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肩负责任

  “罗宇元老怎么了？”云洪连追问道。
  “我父亲，准备等我生死试炼回来，就会将族中大长老的位置交给我。”罗云低沉道，又仰头喝了口酒。
  “大长老？”云洪一怔。
  大部分宗派和氏族中，宗主、族长通常都不会是实力最强者，最强者通常都是担任太上元老、大长老、第一长老之类的‘名誉职务’。
  毕竟。
  真正实力强大者，未必擅长管理各类繁杂事务，而且也没有那么多精力心思。
  每个人的精力有限，专精才是正途。
  就如云洪虽是昌风世界名义的‘帝皇’，但从未真正插手管理过世界内具体事务。
  在极道门时亦是如此。
  “你接手也很正常。”云洪笑道：“你若能从川波仙府中取回将令，说明你的实力已能媲美真正的星辰真人，接任族中的大长老之位，顺理成章。”
  罗氏宗族，这一代虽有数位紫府修士。
  但第五境修士，也就罗宇元老一人罢了。
  一旦罗云完成生死试炼，必定成为罗氏宗族无可争议的第二强者。
  “我明白。”
  外貌宛若少年般的罗云点点头，沉声道：“过去近三百年，我一直被父亲庇护着，如今我的实力越来越强，自然需要肩负起责任。”
  “就如同你作为父亲，一直在为子女考虑。”罗云看着云洪，低沉道：“你作为昌风世界领袖，也一直在为族群考虑。”
  云洪不由一笑。
  确实。
  他三十年来，他最主要的精力还是用于自身修行，但对亲人和族群的关注也未减少。
  妻子叶澜，在自己诸多帮助下，数年前跨入了灵识境，以其年龄来算，修炼不过六七十年，在落霄殿诸多弟子中，都算是极前列了。
  真要论起来，叶澜的修炼速度，比当初的东方武、安幽他们都快得多。
  当然，这并非说叶澜天赋就更强。
  就如同这三十年来，昌风世界中，随着道藏阁和悟道塔的建立，已接连诞生了五位灵识境。
  都是过去困于‘真丹境圆满’的真阳王等人。
  灵识境的数量爆发性增长。
  难道能说，昌风界大羽皇朝时代的修仙者天赋更高吗？并非如此，只是环境使然。
  同时。
  这些年，昌风世界年轻一代，也有十余人从‘升仙道院’中脱颖而出，最终通过了落霄殿考核，成为了外门弟子。
  而像云梦、云浩，接受了最好的栽培，成为外门弟子都不算难。
  不过。
  昌风世界的天才人物，放在落霄殿以‘十万’计的外门弟子中，大多显得很普通。
  也仅有两位如今成为了外门中的风云人物。
  一个是云浩，他得到了极好培养，有此成就不算特别；另一位名为‘叶燕’，单论悟道天赋，恐怕是云洪之后昌风世界涌现出来的最顶尖者！
  两人，如今在外门弟子中都是排名前百，都有冲击紫府境的潜力。
  余者，如云洪的侄女云梦，天赋本极高，又得到了极高培养，但心性终定未能蜕变，在无数真丹境的外门弟子中也只能称得上优秀，未来成灵识境有望，但成紫府境？希望渺茫。
  当然。
  云旭的路子并不同。
  他虽是今年才通过外门考核，实则是云洪有意压制磨砺他心性，悟道天赋虽然不算非常强，但心智毅力颇强，论潜力和实力战力，也颇为不俗。
  天地级神体，足以说明云旭的潜力！
  可以说，云旭遗传了云洪的界神体系一脉天赋。
  女儿云露就没云旭如此好运。
  她走的是大罗体系一脉，但悟道天赋要比兄长云旭强得多，又有云洪倾力栽培，仅比云旭稍晚就跨入了真丹境，将来或许会更早跨入灵识境。
  对如此种种。
  云洪都是平淡看待。
  昌风世界年轻一代，以及云氏第二代弟子们，虽然谈不上令他失望，但终究也没谁能令他真正眼前一亮的。
  即使最出色的云浩、叶燕、云旭、云梦几个，也都只能说不错。
  但将来能否达到紫府境，仍是未知数！
  “真正要说天赋的话，或许，还是东方师兄更高些。”云洪心中暗叹。
  当年。
  东方武独自选择前往两宗战场的最前线——血峰城。
  三十年岁月弹指间，于云洪而言是积累蜕变的三十年，对东方武亦是如此。
  短短岁月。
  东方武在血峰城经历不知多少生死搏杀，行走于生死边缘，进步速度堪称恐怖。
  非但真元修为从灵识境中期一路攀升到灵识境圆满，更是一举‘入道’，凝聚了一种金之道意。
  跨入紫府境，对东方武来说，只是时间问题。
  “能够在昌风世界两族征战时期踏入灵识境的。”
  “每一个都很了得。”云洪暗叹：“只可惜，安幽和江羽年龄都偏大，当初的天虚道人和剑皇都……”
  天虚道人，天赋之高，绝对是昌风人族六千年来仅次于云洪的，但自当年传送阵离去后再无踪迹……
  剑皇刑无声，天赋即使不如，也绝不亚于东方武，却陨落于两族决战。
  这数十年来。
  云洪在宗门地位稳固后，也曾暗中命人搜寻天虚道人的踪迹，只是一直无果。
  思虑之间。
  云洪对罗云笑道：“成为族中大长老，你你有什么好心慌的？又不是要你做什么，努力修行就行。”
  “我自然明白。”
  罗云看向云洪，低沉道：“但我听我父亲的意思，他一旦将大长老的职位转于我，就会离开北渊仙国，甚至将来离开南星洲。”
  离开南星洲？
  云洪脸色微变。
  “罗宇元老，准备踏上生死路？”云洪凝重道。
  “嗯。”罗云点点头。
  旋即又摇头低沉道：“父亲他为跨入世界境，已尝试多次，但一直有重重顾虑，这次，决定行最后一搏。”
  云洪不由沉默。
  生死路。
  并非真是某一条路或某一处险地的名称，它是修仙界中一种代称，就如凡俗口中的‘出游’‘踏青’。
  修仙路上。
  凡是能够修炼到第四境、第五境的。
  个个都是一时风华，都是大决心大毅力之辈，没有谁会甘心一生所求成空，没有谁愿千年苦修化为黄土！
  所以，当突破逐渐无望，当未来逐渐破灭。
  许多修仙者都会选择外出磨砺。
  或是入红尘俗世磨砺心灵，或是进行生死搏杀激发潜力，或是闯入各种险地寻求机缘宝物……
  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他们都是在挣扎，他们都在为自身求仙路做最后一搏！
  故，一旦做出这样的抉择，这一段有可能成为生命最后路途的时光，便被称之为生死路。
  生，或死！
  “父亲早年有很多孩子。”
  “但是，我的那些兄长大姐最终都先他一步逝去了。”罗云低沉道：“他四千多岁时，才又有了我。”
  云洪默默听着。
  强大的修仙者，不但要见证长辈、平辈的逝去，甚至有可能眼睁睁看着子女、孙辈逝去，无力去改变。
  这便是长生的代价。
  亦是对岁月流逝的无可奈何。
  “如今，我父亲修炼已近五千年，虽然元神还能保持在巅峰，但肉身已经开始衰老腐朽。”罗云低沉道：“若再拖延下去，便一丝希望都没有。”
  云洪轻轻点头。
  神魂达到‘元神’层次，从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寿元无限了。
  但肉身长存于世间，又岂能不朽？寻常星辰真人，一般三千多岁肉身就会开始衰老。
  界神体系一脉肉身强大，但通常也就维持到五千年左右，一些极可怕强者，能保持到六千年。
  一旦肉身衰朽到一定程度，虽然可以夺舍，换一具年轻身躯活到‘九千年大限’。
  但夺舍的身躯，几乎不可能完美契合元神。
  可以说，一旦选择夺舍，就是选择放弃了突破的希望。
  想要跨入第六境，乃至渡劫成仙。
  肉身、神魂，二者缺一不可。
  大部分强大的修仙者，都不会甘心就这样逝去，都会各自寻找办法突破。
  因此，各大宗派年龄较大的修仙者很少。
  如落霄殿内，除太上元老外，年龄最大的，便是活了七千年的‘司空休’元老。
  “之前，父亲数次突破失败，已决定为宗门和氏族留守。”罗云继续大口喝着酒：“但你的出现、东游的突破，宗门年轻一代崛起，后继有人。”
  “我若通过此次生死试炼，他也不会再担忧罗氏。”罗云看着云洪：“所以，他决定再尝试一次。”
  云洪心中一叹。
  如此说来，自己的到来，一定程度上促使了这一切。
  “罗云。”云洪低沉道：“这就是我辈修仙者要走的路，罗宇元老要走。”
  “将来我们也要走。”云洪看着罗云。
  “我明白，我都明白。”
  罗云摇头，沉闷道：“但我还是心乱，我母亲身死，又无兄长姐妹，举目望去，只有父亲一位亲人了……我真不愿他走去生死路。”
  云洪失语，不知还能说什么。
  道理？
  罗云活了数百年，看似大大咧咧，但能如此迅猛达到洞天境巅峰，道理岂会不懂？心灵意志又岂会不强？
  但是。
  事关唯一的至亲，谁又岂能真正安然处之？
  “咳~”罗云仰头又喝了一大口，拿着酒瓶猛然站起了身。
  “罗云。”云洪眼眸中泛出一丝担忧。
  初来宗门时。
  他确实是利用罗云的心理居多。
  但数十年相处下来，云洪对落霄殿归属愈深，双方的确脾性更是相投，已然是真正的好友。
  “没事。”
  罗云摇头笑道：“这些，都是我要承受的事，也都是我要肩负的责任，我只是想找个倾诉，思来想去也只有你了。”
  “云洪。”罗云忽的道。
  “什么事？”云洪道。
  罗云盯着云洪，郑重道：“我若安然归来，自不用说，但我若不小心试炼任务中身死，希望你能帮我两个忙。”
  “你说。”云洪低沉道。
  “第一，是收莫振为徒，他是我唯一的弟子，还是颇有感情的。”罗云笑道：“若我死了，他有你来做师父，想来也不会差。”
  “行。”云洪点头。
  他只是不愿现在收徒，但并非完全拒绝收徒。
  “第二，就是希望你将来稍稍照拂下罗氏宗族。”罗云轻叹道：“保其传承不断绝即可。”
  “罗氏宗族，就算没了你，还有好几位护法呢。”云洪半开玩笑道。
  “我明白。”罗云认真道：“所以我说的是将来，数百数千年之后。”
  “好。”云洪这才认真应下。
  “哈哈，不愧是我的好兄弟。”罗云咧嘴笑道，他并不要云洪许下什么具体承诺。
  罗云相信云洪。
  就如他从来都很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
  ……
  深夜。
  罗云离开了化羽峰，更直接离开了落霄殿总部，直接向着‘川波仙府’而去。
  化羽峰前。
  云洪站在殿前，望着罗云离去的背影，以及那无尽夜空，沉默了许久。
  “云哥。”叶澜从侧殿中走去。
  “罗云走了。”云洪轻声道：“或许，就此一去不复返了，澜儿，这就是修仙路啊！”
  “嗯。”叶澜点点头，轻声道：“当年，你在葬龙界了无音讯，我就有类似感触了。”
  云洪一笑，揽住了妻子。
  两人相依靠着。
  许久。
  “澜儿，我想练练剑。”云洪忽然道。
  “练剑？”叶澜微微一惊。
  达到云洪这般层次，修行早已不同凡俗。
  更多的是神魂感触天地运转奥妙、又在神魂脑海中一瞬模拟万千种剑法。
  练剑？
  只有兴之所起，才会去做。
  叶澜若记得不错，云洪上一次练剑，都是两年前的事情了。
  不待叶澜多想。
  呼~
  云洪一步，已踏出化羽殿门，抵达了千丈外的虚空中，周身凭空诞生了一道道剑气。
  “这？云哥是？”叶澜眼眸一惊。
  她如今也是灵识境修士，眼界不同过往，能感受到那一道道剑气蕴含的可怕威能。
  缥缈无踪，又充满玄奥。
  随意一道剑气，恐怕都能摧毁整个化羽峰！
  “立刻启动阵法。”
  “封锁整个道场，各峰之间，不得随意走动，更不允许靠近主峰。”叶澜连道。
  她意识到，云洪肯定受到了什么触动，才会有如此变化。
  很大可能是顿悟。
  顿悟，是修仙路上的机缘，可遇不可求，一旦受到影响，再想进入就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