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

  叶争流并没有要求赵玉浓立刻给出回答, 这是一个足够严肃的问题,值得所有面对选择的人都好好想想。
  假如天香公主在经过深沉的思考以后, 还能提出两全其美的第三条路, 只要足够合情合理,叶争流也未必不会答应她。
  叶争流离开的时候,赵玉浓也起身送她。她眉眼间沉着一枚思索的源结, 却仍旧把叶争流送到了小院门口。
  那一刻, 叶争流一只脚迈过门槛,下意识回头看向天香, 只觉沐浴在午后阳光中的公主影像, 恍然间和几年前重叠在一起。
  那时候, 叶争流刚刚解锁了地图系统, 从中发现了瞬移功能。她一路赶路标记瞬移点, 前往梁国后第一件事就是造访公主府。
  她和赵玉浓一直畅谈到夕阳西下, 离别的时候,天香公主也是这样依依不舍地前来送她。两人一直到了公主府的门口才就此惜别。
  谁也没有想过,一晃数年过去, 再次遇到相似的场景, 竟然会是在临海城的沧王院落里了。
  赵玉浓的眼神也浮现出几分恍惚, 大概也被这穿越时空的既视感击中, 流转着和叶争流一般无二的心情。
  赵玉浓轻声道:“争流, 我现在出门送你, 竟然还是舍不得你走。”
  叶争流半回过神来看着她, 只觉天香公主无论眉眼还是气质,以及她身上的千种风情,全都一如往昔。
  “而我见到你的心情, 也依然和那时候一样——公主倾国倾城, 只是明明五官不似,可是怎么看起来这么像云姑娘?”
  一句话说出,两人都笑了。
  叶争流摆摆手离开,赵玉浓则凝望着她的背影,手扶大门,站在门槛之内,良久良久也没有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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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了赵玉浓和云渺之居住的小院,叶争流心情也有点复杂。
  她一边走着,一边活动起自己刚刚因为绷得太紧而显得生痛的肩膀和脖颈,后知后觉地体会到了自己刚才显得多紧张。
  ……真是的,明明好几次和慕摇光谈判时都没有这样。
  ……不过这也难怪,毕竟刚刚是和玉浓在讲。
  在心中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叶争流深感自己的不容易。
  短暂的思考以后,她便决定化身乐子人,主动出击,去做点放松心情、有益身心健康的事。
  提问:乐子人的乐子有哪些呢?
  回答:那可就多了。
  比如说,去看看正在被云渺之送礼的向烽、去看看正在被云渺之送礼的向烽,还有去看看正在被云渺之送礼的向烽。
  ——如果让大师兄知道叶争流的这番心理活动,即使以他一贯的古板作风,可能都会生出忤逆犯上之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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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能怪叶争流近来对于向烽有着特殊的关照。
  主要是,在经历了完整的一套“不可置信→大为悲恸→心如死灰→枯木逢春→狂喜乱舞”全部流程以后,叶争流终于弄清楚了那天系统公告的来源。
  ……也对,当时系统公告通知的是“您已获得向烽的告别”,而不是“您已获得向烽的死讯”。
  大师兄身陷卡者包围的那一刻,大概已经抱定了有去无回的心情吧。
  听着向烽英勇地选择一人独对三千人的故事,叶争流的表情逐渐从一开始的震惊转为极度震惊。
  那一刻,她的心情微妙地和解凤惜产生了重叠。
  对于向烽履行责任,悍守黑甲营一事,叶争流是理解的。
  但考虑到整件事的危险程度,还有向烽差一点就要被解凤惜保鲜,果然还是让人事后惊出一身冷汗。
  叶争流深深地感觉到,自己需要更加珍惜她的大师兄。
  嗯,没事的时候,她也要多多地和大师兄交流感情。
  ……
  当叶争流迈进向烽卧房的那一瞬间,她仿佛听到了两声几乎同时传来、意味不明的动静。
  叶争流:“???”
  叶争流定睛望去,只见云渺之面若冰霜,坐在屋子最左侧;向烽脸似寒云,坐在屋子的最右侧。
  在他们中间的地板上,放着三四个包装精美的匣子,匣子上已经细细密密地遍布了一层裂纹。
  向烽单手拄枪,枪杆及地;云渺之亦单手握剑,长剑平平地放在膝上。
  这两人目光交错之际,犹如冷铁相斫。
  屋中遍布着凶猛的枪气,仿佛只要浅浅吸上一口,就足以荡平肺腑;冷冽的剑气也是四下横飞,伤及家具无数,把好好的一个卧房变成了一个普通人只要走进来就会非死即伤的修罗场。
  叶争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叶争流喃喃道:“渺之,大师兄,你们在干什么?”
  这不对劲儿,她记得云渺之是来送礼的吧!
  眼见叶争流的到来,向烽和云渺之同时收力。
  七八个摆设用的小件儿失去了枪气和剑气的裹挟,噼里啪啦地从天花板的方向砸了下来,险而又险地摔碎在叶争流刚刚迈出一步的脚尖前。
  叶争流:“……”
  向烽淡淡道:“师妹失察了。”
  云渺之则冷冷地指出:“她本不必察。是你力道不足,把它们掀上去的。”
  叶争流:“……我有一个问题疑惑很久了,你们谁愿意给我解答,我真是感激不尽。话说你们在干什么?”
  向烽浓眉一横:“问她。”
  云渺之八风不动:“问他。”
  这两人连回答都同时发出、同时落下,语气更是如出一辙的冰冷的无情,还同样都带着半分未曾消减的战意。
  叶争流在一旁听得感慨不已。
  她真想当场把秦西楼拉过来,让他好好看看,什么才叫做异父异母的双胞胎亲兄妹。
  迈过一地的碎片,还有屋子最中间的几个锦匣,叶争流挑了一张勉强能看的椅子坐了。
  她夹在两座当世冰山中间,享受了一把久违的空调待遇。
  过了一会儿,叶争流才结合着刚才和赵玉浓的谈话,以及惜字如金的两人偶尔吐出的只字片语,拼出了一个完整的答案。
  简而言之,就是赵玉浓给云渺之准备了礼物送给向烽,但向烽从来不收礼物。
  云渺之说不行你得收,这是玉浓让我送的。向烽说不行我不收,我连叶争流的礼都不收。云渺之说不收可以,但你瞅啥呢?向烽说就瞅你了,瞅你咋地。
  然后,情况便逐步滑坡,变成了叶争流目前看到的这个样子。
  ——当然,以上所有对话,都是由叶争流自行脑补。
  毕竟,指望云渺之或者向烽亲切耐心地口述一遍他们方才的交流过程,显然是很不现实的幻想。
  叶争流心情复杂地环视了一圈向烽的卧房,觉得哪怕是前世的两个老乡争抢着买单,场面也不过如此了。
  叶争流叹息着上前,打开那几个礼物盒子看看,发现里面多半都是名贵的药材,补气养身的都有,光是参王就装了两株。
  看来天香公主挑选礼物时当真用心。
  手心手背都是肉,叶争流现场做了个调解人。
  她证明向烽真的不收礼,不过玉浓的好心也不可浪费,她把这些盒子都拿去给白露,下次给大师兄熬补药,药材就从这里面出。
  见送礼的目的四舍五入也算达到,云渺之当即一点头,毫不留恋地走出了向烽的卧房。
  徒留叶争流抱着匣子站在原处,恨铁不成钢地对着向烽摇头。
  向烽:“……”
  叶争流痛心疾首:“师兄,我知道你的伤全好了,可是白露小师姐不是说了吗,你最好三个月不要动武。”
  向烽抬起眼皮,淡淡地看了叶争流一眼:“不过是略微活动筋骨。”
  叶争流心想,这可是你逼我的。
  她清了清嗓子,换成一把低沉威严的男声,肃然道:“‘我的士兵在撤退,这是在奉行本将的军令。’”
  向烽:“……”
  大师兄的指尖,忽然动弹了一下。
  叶争流:“而本将——本将在围歼你们。”
  向烽:“…………”
  向烽没有说话。
  但他好像想要朝旁边扭开头。
  有些话呢,放在那个气氛和情境下,说来可谓恰到好处。
  但是,若在事后当着事主的面,把它活灵活现的重复一遍,其过分程度简直不亚于大庭广众之下朗诵某人的网名,是一种社会性死亡的行为。
  向烽沉默了一下,很快说道:“我知道了。”
  叶争流别有意味地看着他:“我最开始认识师兄的时候,就知道师兄是条硬汉,浑身上下没有不硬的地方。但现在看来,师兄哪儿硬都不如嘴硬啊。”
  向烽:“……”
  极其难得、史无前例地,向烽重复了一遍自己的承诺。
  “我知道了。”他沉沉地说道,“还有,师妹没事不要总去找黄三娘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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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贪婪之神的不明产出物被炼成钥匙之前,叶争流先从吞天楼的势力里抓来了几个人。
  那些人从前都是吞天楼的得力下属,他们有一个共同点,便是掌握着剥夺卡牌的技术。
  ——没错,叶争流想要研究一下,她的“独卡”,和她拥有的那些诗人卡牌们,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叶争流想知道,如果不用剥夺独卡的方式来抢夺她的卡牌,只念出丹田卡册里卡牌的名称,那些卡牌会被剥夺吗?
  其中一个吞天楼手下先被带到叶争流面前,叶争流非常温和地对他说:“听说你们只要知道卡牌名称,就能去剥夺别人的卡,是不是?”
  那人咽了口口水,结结巴巴道:“对、对。但是一般人的卡牌名称都是绝密,连父母夫妻亦不能相告。而且,我们也不是每次都能剥夺成功,只是多来几次,总能提高几率……”
  “嗯,那就先试试。”叶争流轻描淡写道:“卡牌名叫‘乾隆’,你只管来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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