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随着一模、二模考试的到来,高三年级彻底进入了白热化的状态。基本上学生在这会儿也都差不多定了型了,模拟成绩一下来,谁能考什么学校老师们心里都大体有数。每个老师都在班里详细分析了各分数段的情况,随着那些红红绿绿的分数曲线,学生们仿佛马上分出了三六九等。
  陈寻和方茴的成绩都算名列前茅,在全区排名里也算得上靠前的,进重点大学应该没什么问题。六月初在地坛举行了高招会,他们的父母都去了,希望能掌握更多的信息填报好志愿。为了不影响复习,陈寻和方茴都没跟着,他们俩这次可算有了点绝对自由的时间,家长们在会场商量志愿,他们在电话里商量志愿。
  “我觉得计算机专业不错,报纸上不是说最缺it业人才么?l大的挺好的!”陈寻夹着电话抱着一大厚本《在北京招生录取分数分布统计》说。
  “第几页?”方茴手里抱着同样一本书,“哎呀!至少得590多分呢!这可是热门学校热门专业!”
  “我觉得还行呀,万一咱们赶上小年呢?总比什么生物工程要好!分数那么高我都不知道到底是学什么!”
  “你觉得环境工程呢?最近环保越来越被重视,崔老师不是还让咱们准备关于环保的作文题材呢么?”
  “也行,那咱们就第一志愿第一专业报计算机,第二专业报环境工程。”
  “那二志愿呢?”
  “北x大呗!专门捞一志愿落榜的学校啊!再说二志愿也不重要了,基本上考不上一志愿就掉二批了,除非服从调剂到外地,那可就指不定上哪儿了!”
  “嗯!那二批呢?咱们报个管理类的学校吧,我妈说学金融保险什么的也挺好的,还有那些叫注册什么师的,我看在银行的那些人都是白领。”
  “成啊!我还想学工商管理呢!或者那什么财务管理,出来当企业的经理,多牛啊!”
  “那二批一志愿就报w大吧!一专业工商管理,二专业财务管理,三专业会计学,怎么样?”
  “好,反正咱俩得报的差不多,后面的第四专业第五专业什么的可以写点不一样的,前面都要一样啊!”陈寻合上书说。
  “我就怕到时候李老师看出来……”方茴担心地说。
  “到这会儿肯定没事!志愿咱们又不可能瞎填,都是按照自己的实际情况写的,家长也得拍板,所以她不会说咱们!”
  “咱俩能最后考一起吗?”方茴有点没信心,她一想起高考就紧张。
  “绝对没问题!你想想咱俩平时也差不了五六分,都是在一个分数段的,只要正常发挥,不可能考不到一起!”陈寻笃定地说,其实他心里也有点没谱,但是方茴显然也分担不了什么,她更加胆怯,所以他只能使劲说服两个人,一定可以。
  最终填报的志愿两个人还是在专业上有点出入,他们的家长不会以他们个人的兴趣为出发点,不过说实话那会儿的高三学生也没什么兴趣可言,爱好几乎等同于玩物丧志,大多数人不会用自己真正的志向决定未来,更多的是从未来就业的角度考虑。没办法中国就是人多,必须要先保证有能够提供工资的经济基础,然后才能去考虑发展自己的上层建筑。这是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基本国情,政治必考题,所有人从小到大就烂熟于心,到现在也都深刻领悟了。
  但好在从上往下看他们的报考学校是一致的,如果正常发挥,顶多是专业不一样,还是能保证在同一个学校里面的。
  不久后高三全年级开始评选区级三好生,每班推选两名同学,然后全年级按班对候选人进行投票,最终确定四个名额。这个称号不仅是荣誉,还可以在最后的高考成绩里加上20分,是实打实的超级优惠。陈寻虽然没当上a班班长,但因为以前在学生会和团委都是干部,有过不少优异表现,加上侯老师的推荐,所以被任命为a班团支书。他也在这次的候选人中,在a班投票的时候,他给自己投了一票,虽然有点不符合中国谦虚谨慎的做人标准,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陈寻也顾不得许多了。
  谁知唱票的时候陈寻猛然发现自己的人缘居然好得惊人,眼看看一张张选票念着都有他的名字,可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心想万一弄个全票,所有同学就都知道他选了自己,那可是丢人丢大发了。就在他愁眉苦脸的时候,突然一张选票没有他的名字,陈寻丝毫不见懊恼,反而雀跃起来,最终他以全班只差1票全票,全年级234票的结果,获得了20分的加分。
  陈寻把这事告诉了赵烨乔燃,两人都骂他有狗屎运,那个没投他票的人反而给了他台阶下,又不好和别人说,肯定心里憋屈极了。陈寻十分得意,玩命感谢匿名者给他的莫大帮助,虽然最后谁也猜不出这个人是谁,可他真的一点都不在意。
  比较在意这件事的倒是方茴,她对于两人之间这凭空20分的差距惶恐不安。
  距离“黑色三天”前两周,学校统一放了假,把最后一段冲刺复习的日子留给了学生自己,这样更有针对性,每天只安排老师在学校答疑。在学校的最后一天有点悲情的味道,每个老师都祝福他们能取得好成绩,每一节课都成了老师和同学在课堂上最后的交流,每一次铃响都用掌声来谢谢老师的教诲。同学之间互相道别勉励,有写同学录的,有拿出集体照让大家在背面签字的,有的干脆把校服脱下来让老师同学在上面留言。
  方茴他们在中午终于聚在了一起,这一年来他们都没好好在一起待过,刚上高三时有一次一起吃饭,出来的时候正和从旁边饭馆走出的高三年级各班老师碰个正着。于是各班老师找各班学生,一起打着饱嗝,在大街上就充分地教育了他们。而当他们再次相聚,竟然已经是高中年代的最后一天。几个人虽然又说又笑,心里却都是空落落的。
  他们围坐在学校后院的一棵大树的栏杆上,每个人都远远看着分外熟悉却离别在即的记载着欢笑与泪水的校园,离别的愁绪慢慢缠绕上心底。
  “咱上高一时就在这儿码车吧?那会儿我还和方茴一块儿放学回家呢!你也真行!开学一个多月都不带跟我说一句话的,太打击我了!”赵烨指着一片空地说。
  “你还说呢!都是你,骗我说你家住德外!”方茴笑着说。
  “是啊!这都没能引起你注意,让丫陈寻捷足先登了!”赵烨假装叹息地说。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陈寻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贼上方茴了!”林嘉茉接过话说,“f中多少女生的花样梦想啊!就这么落空了!”
  “就是!最开始明明是乔燃和方茴更好来着,我记得那会儿一放学你们俩就凑一起对作业!”赵烨点头说。
  方茴微微有点脸红,乔燃却不以为然地说:“得了吧!我和方茴那是纯洁伟大的革命友情!你们得说是方茴解救了f中的所有女性同胞,要不会有多少人被丫陈寻摧残了啊!”
  “嘿!不理你们,你们丫还没完了是吧!”陈寻瞪着眼说,“别诋毁我的光辉形象,谁不知道我为f中立下的汗马功劳!每礼拜一是我升旗吧?扶老携幼我参加了吧?北约轰炸南联盟我抗议了吧?五十年大庆澳门回归迎接新世纪我都贡献力量了吧?耐克杯我轻伤不下火线夺冠了吧?我的高中生活,一个字:牛!两个字:很牛!三个字:非常牛!四个字:牛大发了!”
  “切!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你当自己谁啊!还事事都有你了!”林嘉茉白了他一眼说。
  “嘉茉你行啊!枉我一直和你一头儿,在你失落的时候鼓励你,在你成功的时候劝诫你了!忘恩负义啊,你刚转来f中吃的第一顿饭还是我为你争取的呢!”陈寻装作痛心疾首的样子说。
  “胡说!明明是我和嘉茉分的!”方茴笑着戳穿他。
  “你真是我女朋友么……不带老胳膊肘往外拐的!”陈寻哭丧着脸说。
  “不过说真的,我觉得我这辈子最明智的选择就是来f中,最幸运的事就是认识你们!”林嘉茉张开手臂大声说。
  “我也是!”陈寻高举起双手拉住她说。
  “我也是!”方茴也紧紧拉住了陈寻的手。
  “我也是!”乔燃随即握住了方茴的手。
  “我也是!”赵烨拉紧乔燃,五个人成为了一线。
  “哎!”过了一会儿,赵烨用肩膀蹭了蹭脸说,“我觉得咱们这样特傻逼,可我怎么他妈有点想哭啊?”
  “讨厌,你别招摆我!”林嘉茉带着鼻音说。
  “我真想就这么拉着永远不分开了。”乔燃闭起眼睛说。
  “咱们就是永远不分开!谁也不能把咱们分开!我就不信了,天下就有不散的筵席,咱们几个誓不散场!”陈寻大声说。
  “咱一起在学校里留点念想吧,只属于咱们五个的!”方茴哑着嗓子说。
  “行!要不然就在这树上刻上咱们名字!”赵烨跳下栏杆,蹲下来到树根部说,“就这儿吧,不好被别人发现!咱们以后回来也好找!”
  几个人都没有异议,他们挨个钻到栏杆里面,用钥匙在树上刻下了自己的名字。每个名字都紧紧挨着,严密得就像生长在一起一样,陈寻最后刻下了这样的字:“我们永远不分开,于2001年6月”。
  方茴讲起这段时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我望着她的笑脸心里很羡慕他们。我想不管后来他们分别过上了怎样的生活,天涯海角或各奔东西,那些字都替他们镌刻了那年的真心真意,或许此后沧海不在,覆水难收,但在那棵树下,十几岁的他们已被永恒记录,青春从此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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