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6)
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即将下雨的潮湿冷意。空调开久了,还是这样比较舒服。陆青折伸出手,清晰地感觉到掌心碰触到了一股凉风。
不过这不是最吸引他注意力的事情,陆青折收回了手,问:明天如果下雨,我来接你好吗?
方饮关上了寝室阳台的门,把收进来的衣服抱到自己桌上。他拖开椅子,坐在上面喘了一口气。他道:不用,明天预报说雨挺大的,这阵雨估计得影响到你后天的航班欸,扯开去了,我想说的是我不去了。
那边的陆青折语气意外,说:不会让你淋到的。
学校这条道坑坑洼洼的,烦,我不想刷鞋。方饮道,等你回来了,我再去你那里蹭饭。
他有些紧张,刚才在一众人面前出柜时,自己其实都没那么害怕。怕自己再折腾这么一下子,要把陆青折给折腾跑了。
好在陆青折没跑,只是对他说:我看过天气预报,明天中午雨会小一点。
方饮哎呀了一声,道:你是明天要准备干什么吗?
没、没有啊。陆青折不太自然。
方饮单手托着自己的脑袋,歪头道:不是结婚,也不用择什么良辰吉日,隔段时间没关系。
是没关系。陆青折说,你声音怎么有点怪?
方饮刚被扇了一巴掌,右脸肿了,还印着方母的手掌印,可见当时扇得多用力。现在说话也不太能张开嘴,他道:我刚刚吃了点辣的,可能听起来会比较奇怪?
他其实等着陆青折训自己,陆青折轻笑了声,似乎对他的坦白很满意:少吃点。
方饮没话讲了,放鸽子没挨骂,做坏事也没挨骂。他道:当然会的,我打算领四十多年养老金呢。
挂掉电话,他照着镜子看了看此刻的自己。
行,这算是毁容了。他心想着,早知道该和妈妈说一句,请她看在他长得还算像样的份上,打人别打脸。
他不想让陆青折知道这件事,陆青折肯定要心疼他被打,他也会失落于又给陆青折心理负担。
而且,要是知道自己变成这副样子,陆青折估计不会走了,就算被自己塞去了国外,也得为自己担心着。
方饮叹气,警告着年威别和纪映说,否则纪映这大嘴巴,转头就告诉陆青折。
年威在屏幕那端道:为什么不告诉?刚那一巴掌打下去,那响声,我他妈吓得以为你得被打趴在地板上。
哎哟,别矜持啦。小情侣之间互相哄哄是情趣,你不就吃这套吗?他打趣,脸还疼不疼?
哄也得看哄什么啊方饮道,之前是不分事情,全一股脑给陆青折说,恨不能塑造个世界最惨的形象,让人多多在意我。
年威说:卧槽,你特么这时候不需要装可怜。确实惨,惨到我都不敢看你脸了,可不是真的要人在意一点?
他怕方饮伤心,努力开玩笑:嘿嘿,在意你这张俊脸有没有被打歪。
事实上方饮也不太敢照镜子,可怕。这痕迹看着就觉得心里一疼,叠加身体实际的,疼痛加倍。
他戳了下自己的脸,瞬间打了个哆嗦。方饮趴在桌上,道:没歪,谢谢了。反正你别说就对了,少替我做宣传。
他拿超市里买来的冰袋贴了下脸,直到半张脸被冷得麻掉了。方饮叹气,窗外的风把他的发梢扬了起来,有些许水珠飘在他面孔上。
顺着下巴的弧度滑落到桌上,方饮抬手扯了几张纸巾,胡乱地把桌子擦干净。胳膊肘不慎碰到了电脑,电脑的屏幕亮了。
论坛页面热火朝天地讨论着暑假计划,不少人在说u大的夏令营,并有学长科普u大的录取要求,以及前几年a大到u大的升学率。
方饮达不到其中任意一项具体条件,不过是升学率里的分母。他把电脑关掉,捂着冰袋要上床睡觉,然而手机这时振动了下。
[年威]:对不起,看你那么认真,我不敢电话里和你讲。我早和纪映通过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 勤奋!
第69章
窗外是暗夜里席卷而来的磅礴大雨,那点冷意从各处缝隙挤进来, 被屋内的风扇吹散了。
听到耳边有蚊虫扇动翅膀的轻响, 方饮下意识翻了个身。在淤青沾上枕头的一瞬间, 他疼得打了一个激灵, 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塞在枕头下面的手机一直有未读消息, 纪映不放心他一个人待在学校里,说要接他去自己家里住几天。他揉了揉眼睛,回了句脸见不得光。
确实是见不得光,晚上只是红肿,张不开嘴也说不好话。到了第二天,那片皮肤浮现出青紫,颜色很深,比之前更加吓人。
年威, 你这乌鸦嘴。方饮喃喃。
伤处肿得厉害,连着右眼跟着一起肿, 再加上淤青, 乍眼望过去,真的像是面孔被打歪了,左右有点不一样。虽然不明显,但他自己别扭。
一言难尽地刷完牙, 他小心翼翼地用毛巾擦着脸, 连面霜也只敢用半边。强行让自己做了会英语阅读,方饮疼得眼前模糊,一行字变得层层叠叠。
买的充作早餐的面包咽不下去, 方饮只能小块小块地撕着吃。塞进嘴里以后,他再随即喝一口牛奶,几乎不怎么用牙齿嚼。
纪映没有放弃说服他:来吧来吧,你又不是没地方去,为什么要窝在学校里。要是不来我这儿,我打电话让陆青折接你。
方饮说:他明天就去夏令营了,你能干点人事吗?
所以我家欢迎你嘛。纪映道,现在来接你,中午让我妈给你熬碗粥。
原先方饮怕给纪映带来麻烦,不肯去。如果他妈妈知道了他去纪映家,保不齐会怀疑他和纪映有一腿。
他保护不了别人,只能离别人远点。
架不住纪映软磨硬泡,他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蹲下去系鞋带时,他感觉有点晕眩,一度觉得自己可能有点脑震荡。
不用来接,我先自己去趟医务室,然后打车过来。方饮开玩笑道,我可能被打傻了。
纪映说:早知道就戴个头盔去,你妈怎么力气那么大?昨晚圈子里就传开了,说你差点飞出去。
方饮说:飞出去不至于,趴地上倒差不多。算了,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我妈的手估计也动不了了。
他戴着口罩,口罩遮不住眼周的异样。不过他想着也没人会细心打量自己,便背着包去坐电梯。
底下的值班室散发着饭菜香,方饮远远听到几个宿管有说有笑的,心里跟着轻松了点。
他弯起眼睫,搭话:什么事那么开心呀?
搭完话,他灿烂不起来了。陆青折坐在值班室的木凳上,被前面的人挡住了些,走近了才能发现。本来陆青折在玩手机,听到了他的声音,抬起头来看他。
方饮:
宿管见过几回他们走在一起,方饮被陆青折送到门口,于是在陆青折问起来时,爽快地让人等在这里。
几乎和陆青折同时看到了方饮,他扭头道:瞧,你朋友来了。我就说他每天中午去食堂买饭的,去找他玩吧。
陆青折道谢后,起身朝着方饮走过去。方饮捏着书包的背带,转身就想躲回电梯,然而还没等到挪步,就被陆青折状似兄弟般亲昵地勾住了肩膀,一起到了电梯间。
方饮无辜地问:冒那么大的雨,有什么事吗?
陆青折看他一脸疑惑,心说自己昨天几乎被骗过去了。等到自己睡觉睡到一半,忽然惊醒过来,记起来方饮根本不爱吃辣。
本来就胃不好需要忌口的人,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进医院,怎么会为了不爱吃的东西去犯险?
为什么戴口罩?陆青折说,右脸怎么回事,让我看看。
见方饮支支吾吾的,神色还有点不甘心,他补充:不关纪映的事,也没问过他,我自己发现的。你那借口找得再好点,也许真能蒙混过去。
陆青折的语气和以往不同,以前再生气再担心也好,都会尽量温柔地说话,克制着情绪。
这次不同,大概是压抑不住了,显得冷冰冰的,被惹着了。
方饮轻描淡写道:被我妈扇了一巴掌,过几天就消了。
先看看。陆青折说。
方饮没办法,到了寝室,慢吞吞地把口罩给摘掉,任陆青折看。感觉到了陆青折的气压越来越低,他自觉难过,低着头小声地讲了句真的就消了。
消得掉?陆青折问,你知不知道你自己昨晚说话声音有多怪?今天右半边脸肿得有多厉害?
方饮说:告诉你了,它也不会立马愈合啊。
他抬头扫了眼陆青折的神色,果然和自己想象中的一样阴沉,于是不敢再给自己找理由了。
他道:对不起,这事瞒着你,你生气也是应该的。
陆青折顿了下,问:我生气?
对啊,你生气。方饮说,我不想你生气的。
他别开脸,用左半边对着陆青折。淤青看着让人不舒服,他也实在不愿意用这种样子去面对陆青折。
陆青折笑了,里面无奈和头疼对半分:我是在心疼你。
方饮的双手搭在膝盖上,端端正正的,仿佛是个被罚坐的可怜差生。而陆青折半倚在桌沿,目光从未移开过方饮的脸庞。
听到这句话,方饮那修长白皙的手指屈起来,在裤子上揪了一会布料。他道:想等你回来再说的,好不容易能去一次夏令营,还得记挂着我。
就算你不说这件事,我也会记挂着你。陆青折回。
他道:你都没答应重新做我男朋友。
宿舍里迟迟没有动静,除了空调的响声,唯有不停歇的雨声。天气不好的缘故,光线很弱,屋内没有开灯,画面暗得像是傍晚。
没人有下一步举动,也没人收回自己的视线。时间好像凝固住了,像是游戏加载不出来新页面,卡顿在中途,玩家的心迟迟不能安放。
最后是方饮打破了僵局,他说:你要是说了,我会拒绝吗?
他缺的东西,陆青折不仅感同身受地知道了,还毫不退怯地填补了。
身体抱恙时依旧坚定地选择自己也好,不留姓名的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花也罢,还有图书馆里落在自己耳垂上的吻,在路灯下靠拢在一起的影子。
所有细节都在和方饮诉说一件事,如果陆青折对他的牵绊单薄,怎么可能会做到一步?
陆青折道:还不敢说。你都不敢跟我讲实话,我怎么敢奢求这个。
揪着布料的手指捏成了拳,然后松开,十指交叉在一起。方饮觉得自己指尖有点凉,没等他搓手,陆青折伸出手把他的手包了起来。
陆青折的手掌比他的大,自己可以被完全覆盖住。
他说:没告白就动手动脚,不好吧?你思想那么开放啊?我很保守的。
陆青折道:也不知道是谁,喝醉了以后不当醉鬼当色鬼,恨不能把我浑身上下摸一遍。
方饮:
忽地被扒了黑历史,他抿了一下嘴,转移话题道:我会改的。
不着急。陆青折道。
虽然很希望两人能尽早把问题全部解决,但他不愿意逼方饮太紧,也不想和方饮干巴巴地讲些大道理。
在自己这里装乖,抑或容易恐惧自己在一段双向关系里变得多余,以为自己没有可依赖的价值,都是方饮长期以来积累下来的心病。
不容易有,也不容易治,甚至会一辈子缩在自己的世界里。方饮能够有眼前的勇气,陆青折已经放下心来。
但你下次有什么事,一定要和我说。和我说就行了,不要考虑我有什么想法。陆青折讲,我被蒙在鼓里,想法会更多。
方饮说:那你这时候有什么想法?
陆青折道:我拿的伞太小了,先去超市买一把大点的伞,让你不被雨淋到。
他真去买了一柄够撑三个人的长柄伞,带方饮去了医务室。
配了两支药膏,陆青折试着给人涂药。方饮本来觉得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在药膏涂上去时,立即疼得皱起了眉,不自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整个人靠在椅子上,过了会堪堪缓了过来,又硬着头皮坐端正了。他道:没事,你继续,刚刚我、我胆子比较小。
陆青折收回了手,似乎无从下手了。
桌上开了盏小台灯,光把两人笼了起来。方饮的脸生得漂亮,任谁第一眼瞧见了,都会忍不住多看一眼,正是因为如此,和淤痕的对比就愈发强烈。
惨不忍睹。
陆青折下不去手,接下来他更加小心翼翼,用着棉棒一点点地沾着方饮的脸。他很认真,也很耐心,细致到方饮都不好意思起来。
药膏涂上去凉凉的,稍后又开始发热。这让方饮好受了点,舒展了眉头。
涂完了半张脸,方饮险些睡过去,脑袋微微得朝前歪着。感觉到陆青折弄完了,再迷迷糊糊地揉揉眼睛。
他忘了自己有伤在身,手碰到了一点淤青。陆青折问:疼吗?
方饮挨疼挨多了,不至于扛不住这些,摆了摆手。
关掉了台灯,没等方饮好奇动机,陆青折凑近过去,轻轻地吹了一下药膏未干透的地方。
方饮的喉结上下滚动两下:唔,还是疼的。
作者有话要说: 来咯!话说开新预收啦,下篇写个甜甜的轻松文,在专栏第一篇,大家有兴趣的捧个场呀qvq
第70章
保持着这个姿势被吹了一会,方饮感觉脸颊舒服点了, 但是耳根痒痒的, 让他想笑。
直到去了纪映家里, 他还笑嘻嘻的, 轻快地喊了声:阿姨好!
阿姨看到他, 登时神色着急,说:纪映说是你被打了,我以为是脸上发红,没想到那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