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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马上就要过年了, 大街小巷都洋溢着欢乐的气氛, 鲜艳的福字、对联随处可见, 就连各大店铺和交通枢纽也都挂满了具有浓郁华国特色的大红灯笼, 随便去哪儿看见的都是“全家套餐”“家庭套装”, 电视、网络上铺天盖地的也全都是明星们的拜年吉祥话。
  偏偏在这个时候, 崇义又成了孤家寡人, 看什么都觉得刺眼,包括自己前阵子录制的“祝大家阖家团圆”的视频,咋就觉得这么讽刺?
  俩孩子才离开不到一天, 可他已经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跟丢了魂儿似的,干什么都没精神。
  难得有点空, 他就抱着大螃蟹等诸多海鲜去找秦峦, 开门的时候对方穿着一身满是颜料痕迹的旧衣服,应该是在画画。
  见他来了, 秦峦先撂了画笔帮忙把海鲜该冷藏的冷藏, 该收拾的收拾, 忙的热火朝天。
  忙起来之后倒是没那么茫然了, 崇义亲自蒸了一只帝王蟹, 几只虾和贝类,秦峦洗了手换了衣裳, 简单一收拾就帅的一塌糊涂。他去开了一瓶白葡萄酒,两人围着壁炉边吃边聊。
  螃蟹是当地捕捞之后立即空运过来的, 前后不过几个小时, 新鲜的很,剪开钳子,比成年男人手指头还粗的鲜嫩蟹肉就颤巍巍的露出来,朝空气中散开白茫茫的湿气。压根儿就不用加什么额外的作料,海蟹本身特有的咸香就已足够。
  眼见着天上又很应景的开始落雪,秦峦吃了几条腿就开始感慨,又埋怨那什么风水协会太不会挑时候,害得他家娃娃不能第一时间吃好吃的。
  这么想着,他就把满桌子的海鲜拍了几张大特发了出去,让他们办完事赶紧回来。
  崇义也来了兴致,俩人来了个自拍,转手发上talk,配的文字就是“空巢老人的寂寞晚餐。”
  粉到深处自然黑,说的就是铁粉的耿直,崇义的粉丝们半点面子都不给,瞬间开启鄙视模式:
  “……不想说什么,大半夜的看这个我是不是自虐?”
  “什么空巢老人寂寞晚餐,分明就是两个老帅比的美食档!”
  “小公主去哪儿了?好东西不留着给闺女,崇老师你的良心不会痛?”
  “加班狗表示呵呵,看这个简直是自己找虐!空巢少女了解一下?”
  “感觉更像是撵走孩子之后的老基友聚会。”
  “围坐壁炉喝葡萄酒什么的,太要命了,我也想当这样的空巢老人。”
  “太特么苏了!听说旁边那个帅哥前阵子也拍戏来着,吴导的,到时候二话不说先去电影院舔屏!”
  两人一边看一边笑,又十分唏嘘,觉得这届网友不行,光看表面了,一点儿都不体谅他们这颗老父亲的心。
  发状态只是一时兴起,后头冒出来的沈霁、方将等人的转发@,一个两个叫嚣着要杀过来吃海鲜盛宴的消息都被他们选择性无视了,谈的最多的就是俩孩子小时候的趣事,有之前崇义就听过的,也有没听过的,可他还是听得入了迷,跟着又笑又叹。
  酒喝了大半杯,说的话也告一段落,崇义忽然问:“恕我冒昧,你跟小井,恐怕不仅仅是师徒的关系吧?”
  他也曾见过圈内外各行各业的师徒,有关系好的,也有不好的,但没有一个人的相处模式跟他们这样,带着点儿微妙的亲近。而且单纯从遗传角度来说,两个人的长相也有很多相似之处。
  之前崇义觉得这是别人家的私事,自己不好过问,可眼见着两个孩子越来越黏糊,虽然他面上不高兴,可真要论起来,井溶那孩子也实在没什么不好的。既然有真感情,自己也不好棒打鸳鸯,可这身家背景总得了解清楚吧?
  秦峦看了他一眼,倒也没想着继续隐瞒,“我是他叔叔,亲叔叔。”
  崇义挑了下眉毛,明白了。
  还没跟顾陌城正式相认那会儿,崇义就曾委托过私家侦探调查他们,得知秦峦是忽然跟原生家庭断绝关系上了山,可几年之后忽然带回去一个怀孕的女人,在之后,就有了井溶,而那个女人……死了。
  秦峦,苏子市,秦岳?还有现在一起被告上法庭的冯家……一切都只是巧合吗,还是井溶有意为之?
  崇义忽然叹了口气,罢了,他自认也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圣父,假如是自己的母亲遭受了那样的欺骗,恐怕他也不会冷静到哪里去。
  有心计有城府有手腕并不是坏事,单看用的是不是地方。
  即便是井溶的刻意报复,但谁又能说不是那两家人自作自受?他也没伤害人命……
  不知不觉中,崇义已经在把井溶当准女婿看了,不过面对面的时候,还是要diss两句才痛快!
  “对了,”崇义换了个话题,“我看你最近好像一直在画画,是有什么打算吗?”
  “嗯,前阵子跟吴导那边得了点启发,”秦峦笑笑,有些感慨,“孩子都长大了,过去的我也差不多放下了,不好这么混吃等死,也得找点儿事做,就联系了之前有过合作的朋友,想开个画展。”
  当年他也曾是油画界红极一时的新星,所有人都坚信他在这条路上必定大有可为,但谁成想世事难料,他忽然就毫无理由的消失了,不少人还惋惜来着。
  虽然中间有将近十年的空窗期,但秦峦早年的作品还在市面上陆续流转,粉丝基础和市场也依旧□□,此次重返江湖的风声刚一放出去,圈里不少人就都被点着了,前景着实不错。
  崇义点点头,敬了他一杯,“提前恭喜,到时候我们也去沾沾艺术气息。”
  这就是要帮忙免费站台了,而且是“我们”,估计到时候沈霁等那几个熟人也跑不脱。
  早年经济紧张的时候,秦峦曾经一天工作二十小时,疯狂卖画维持“一家三口”的生计,自然也没什么假清高的臭毛病,当即谢过好意。
  挺好的,人生就是这样,苦过了,甜就来了。
  两人正自说笑,井溶电话就过来了,来不及吐槽自家师父这会儿还放大螃蟹图诱惑徒弟的无良举动,开口就问:“师父,你认不认识一个叫新宏远的?”
  新宏远?秦峦努力回想了老半天,还是摇头,“没印象啊。”
  井溶再次提醒道:“会不会是师公那一代的,他今年都六十多岁了。”
  秦峦苦了脸,还是一点想不起来,“你师公他老人家交际广阔,当时人称学院交际草,三教九流哪个圈子的人也认识几个,这可让我去哪儿想去?”
  井溶就不说话了。
  如果真的关系亲密的话,秦峦不可能不知道的,那么只有两种可能性:第一,新宏远撒谎,第二,他跟自家门派确实有过交集,但绝对不深。
  “那个新宏远怎么了?”秦峦就有点担心,自家徒弟不可能无缘无故提起这么个人的,“要是想给你们压岁钱就拿着,不拿白不拿。”
  凑在手机旁边一起听的顾陌城眼角直抽抽,“师父你真的想太多!”
  还压岁钱,对方不对他们起什么歹心就要谢天谢地了。
  “城城你也在啊,对了,你爸就在旁边,要不要跟他说几句话?”秦峦对着崇义招手,后者一脸勉为其难的期待。
  顾陌城觉得时间紧迫,本想说不用了的,但是又觉得不大好,就让井溶跟秦峦继续说话,自己跟崇义另打电话,抓紧时间聊了几句。
  挂电话之前,井溶忍不住吐槽道:“师公交际那么广,可为什么当年你们的日子过得那么穷困潦倒?”
  都说出门靠朋友,可当年咋混成那副样子?
  秦峦的回答理直气壮,“那不很多人借钱的么!交情真不好的话,谁会借给你钱?快别不知足了!”
  井溶一想,这倒也是。
  “你们啥时候回来?还顺利吗?遇没遇到什么麻烦?”秦峦问道。
  “挺顺利的,明后天吧,”井溶笑了下,眉眼间染上暖意,“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就回去。”
  他们这边挂了电话,顾陌城也没耽搁太久,又过了会儿,因为注入女儿关爱而满血复活的崇义忽然道:“说起新宏远,我好像隐约有点印象,好像是国内风水界颇有名气的人物。”、
  因为娱乐圈内各种求神拜佛,将希望寄托于非自然力量上的行为屡见不鲜,饶是他对这类事情不感兴趣,时间久了,也不免听见几耳朵。
  秦峦埋头在网上搜索起来,果然跳出来新宏远的个人简介,“哇,还是会长呢!”
  会长说跟自家套近乎,为什么?莫非是拉拢?
  跟秦峦确认过之后,井溶又对忽然变得坐立不安的刘侯道:“刘会长放心,你的诚意我们都知道了,不过也得容我们考虑考虑。”
  刘侯眼睛一亮,不过还是警惕道:“那今天的事?”
  “你放心,”顾陌城立刻给了他一个期盼已久的保证,“出你的口,入得我们的耳,就再也不会有其他人知晓。”
  夏冬也立刻表示,一切为井大师马首是瞻,绝无二话。
  刘侯这才觉得一颗悬着的心重新落回肚子里。
  走的时候,刘侯总算收了那副漫不经心,很郑重的说:“新宏远这个人,没什么下限的,你们千万当心。”
  谢广平原本要陪着的,顾陌城不让。
  “且不说你现在病病歪歪的,还没正式恢复,或许新宏远已经以为你死了呢,还是按兵不动的好,万一有个什么,也算是我们的底牌,到时候还能打他个出其不意。”
  井溶也道:“小师妹说的有道理,你先养着,我们随时保持联系。”
  又嘱咐夏冬,“帮我们监督,别让他乱跑。”
  巴不得得点儿任务的夏冬整个人都激动起来,信心百倍的保证了,就差说句共存亡。
  作为会长,新宏远住的自然是最高档最豪华的别墅间。
  里面是典型的传统华国装饰风格,一水儿的红木、檀木家具,立的屏风,挂的字画也都是佳品,就是不知道自诩现代书画大师的新宏远看见这些真名作的复制品时会不会感到羞愧。
  进去左拐是个小花厅,头顶上一块“清风”匾额,里头对列着两溜六张椅子,椅背上还有精美的石刻装饰,旁边摆着好多怒放的水仙,清香扑鼻。
  进去的时候新宏远正在自己跟自己下围棋,听见进来的动静就笑呵呵站起身来,请他们坐下,然后开口就是一句,“秦师父的身体怎么样了?”
  他知道秦峦的身份。
  井溶不动声色的道:“还是老样子,他人有些懒怠,也不大锻炼,现下也有些上了年纪,总是七病八歪。”
  秦峦早年作为富二代的时候,确实游手好闲来着,上山之后一度因为生活品质落差太大大病小灾不断。后来磋磨了几年,又跟着师公学功夫,这才皮实了。不过在这方面,他根骨好,天分高,起步虽晚,可成效显著,师公没少哀叹老天不公,恨不把这些天分放在风水正道上。
  所以这话前半句是真,后半句是假,单看新宏远知道多少。
  “真是没变啊,”新宏远就笑,“当年我曾经跟师父参加过几次业内交流会,你师父他们也去过,真是翩翩少年郎,不知不觉一眨眼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徒弟都长这么大了。”
  通过这番话,顾陌城迅速总结出两条有用信息:
  第一,师父早年真的非常之懒;
  第二,新宏远跟自家门派其实并没多深的渊源,顶多就是大众交流会的点头之交,不然师父也不可能一点印象没有,而他也不知道最近几年师父的变化。
  井溶也跟着笑起来,很配合的问道:“这么说来,新会长与我师公有旧?可惜那时我年纪尚幼,都记不得了。”
  新宏远果然说了好多关于秦峦跟他师父的话,很是有趣,只是不知道真假,所以顾陌城和井溶也不敢往心里去,只是当笑话听着。
  突然,新宏远话锋一转,“秦家人跟你有过节?”
  井溶眉心一动,不知道他究竟知道多少,只是淡淡道:“新会长说这些话,我就不懂了。”
  “咱们不是外人,你也不必瞒我,”新宏远就笑,“实话跟你说吧,老冯是我的老朋友了,你这小朋友这次做的事叫他栽了个大跟头,实在是苦不堪言,辗转找到我这里,叫我帮忙。可咱们这行也有个规矩,倒不好胡乱插手,正好借这次的机会,我来当个说客。他也不过是被牵累的,只要不是什么解不开的死仇,化干戈为玉帛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以和为贵嘛。”
  新宏远也是这两年听说井溶崛起了,才刚知道有这么个人,派人打听过后才发现原来自家竟曾跟那穷的叮当响的什么门派意外有过接触,这才将此作为突破点。
  在他看来,那些门派如今只剩满身穷酸气,不过是仗着祖上有点荣耀就不可一世的,吹嘘什么传承、正统,不把他们这些后来者放在眼里,两边总是隐隐有些敌对的气氛。可真要说起来,这种敌对中又结结实实的带有很大程度上的嫉妒。
  都说烂船还有三千钉,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些门派虽然没落了,但到底根基雄厚,哪怕稍微剩下点儿什么来,有个能干的后辈一带,说起来也就起来了,井溶不就是这样吗?
  反正新宏远就觉得,井溶之所以能够年纪轻轻就声名鹊起,肯定是得了祖上传下来的什么秘方啊宝典之类的,只是运气比别人好一点罢了!
  井溶微微挑了挑眉头,不生气,反倒笑了起来。
  顾陌城看了看新宏远,在心中暗道,还真叫你说着了,可不就是解不开的死愁吗?
  见他不说话,新宏远又道:“我是很欣赏你们的,请你们来的意思呢,也很明确,我是诚心邀你们入会的。只要你们愿意,我可以立刻把整个望燕台分会交到你们手上,或者你们不愿意,先来总会挂个名儿,然后慢慢挑选合适位置也是可以的。”
  顾陌城和井溶不由得对视一眼,都有些吃惊,这可是真大方。
  顾陌城就问:“据我所知,如今望燕台分会并非无人,如果我师兄去了,却把张清德张会长置于何地?”
  提到张清德,新宏远的脸上就有点不易察觉的嫌弃,不过还是挺有风范的说:“他年纪大了,精力不济,协会需要你们这样的新生力量加盟,这样才能生生不息。你们也不必担心顶了他的职位,他很早就想来总会了,这次正好如愿,而你们去了,望燕台协会也不至于后继无力。”
  只要他们订了协议,就算正式入了风水协会的门,上船容易下船难,到时候就必须得听自己这个会长的摆布!
  要是听使唤的,风水协会自然是如虎添翼,势必更上一层楼;
  可要是不听使唤,自己只好清理门户!届时人弄死,东西留下!
  顾陌城就想,张清德是早就想去总会没错,可人家瞄准的可是你屁股底下的位置!
  再说了,你光说他年纪大,可也不想想,他还比你小十一岁呢!
  他又对顾陌城道:“你爸爸是崇义吧?我也是见过的,还是他的粉丝呢。本来娱乐圈和风水圈就亲如一家,谁也离不开谁,现在你加入,可不就跟回家一样?”
  崇义的名气太大了,号召力太惊人了,简直就像一座黄金外溢的富矿,任谁见了也要心动的。
  只要他的女儿能加盟,风水协会何愁不兴旺?只要他的粉丝里有一成,不不不,半成,只要半成,风水协会就会一跃成为全国第一大协会!
  至于这小姑娘到底有没有真本事,反而不是最重要的了。
  顾陌城的脸都差点绷不住,这还要不要脸了?
  就算这个娱乐圈和风水圈亲如一家,那一家人里面也肯定不包括崇义的好吗?
  想当初我们第一次见面,他可是就将我们定性为团伙诈骗犯来着!
  新宏远只是说,可井溶和顾陌城却自始至终都没有正面回应,渐渐地,脸上的笑容也就不那么浓了。
  再怎么说他也是多少年来身居高位的人,追捧者不知凡几,能纡尊降贵的在这里说这么多话,已经算是给面子,谁知这小子却给脸不要脸!
  空气似乎陷入凝滞,就在此时,井溶忽然赶在新宏远发作之前出声道:“新会长,不瞒你说,我这次来,其实也是有事相求。”
  终于等到你求我了!新宏远心中难免涌起一点诡异的报复感,“井大师也有要求人的时候?”
  这其实已经是明晃晃的反讽了,可井溶只当没听见,“刚才我也说过了,我师父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早年过得也很清苦,落下不少病根,好不容易这两年我跟师妹赚了点钱,想接他老人家下山享享福,可没想到又病了。”
  新宏远哦了声,只是追问:“然后呢?”
  井溶忽然直视着他,一字一句道:“都说新宏远能力非凡,可返老还童,众人无不心向往之,我有个不情之请,新会长能不能赐一剂良药,好让我帮师父调养身体?”
  新宏远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似乎在判断真假,然后就毫无征兆的笑起来。
  “井大师可真是有孝心。”
  “尊师重道,本分而已。”
  新宏远嗯了声,点点头,作为难状,“法子嘛,倒不是没有,不过也是协会众人群策群力研究出来的,不是我一个人的东西,怎么能随随便便就给外人?”
  顾陌城说:“就是说,我们不入会,就没办法拿到方子喽?”
  “小姑娘,”新宏远不答反问,“你会不会把秘方随随便便交给外来的人呢?”
  顾陌城摇头,看了看井溶,又问:“可就我所知,协会内部也有不少人疾病缠身,或是遇到这样那样的问题,但像新会长您这样枯木逢春者,绝无仅有。您对协会中的老会员尚且如此,我们这两个新人,又怎么敢相信这能拿到方子呢?”
  一句话,如果你是故意晃点我们怎么办?
  “很多事情并不是先到先得,先来后到这种论资排辈的方法也不是哪儿都行得通的。”新宏远悠悠道,“世道就是这样,想得到什么,自然要有所出,不然对那些年轻人岂不是很不公平?不过是因为晚生了两年,就什么都没了!”
  “我们风水协会是个很公平的地方,只要你有本事,有能力,有干劲,那么就能破格提拔,就能越过前面的老人得到想得到的一切!”
  说着,他又看向顾陌城和井溶,不遗余力的诱惑道:“我很看重你们,也相信只要我们合作,必然能做出一番大事业,而你们作为我看重的人选,自然有资格拿到绝大多数人都拿不到的东西。”
  这人不去做传销真是可惜了。
  两方三个人都死死盯着彼此,谁也不肯先让步。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见井溶忽然站起身来,叹了口气,道:“算了,我自在惯了,协会什么的条条框框太多,恐怕不能适应,告辞了。”
  新宏远不觉愣了一下,脱口而出,“你师父?”
  “生老病死本就是常态,”他笑笑,“师父也常这么教导我,只是我总不甘心,可刚才听了新会长一番话只觉得大有感悟。有付出才有回报,没有白得的便宜,可见天意难违。再说,逆天改命这种事太过匪夷所思,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师父也必然是不肯信的。”
  新宏远就有点不明白了,刚才自己说了什么话?不都是劝他们入会的怎么就成了醍醐灌顶,反而打消了入会的念头呢?
  虽然短时间内猜不透井溶到底想做什么,但已经习惯了无条件信任的顾陌城不做他想,毫不犹豫的跟着起身告辞。
  见他们是真没有一点留恋,新宏远不由得喊道:“留步!”
  井溶顺势站住了,又非常诚恳的说:“多谢新会长美意,只是我们才疏学浅,又野惯了,实在难当大任。不过这一次来也叫我们受益匪浅,以后大家保持联系,相互扶持才是正理,照样可以将风水一道发扬光大,您说是吧?”
  新宏远就有点暴躁,谁稀罕把这个发扬光大?我就只想让你们给我卖命!
  这两个小子也不知是真傻还是装傻,看样子空手套白狼这一招不好使,不下点血本真的不行了。
  想到这里,新宏远就觉得心如刀割,疼的不行,面容都有些扭曲了。
  罢了罢了,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只要把这两个小子拉过来,想要干什么不行?现在稍微放点血也值了。
  这么想着,他就一脸肉疼的拿出一个圆滚滚的玻璃小罐子,里面一粒花生大小的黑色药丸滴溜打转,在灯光下折射出诡异的光彩。
  “谁叫我爱才如命呢?看在你们一片孝心的份儿上,这颗药拿回去给你师父吃,也好让你们知道,逆天改命这种事,从来都不是不可能的!但只有能者才能为之!你们还年轻,未来的路长的很,不要被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束缚住,当断则断,有时候适当的舍弃一点东西,你们必然会发现前所未有的新世界!”
  一颗药而已,就算送到专业化研机构去也只能检测出人参等补药的成分,能怎么样?量他们也翻不出花来。
  药!
  顾陌城和井溶对视一眼,心中一片狂喜,眼中也满是灼热的神采,可意动之余,依旧是一脸为难。
  “这,这不大好吧?”她说这话倒是真心的,“我们也未必入会,哪里能让新会长您如此厚爱?实在是担当不起。”
  豪言壮语都放出去了,也不差这一步,新宏远自然是不容他们再推辞,硬塞过来之后就送客了。
  手都握到门把手了,井溶却又突然转过身来,特别认真地问道:“新会长,难道人真的可以摆脱命运的束缚,无限延长寿命吗?”
  新宏远端着茶杯,轻轻刮了两下,笑着问道:“你说呢?”
  “可如果是那样的话,命数,又该怎么说呢?”顾陌城接道。
  “哼,那种东西只是束缚蠢人的枷锁,既然我们有这样的能力,这么大的本事,就注定生而不凡,又何苦跟他们一样听天由命?”
  说这些话的时候,新宏远的脸上浮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殷红,呼吸急促,眼睛也不自觉瞪大了,里面隐约有猩红的血丝,先前的和蔼可亲荡然无存,看上去竟有几分可怕。
  顾陌城本能的打了个哆嗦,跟井溶飞快的离开了。
  两人都不想过多停留,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一口气回到自己住的别墅才缓过神来。
  他们就着灯光,打量起玻璃罐中的神秘药丸。也许是先入为主的关系,这颗貌似平平无奇的药丸,竟越发带了几分神秘和妖冶。
  “谁要吃这种东西!”顾陌城皱眉道,“师兄,我先查看一下吧,看能不能找出点线索。”
  :“也好,”井溶点了点头,视线划过桌上刘侯留下的名片时,却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等等,我们先去找个人!”
  &&&&&&&&&&&
  对他们的主动上门,刘侯既惊又喜,很爽快的就带他们去看了那个被绑在地下室的男人。
  “这度假村我熟悉,好几个都带着私人地下酒窖,其实就是穷显摆,除了常住,谁会出门还带着自己的酒?”刘侯一边走一边继续话痨,“正好用来关人,倒也便宜了我!”
  从地下室进去是一段楼梯,几个人下去之后就看见灯下面躺着一个人事不省的男人,约莫三十来岁,长相普通,毫无特色,过目即忘,属于丢到人堆儿里找不到的那种。
  顾陌城大着胆子过去用脚尖踢了踢,不由得皱眉,“刘会长,你打了多少麻药?怎么都这会儿了还没知觉?”
  人昏的跟死猪一样,他们还怎么问话?
  刘会长挠了挠头,很光棍的说:“我也是头一回干这个,之前还是找一个熟悉的兽医拿的□□,好像是,嗨,好像是麻醉大象的?哦,不是,好像是大猩猩的?不都是哺乳动物吗,差不多!还挺贵,我减量了,差不多就该醒了吧?你们等会儿啊。”
  不多会儿,他就去而复返,手里端着一个盛满水的大盆子,二话不说就往那人脸上泼去。
  地下酒窖温度很低,又是这个季节,一盆冷水下去光看着就叫人打哆嗦,那人很快就醒了,看清周围环境后就挣扎着要跑,可一来麻药劲儿还没过去,二来手脚、嘴巴都被胶带缠着,根本动弹不得,十分狼狈。
  刘侯很得意的把盆子丢到一旁,冲顾陌城挑挑眉,“看看,这不就醒了?”
  说完,又过去往那人身上踢了一脚,愤愤的吐了口唾沫,恶狠狠道:“跑啊,怎么不跑了?哈哈,咒我啊!平日里跟着那老头子不挺威风的吗?都不把我们这些会长放在眼里的,你倒是跑啊,嗯?跑啊!”
  他每说一句就扇一巴掌,不多会儿就把那人的脸给打肿了,白色的胶带底下渗出来红色的痕迹。
  顾陌城有些看不下去,上前制止道:“刘会长,先问问吧,别把他刺激坏了。”
  狠狠出了一口气的刘侯倒也挺配合,又给了那人一脚这才站起身来,用力吐了口气,哈哈大笑道:“痛快!”
  完了之后又对井溶道:“您尽管问,问完之后愿意动手就任您处置,要是您不爱动手,也没问题,交给我!我保准把事儿办的漂漂亮亮的!”
  “你不是从不杀人吗?”顾陌城好奇道。
  “哎呀小姑娘怎么这么残忍?”刘侯一脸惊讶的看着她,“怎么老说些打打杀杀的事儿?”
  顾陌城就不想搭理他,这就是个疯子!
  “这你就不懂了吧?听说过鸭吗?”刘侯也不管,自顾自道,“这小子脸蛋儿虽然不出彩,可身材不错,瞧这屁股蛋儿,结实!回头我叫人好好□□□□,再不行把手筋脚筋都挑了,或者干脆下个粉儿,多少有钱人都好这一口,一准儿挣钱!”
  倒不是嫌他手段龌龊,实在还是怕这些话脏了自家小师妹的耳朵,井溶就咳嗽一声,径直去那人前面站住了,居高临下的打量起来。
  这人绝对是经过专业训练的,刘侯说的都那么惨无人道了,他的表情竟然都没有一点儿变化,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井溶从口袋里掏出那个玻璃罐,不紧不慢道:“知道这是什么吧?”
  看到这颗药丸的瞬间,那人的瞳孔有一瞬间的猛烈收缩,井溶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他缓缓蹲下去,直视着他的眼睛,微微压低了声音道:“新会长给的,特痛快,阴阳八卦风水占卜,我什么都懂。我小师妹,知道吗,很可能是这世上绝无仅有的丹师,你?呵呵,有了我们,你算什么?”
  那人的喉头猛地一抖。
  “你老啦,又是个半瓶水,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井溶继续说着气死人不偿命的话,“这里是新会长的地盘,你真以为他对你现在的处境一无所知吗?不过是顺水推舟,乐得装糊涂罢了。到时候一推四五六,他什么都不知道,多好。”
  “既然这么着,我们先来算算我朋友那笔账,你觉得如何?”
  井溶忽然抬手把他嘴巴上的胶布撕下来,“不过在这之前,你有什么想说的吗?比如说,关于新会长的?我们可以帮你带个话,算是,唔,算是一点补偿吧。”
  那人盯着他看了会儿,竟然开始笑,笑完了之后又声音沙哑地说:“少胡说八道了,你以为我会轻易上当吗?被吓坏了,什么都告诉你们?别做梦了!想做这种药丸,就算你是丹师也没用,药方,药方你们有吗?”
  “那你会给我们吗?”顾陌城问。
  那人朝她吐了口唾沫。
  顾陌城点点头,“那就没得谈了,不过我觉得自己挺厉害的,只要慢慢研究,总能行的。”
  “你们没多长时间。”那人得意的笑了。
  “是我们没多长时间,还是新宏远没多长时间?”顾陌城敏锐的抓住了关键字。
  那人自知失言,脸一白,不说话了。
  井溶叹了口气,从兜里掏了条手帕出来垫着,又拍了拍他已经肿起来的脸,“真的没什么想说的吗?”
  那人哼了声,连看都不看他。
  井溶却笑了笑,用力掐着他的下巴,硬生生把他的脸掰过来,仔细打量片刻,忽然道:“哎,高堂悬空,父母不在了吧?难怪这样肆无忌惮、无所顾忌的。不过,呵呵,棠棣正旺,”他故意放慢了语速,不怀好意的盯着对方的眼睛道,“你应该还有个弟弟吧?”
  那人终于开始剧烈挣扎起来,“胡说八道,我早已经无牵无挂了!”
  井溶笑眯眯的捡起那块已经沾了灰的胶带,有点嫌弃的皱了下眉,不过还是帮他重新贴了回去,又安抚性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确实不知道他的姓名、年龄,也没有任何诸如头发、血液之类的东西,可没关系,我刚好有个朋友在公/安系统,而你也知道,华国别的不说,监控和追踪系统还是蛮可靠的,只要想找,他就无处藏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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