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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好合 第47节

  周启深的那根弦断了,意志也散了。
  “你是男人吗,你他妈是男人吗?!你要腻了,不爱了,你别伤她啊,你把她还给我,你把小西还给我!”孟惟悉嗓子哑了,风度失了,单薄的浅色衬衫上,染的也不知道是谁的血。
  他一遍遍地重复,“你要什么我都给,能不能把小西还给我。”
  哽咽里,孟惟悉眼眶跟着红了。
  一个男人以强硬做铠甲,在这辈子的敌人面前,却以脆弱示了人。
  周启深魂飞九天,这一秒回神。
  也没再拳脚相向,也无用戾气比气势,他阴沉、深邃,神情落败颓废,只说了一句,“这个女人,我要定了。”
  空旷的停车场,仿佛是由心碎织了一张网,两人在网里互揭伤疤,痛苦沉沦,全是败将。
  周启深撑着身子,踉跄站起。
  孟惟悉眼神锋利,丢过最致命的一刀,“周启深,赵西音本就不该是你的。你当年不做人事,怎么抢走她的,你心里清楚。她是你不配拥有的福报,你折煞她,也不怕自己遭报应?”
  说完,孟惟悉捂着受伤的右肩,一步步上了自己的白色跑车。
  周启深停住脚步,背影褴褛,脊梁却依旧笔直。
  几秒安静,周启深慢慢扭过头,肃着脸色,从容淡定地也回到车里。
  喧嚣落地,车灯明晃,好似一切尘归尘,土归土,方才的对峙不过一场幻梦。
  周启深甚至还点了一根烟,夹在指间也不抽,手肘慵懒懒地搭在窗沿。然后倒挡,单手转动方向盘,油门一踩,硕|大的路虎犹如猛兽失控,伴着轮胎擦地的尖锐噪响,直接对着孟惟悉的车尾撞上去。
  “砰!”声巨响,惊扰了附近的车辆警报,一阵乱象,毫无章法。
  孟惟悉坐在车里,被撞得向前一栽,幸亏安全带拽着,没有丢了半条命。
  周启深下颌骨绷紧,眼里毫无感情,杀机尽露。
  他咬着烟,重复倒挡动作,然后又撞了上去。
  bugatti veyron到底不及路虎的重碾,周启深加速,推着孟惟悉的车尾一路往前,大有同归于尽的架势。孟惟悉踩下制动,顶级豪车扎实,竟生生把车停稳了。
  周启深下车,走过来对着孟惟悉的车门就是狠狠一脚飞踹。也不再动手了,就站在车窗外,就这么看着孟惟悉,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结了婚,赵西音就是我妻子,是我周启深户口本上的人儿。你他妈还有脸了,你要还有点脸,就不会在她结婚之后,还玩儿藕断丝连,还玩儿难舍难分!!”
  周启深眼底赤红一片,分不清是泪还是血,最后一句话,兵败如山倒,那些陈年旧恨拉出来又重新轮了一遍,伤的他一败涂地。
  周启深冷笑,笑得恶劣又残忍,“男小三?挺好,你来我往的,谁也不输谁,你和我都当一遍,打了平手。孟总,孟公子,孟少东家,咱俩谁也没比谁高贵,都他妈狼心狗肺,都他妈干过畜生事儿。”
  这边剑拔弩张,一片狼藉。
  周启深的胸口忽然毫无征兆地疼了一下,疼得他甚至扶了一把车门才站稳。像是心灵感应,他下意识地回头,不远处的电梯门,晃晃悠悠地又合上了。
  指示灯楼层往上-1,1,2,3……
  距离渐远。
  第40章 你真不是东西(1)
  周启深很快反应过来, 忍着一身伤痛上车, 把废了半个车头的路虎开得风驰电掣,追命似的往地面去。
  眉骨的伤口没止血,血不停涌出, 糊着他的眼睛又辣又疼。视线看不清, 跟半个盲人一样, 刮倒了一片指示标志和路障。
  周启深手背抹了把眼睛, 血蹭得满脸都是,看见灯光明亮的东门口,赵西音跑着出来。
  周启深油门一加,甩了把方向盘, 车身几乎是九十度转头,截了赵西音的去路。他下车,浑身是血,触目惊心。每往前一步,赵西音就后退一步。
  说什么?还用得着说什么呢?
  赵西音把车库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揭了伤疤, 撒一撮盐, 最后往沸腾的油锅里一丢,这两年好不容易新长的血肉,又都炸开了。
  “藕断丝连”“难舍难分”,这些字眼跟过山车似的在她脑里冲撞。赵西音看着周启深血红的眼, 几乎瞬间就崩溃了。
  时至今日,他周启深还是不相信她。
  重逢之后的点滴温情和跃跃欲试, 不过是扯了时间做遮羞布,说到底,他周启深也没真正说服自己。赵西音觉得,“粉饰太平”这个词,简直为他俩量身定做。
  周启深又返身朝车边走去。
  他拉开副驾门,把香槟玫瑰拿出,花和礼物往赵西音怀里一塞。
  男人眼里全是红血丝,眉骨豁开的口子让他看起来像是从修罗场爬出的死士。自始至终,两人都没有说一句话。
  周启深瞧不出情绪,身上除了血还是血。
  送完礼物他又坐回驾驶位,五官跟凝固了一样面无表情,可系安全带时,右手却控制不住地发抖。三百多万的路虎,就像一堆破铜烂铁摇摇欲坠。
  赵西音猛地跑上前,把玫瑰和礼物全砸还给了周启深。
  “你都这样了还想干吗,开车上路是想自个儿死吗?你作死没事,但别连累无辜的人!”
  花枝上的刺刮到周启深的伤口,往火上浇了一瓢油。他拧过头,顽劣一笑,“谁无辜?姓孟的?你想心疼他就明着说,他还在车库里待着,回头你告诉他,最好给我长点教训,爷今儿没把他撞死是他命大。”
  男人真要顽劣无情,谁都拦不住,拦不住嚣张气焰,拦不住出口伤人。偏偏还一双眸子坦荡荡地望着你,气势如风起,压住一身狼狈,唯我独尊。
  赵西音气晕了,气得语不成调,气得喉咙眼弥漫血腥味。
  她扬起手,巴掌落了下来。
  周启深脸一偏,挨的是左边。
  疼么?
  一点也不疼。
  她窝着掌心,落下的时候也挑了地方,往他没伤的位置打。这哪是打人,最多只是泄愤,一个狐假虎威的耳光,其实内里都是失意委屈。
  周启深几乎一下子软了心。
  赵西音多恨啊,抬脚就往他车门踹,她跳舞穿的平底鞋,薄薄的鞋底踹在钢板上。一脚接一脚,身体晃动的时候,眼泪也跟着飞。
  周启深绷着脸,没几秒就解了车锁,自己把车门打开,紧着嗓子没好语气,“踹什么门?门硬还是你脚硬啊?踹伤了还跳不跳舞了?”
  赵西音眼泪更汹涌了,全往他腿上踢了。
  周启深就这么坐着,任她踢,踢得眼皮都不掀一下。再铁的身体也扛不住这等凌虐,他耐不住,烦躁地一把抓住她的手,“赵西音!”
  赵西音凶回去,“周启深!”
  双目相对,一刹安静。
  两人的眸子里,凑齐了贪嗔痴恨爱恶欲七宗罪。
  周启深没崩住,拽紧她的手猛地往跟前带,一手扣住她后脑勺,下一秒,男人冰凉的唇齿落在女孩儿的脖颈。
  赵西音一声痛叫,痛得她眼泪如雨下,几近声嘶力竭,“周启深你个混蛋!”
  周启深鬼迷心窍地咬了她一口,不是火辣,不是温柔,白牙血口地往下咬。皮肤先是泛白,然后血液集涌,成了一圈带着血丝的痕印。
  赵西音顾着疼,眼看着那堆破铜烂铁凶猛地开上了主路。她蹲在地上,散碎一地的玫瑰花瓣悲情壮阔,眼泪渐渐模糊了视线。
  ——
  周启深心里有数,开了十分钟不到就靠边停车了。
  孟惟悉太狠,先发制人,那几拳都砸在了要害处。周启深右脚痛得钻心,差点刹车都踩不住。他喘着气,给顾和平打了个电话,“你跟老程过来一趟,我开不了车。”
  之后,老程那辆黑黢黢的奔驰g500打着双闪,横冲直撞着过来了。老程下车时对顾和平丢了句,“驾驶本借我扣分啊。”
  顾和平靠了一声,“你找周老板,他的烂摊子。”
  等看清周启深的车后,两人都愣了。车头撞成这样,撞泰山呢?老程敲了敲车窗,十来秒后车窗才慢悠悠地滑落。
  沉稳如老程都沉不住了,怒气上脸,“操,哪边孙子干的?”
  周启深没吱声,甚至连头没回,往后一靠,一脸幽深平静。
  车里借了城市灯光,浑浊的光影打在他脸畔,干涸的血痂横在鼻间,眉骨的伤口仍然不断渗出血珠子。这种新旧交叠的画面,分外妖冶诡异。
  到了医院,下车后,老程才发现他身上的伤远比方才看到的严重。
  亮堂处,能看清深色裤子上一片湿漉漉的血迹,十有八|九是浸透了。顾和平看得触目惊心,“周,周老板,您这是被,被人断了命根子?”
  周启深勾了一把他肩膀,手劲不减,勒得顾和平差点断气。
  他哑声问:“要不要给你个喇叭?”
  医院这边都打好招呼,把人拉去照了片,做了核磁。结果出来,骨头裂了,轻微脑震荡,他大腿上的血口是被锐器划的,保守起见,周启深挨了一针破伤风。
  顾和平感叹,“孟惟悉有一手啊,这小子当年见他跟个纯情富二代似的,这几年真是成长迅速啊。能让周哥儿吃瘪,人才。”
  老程一眼示意,顾和平嘴特贱,明知故问:“孟惟悉仨字不能提?孟惟悉,孟惟悉,孟……”
  “他知道我和小西离婚的原因了。”周启深不恼,只低声。
  顾和平愣了下,“啊。”
  “他知道是我推了小西,知道她受伤,知道我动的手。”周启深低着头,鼻梁一道血痕,从左眼下方横到了右脸。
  老程说:“失手,你也不想的。”
  “可我还是伤了她。”周启深轻轻闭上眼,那天情景历历在目。他和赵西音激烈争吵,吵得昏天暗地,吵得撕破脸面,吵得王八窝囊,赵西音哭着骂他,“周启深,你这个混蛋!”
  赵西音生气时的样子色厉内荏,其实都是纸老虎,跟刚才一样,几年过去了,她骂得最狠的词,永远只有混蛋。
  周启深时常想,如果那时他忍一忍,让一让,是不是就跟所有夫妻一样,床头吵架床尾和,而不是像现在,她择路而逃,春明门外即天涯。
  顾和平冷不丁地一笑,“失手是根本原因么?老程你别惯着他,周哥儿你自己说,你不失手,小赵没受伤,你俩就能好好的了?就你这心态,我要是小西,照样跟你离。”
  周启深心口疼,针扎似的,他抄起枕头往顾和平身上扔,“你不说话得死。”
  “小爷我潇洒得很,”顾和平损他,“周老板还是顾着点自己吧。”
  忠言逆耳的体己话,周启深自然分得清好歹。
  这边差不多了,老程说:“和平你回家,我今晚守着他。”
  “那你放心,他也不敢让我留,我这张嘴说一晚上,能让他明儿开遗体告别会你信么。”
  周启深被吵得心烦意燥,说:“老程你也回去,昭昭不是不敢一个人睡觉吗。我没事,自己待着。”
  老程见他人模狗样都是皮外伤,也就不假客气。
  顾和平短暂出去了一趟,再回来时,领了个二十出头的漂亮女孩进来,眉飞色舞地指着周启深,桃花眼挑出个不正经,“喏,伺候好这位爷,下个月学费哥哥就帮你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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