些年,屏幕早已经花了。俞迟一时想不起说什么,轻轻抚摸手机,再次点开时,屏保是他毕业时和别人的合照。照片上的自己柔和而明亮,看起来并不如平日的冷漠,这是阮宁眼中的俞迟。这样的角度瞧着这张照片,瞧着阮宁眼中的自己,仿佛自己也变成了阮宁。
  是啊,他娶了一个普通的姑娘,一个别人想象不到的俞迟会去娶的姑娘。
  毕竟,只有费小费才能配得上俞迟,毕竟满园子父亲还在的将门千金才能配得上俞迟,对不对?
  是谁,也不会是阮宁,对不对?
  他能想象熟悉的人怎样去猜想,俞迟团了个雪球,砸向了视线极暗淡的远方。他人生中鲜少有什么不规矩的时候,习惯了命运带来的逆来顺受。奶奶死的时候是这样,远赴英国的时候也是这样,变成俞迟或是宋中元的时候依旧是这样。
  唯一一次向天抗争,唯一一次为了自己。
  为什么娶了阮宁?
  通讯录中俞迟对阮宁的备注是“皮蛋”,俞迟有时颇刁钻,有时也朴实。他认为阮宁是一颗“皮蛋”,因为“皮蛋”是一道黑暗料理,很少有人喜欢。因为皮蛋顽固却弹得很高、跳得很远,因为皮蛋无人留意、颇不起眼。
  俞迟对“皮蛋”说:“我下面说的是实话,而这些话放了很多年,如你不问起,预备你死后照旧烧给你,因此现在说来显得有那么一些难得,可是也不见得你非听进去不可。”
  “阮宁同学只有微末的姿色,上帝可以做证。因此,很少有人会喜欢,很少有人会觉得你灿若明珠玫瑰,很少有人会看到你的眼睛就心里慌乱,很少有人怕失去你而不得不跋山涉水,很少有人把生命过成一条弯又不眠不休快马加鞭只为赶上你的直线,很少有人觉得只有你不是得不到不娶也没关系的姑娘,很少有人本分地喜欢你二十年又安分地准备爱你一辈子,很少有人娶不到你就不罢休,希望你注意,只有这一次的很少是得不到也没关系,之前的所有很少都是没有你不可以。因为很少有人对你毫无要求,对自己却苛刻至极。这样的人很少很少,少到难以估计。但只有我知道,少的尽头是有而非无,原因简单,因我就在,很少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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